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今日若是咱們仗著少將軍在,死活不肯原諒,百般羞辱金家,它日若是少將軍失勢,亦或是金家得道,咱們家怕是第一個倒黴。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老話兒可是有理。」


    吳煜冷著臉,還是不讚同,「那若是這次輕輕饒過他們,他們再以為咱們家好欺負,怎麽辦?」


    「不會,一會兒你去前院招待田老爺子,若是他真為了求情而來,你就稍微點一點我和掌櫃的家世,酒席上,再請少將軍一同坐下,田老爺子自然會明白如何行事。」


    吳煜拗不過姐姐,隻得出門去了書房,田老爺子同安伯閑話兒這半晌,居然越說越親近,兩人都是學醫的,一個是三代禦醫,正宗的杏林世家,一個是行於山野,劍走偏鋒,互相印證藥理藥用,都覺學到很多,如何會不歡喜,於是坐得也近了,稱呼也成了老哥老弟,大有相見恨晚的架勢。


    吳煜進得屋子給田老爺子見禮之後,說道,「田先生來的不巧,我家先生出門談生意不在,我姐姐遣我來給老爺子賠罪,說累得老爺子白走一趟,它日先生回來,定然登門道謝。今日正巧是閆先生的謝師宴,老爺子若是不急著回城,就請老爺子留下淺酌幾杯。」


    田老爺子本來就是來打探消息的,聽得這話,正對了心思,就道,「如此,老夫就叨擾了,正好今日有幸遇到老哥這樣的杏林聖手,老弟可要多請教幾句。」


    安伯笑眯眯擺手,「田老弟客套了,互相切磋而已。」


    說話間,日頭就上了中天,魏秀才坐了馬車來,小心翼翼抱著一隻竹筒,到得東園,見得閆先生在整理書架上的書籍,就笑道,「閆先生真是愛書之人。」


    閆先生笑著請他坐下,臉色略微有些不舍的說道,「魏先生,我欲明日辭館歸鄉,這些書籍不好帶上路,就都留下給先生了,還請先生以後,好好保管。」


    「辭館歸鄉?」魏秀才很是詫異,問道,「閆先生教得好好的,為何要走?」


    閆先生伸手替他倒茶,說道,「在外漂泊多年,越是年老越是思鄉,趁著還能走動,就早些回去。我已經同趙夫人舉薦你做這學堂的先生了,教授孩子們詩文。束修都同我一般,也可帶你家老母親一起來,趙家供吃食米糧。魏先生定要好生用心教授啊。」


    供吃住,束修又高,主家仁厚心善,這是所有西席先生的理想條件,魏秀才怎麽會不歡喜,趕忙起身行禮道謝,鄭重說道,「閆先生放心,我定然不負閆先生所薦之恩。用心教授孩童們學習詩文,他日若有一個孩童科考出仕,也有先生大半功勞。」


    他說完,想了想,又把自己手旁的竹筒拿了過來,雙手捧了說道,「這是我家裏收藏的一副古畫,算不得多珍貴,卻是我最喜愛的一副,今日就贈予閆先生留個念想,還望先生不要嫌棄。」


    閆先生倒沒推辭,痛快接過了,兩人又就孩子們的功課仔細商談起來,直到來人相請。


    趙家院子裏擺了三桌兒,東廂和西廂廳裏也各有一桌兒,裏正、兩位先生、安伯、田老爺子、木三、武烈等坐了東廂房那桌兒,西廂房裏就是一眾族老和張大河、雲二叔,院子裏自然就是一眾學童和他們的爹爹,加上作坊眾人。


    翠娘和張嫂子帶著大小丫鬟們,忙碌著安放好了所有菜色,雲小六等又給每桌上了一壇酒,謝師宴就開始了。


    裏正站起謝過閆先生這幾月的用心教授,然後帶著眾人給他敬了酒,又招呼了所有孩童跪下磕頭謝師恩。閆先生不是個嚴師,從未打罵過孩子們,甚至有時還會給他們講講新奇的故事之類,所以,很得孩子們喜愛,知道先生這一走就再不會回來,好幾個孩童都哭了起來,惹得閆先生也是眼圈兒發紅,親手一個個扶了他們起來,很是勉勵了幾句,到得大壯、黑子和吳煜身前,他的話尤其多,卻是隻對大壯和黑子,倒沒有同吳煜多說一句,大壯和黑子心下好奇,轉而就隻顧傷心,扔到腦後去了。


    一時酒過三巡,族老們又特意敬了魏秀才一杯酒,把孩子們重新托付給他,魏秀才鄭重應下。


    一頓酒宴足足吃了大半時辰,孩子們的爹爹紛紛給兩位先生敬酒,農人也不會說什麽客套話,隻是一句,「謝先生幾月辛勞!」或者,「拜托先生以後教導我家那皮猴子,有不對之處,盡管責罰。」


    話語樸實,倒也讓閆魏二人更覺心裏溫暖。


    北屋裏,柔蘭主仆吃了飯菜,聽得外麵吵鬧,厭惡的皺了眉頭,喜兒趴窗縫兒瞧了瞧,撇嘴道,「什麽謝師宴,真是簡陋!連個吃一看三的席麵都沒有,當年少將軍出師之時,那宴席多氣派。農家人就是農家人,眼皮子淺,沒見過世麵!」


    她說了兩句,偷偷瞧了瞧柔蘭並沒有攔阻的意思,反倒聽得有趣,就越發說得興起,把趙家從院子到下人,吃食用物,統統貶低得一文不值,正巧彩月進來收碗盤,聽到了幾句,忍不住惱怒道,「原來喜兒姐姐這般嫌棄我們趙家,那不如我稟明夫人,在府門外的大樹上給喜兒姐姐搭了窩吧,早晨喝露水,晚上喝西北風,保管比我們府上的吃食用物幹淨。」


    喜兒臉色一紅,想要辯解幾句,彩月卻是不理,轉身就走,喜兒一慌要追出去,柔蘭卻攔了她說道,「怕什麽,咱們是趙家的客,她一個奴婢還真能把你攆出去。」


    喜兒苦著臉,萬般後悔剛才隻顧著討主子歡心,怎麽就忘了這是人家地盤了,她們倒是不能拿主子怎麽著,但她一個小丫鬟,怕是以後要吃不飽飯了。


    果然,以後的半月裏,她頓頓都隻能吃個半飽,出了趙家門時已經瘦得同竹竿一般無二了。


    酒席撤下後,村民們再次給閆先生行了禮,就帶著孩子回去了,趙豐年不在,吳煜就站在門前相送。


    田老爺子喝得滿麵通紅,就借口醒醒酒,同安伯回屋喝杯濃茶醒酒。


    兩人坐在桌邊,安伯不等他說話就道,「田老弟,今日上門,怕是還有其餘之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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