老嬤嬤聽不得他維護柔蘭,冷哼一聲,「少將軍不相信也罷,待得真相大白,不要愧對我家小姐就是。」她說完,突然想起臨走之時,自家小姐的囑咐,立時又躬身磕頭,也是放聲大哭起來,「求將軍給我們家小姐做主啊,如今證據確鑿,我們小姐不想將軍為難,畢竟她是外人,不求將軍為了她鬧得一府不寧,我們小姐隻求將軍饒她一命,她情願把候府的所有產業都交出來,這十幾年來幾十萬兩的進項也半文不要,隻求能苟活下去……」


    老嬤嬤說著,又解下了背後從未離身的一個小包裹,抖出裏麵一件沾滿血跡的衣衫和一封信,雙手一起捧了送到將軍麵前,說道,「這是我們小姐當日遇刺時,受傷染紅的血衣,還有小姐親筆寫給將軍的書信。」


    那衣衫本是素色錦緞縫製,幾乎沾滿了血跡,幹涸之後,滿滿都是紫褐色,望之極是惹人心驚,將軍臉色就是一僵,就連武烈去扶母親的手也停了下來,轉而撈起了那血衣,心疼的眼睛都紅了,那幾個親兵更是低了頭向後退了兩步。


    將軍慢慢展開書信,隻掃了一眼,那臉色就漲的紫紅,羞愧欲死,身形搖晃不穩,若不是親兵上前摻了一把,幾乎就要昏倒在地,那信紙離開他的手指,輕飄飄落到地上,露出上麵幾行大字,「早知今日度苦海,何不幼時隨母去?富貴榮華一遭賣,隻求苟活山村外!」


    並不是多麽工整的詩句,甚至隻堪堪押個韻角,但是其中聲聲血淚,殷殷祈盼,卻是直撲見者顏麵,忍不住心生憐憫與同情。


    雖說安南侯死的早,但是當今聖上,最是念舊,年年都有賞賜送來,安南候府也要送供奉進武都,在那淩煙閣裏,二十四功勳第二十二位就是安南侯陳封進,無論怎麽排下來,安南侯府的千金小姐都是金枝玉葉一般金貴,如今,居然要雙手奉上所有產業,隻求活命,這不得不讓人感歎,到底要受過什麽苦楚,才能讓一個千金小姐,隻能這般哀求?


    將軍臉上火辣辣,如同被人當麵打了幾個耳光,又在腦門刻了不忠不義四字一般,惱羞成怒,他抬腳就踹倒了正有些忐忑的將軍夫人,不顧柔蘭的驚叫,又加了幾腳上去。


    武烈眼見母親如此挨打,隻得求情說道,「父親,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許是母親被人陷害,不如派人去舅舅那裏問問,曹猛……」


    將軍怒道,「你上門去問,你舅舅難道就會承認是他派人去刺殺的不成?左右都是你母親做下這等狠毒之事。」


    將軍夫人還要哭喊,剛才卻是胸前被踹,一時喘氣不勻,柔蘭就道,「姑丈,姑姑是被冤枉的,這人絕對不是舅舅派去的,月姐姐為何要冤枉姑姑,難道她一個養女,還比不過姑姑這麽多年的辛苦,姑姑可是嫁給姑丈二十年了。」


    將軍夫人適時嗚咽起來,可惜,將軍這一次卻是沒有在心軟,沉著臉說道,「她就是沒有謀害月丫頭,沒有派刺客出去,當日處置這事時,也必是存了私心!絕對不可輕饒,來人!」


    「在,將軍!」幾個親兵應聲而出。


    「傳我命令,武曹氏處事不妥,致使家宅不合,拉下去重責三十大板,關進祠堂反省,一日一飯,沒有我的準許,誰也不能探視。烈兒即刻啟程趕赴淩風城,若是老嬤嬤之言屬實,再行重責。」


    「姑丈!」柔蘭驚呼出聲,她可是記得當日那陳霜月被杖責後的慘象,如今姑母也要遭那等痛楚。就算是姑母挺過去了,一府主母被如此懲戒,以後還有何等臉麵掌管後宅……


    想到這裏,她的眼睛,猛然就是一亮,姑母再疼她,也不如自己大權在握,若是她嫁給了表哥,姑母又失了威信,那豈不是她就能順理成章的接管後宅了。這般想著,她那求情的話就吞了回去,好似被嚇住了一般,任憑將軍夫人焦急搖晃她的衣袖,也隻是一副驚恐模樣,啜泣不已。


    武烈跪地磕頭,替母親求情,「父親,母親身體不好,三十大板,禁受不住,不如先行記下,待兒子從靈風城回來再行論斷。」


    老嬤嬤正在慶幸小姐早有預料,給她帶了殺手鐧回來,否則將軍哪裏能這般狠心懲治這惡婦,但此時聽得少將軍這般求情,心下就突然很是失望,難道他先前沒聽見,她們小姐就被打了三十大板,難道小姐受得,這惡婦就受不得?


    她再也忍耐不住,涼涼開口,「少將軍說的對,三十大板太重了,我們小姐受了之後,差點兒就丟了性命,夫人身子更是金貴,怎麽能同我們小姐一般?」


    武烈立時臉色一黯,嘴角緊緊抿著,半晌又道,「我願替母親先行受下杖責。」


    將軍卻是搖頭,「不準,她做下的錯事,就要自己擔著。你下去收拾行禮,即刻啟程趕往靈風城。」


    將軍夫人一聽兒子求情也是不準,就抱了兒子的大腿,死活不肯撒手,可惜,將軍揮手示意幾個親兵上前抓了她就扯到了一旁,直接擺開長凳,就按了上去,兩個護衛手執巴掌寬木杖,一等將軍點頭,就劈裏啪啦得打了下去,將軍夫人立時慘嚎出聲。


    畢竟是自家將軍夫人,兩個護衛先前還賣力,後來慢慢就打得輕了,但是再輕,也不可能不碰到皮肉,慢慢將軍夫人那象牙色的裙子上就染了血色,哭號之聲也小了下去,武烈忍耐不住,直接趴在了母親身上相護,兩個護衛瞄著將軍好似沒有看到,飛快又比劃了幾下,就停了板子。


    老嬤嬤看得心下冷笑,越發失望,抱了木盒,拿了那血衣就要出門,木三笑嘻嘻放下茶杯,起身欲要跟隨而去,不想將軍卻突然出聲喚住了他,「少俠留步!」


    木三回身,疑惑挑眉,「將軍有何吩咐?」


    將軍緩緩說道,「如若本將軍猜得不錯,少俠的友人,就是月丫頭如今的夫主吧?」


    「將軍英明,正是。」木三也不遮掩,點頭應下。


    將軍皺眉,「能有少俠這般的友人,想必那趙先生也不是蒙學先生那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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