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柬區 藍帶酒吧


    這是一家上流社會政商名流時常出現的地方,這裏根本看不到中下階層的平凡老百姓,十足的階級主義,也十足的紙醉金迷。


    齊賽白可以說是被徐君寶和司徒衡硬架著來的,他們很想知道賽白的改變包不包括男歡女愛。


    “賽白,今夜是你受傷以來第一次複出,台北的夜生活是你以前最佳的獵豔舞台,今晚就讓你一早受享受過去的歡樂,看看能不能讓你想起些什麽二司徒衡語帶玄機地說。


    一坐下來,齊賽白就感覺到渾身不自在,心中有股強烈的意念直想要離開,他很難想像從前的他怎會喜歡這種生活。


    “哈羅!你們把賽白藏到哪裏去了?我隻知道他被黑道份子喂了兩顆子彈,之後有關他的消息全都封鎖了。你們是知道的,藍帶酒吧少了賽白之後整個色彩黯淡了不少。”說話的是這個酒吧的老板娘江小瓶,三十歲左右,美豔大方、為人海派。


    “小瓶,鷹來過你這裏了對不對?”司徒衡敏銳地問。


    江小瓶收拾起臉上送往迎來的笑容,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你們想問什麽?”


    “我們想知道,如何可以聯絡上鷹。”徐君寶接話。


    “我不知道怎麽聯絡鷹,他隻到過藍帶酒吧一次,而且隻待了三十分鍾左右。”


    “他來找你做什麽?”司徒衡問。


    “隻是來問候一下老朋友,你們應該還記得,我曾是他的情婦,他來打聲招呼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他知道賽白受傷的事嗎?”徐君寶直盯著她。


    江小瓶點點頭,眼眶紅潮湧現。“他知道賽白不會有事,所以並未在你們麵前現身。”


    “我們都很關心他。”


    “我想他很清楚你們真誠的情誼,給他一點時間吧!等他調適好了,自然會去找你們。”她苦苦一笑。


    “五年了,他調適了五年,還是忘不了葉裏鄉;我們情同手足的兄弟情,竟然比不過兒女情長!”司徒衡未曾深愛過,不知道怎麽會有人為了一個女人的死而關閉自己五年。


    “阿衡,你不會明白的,最好的心都是毀在初戀情人手裏。”徐君寶一直這麽認為,鷹為了葉裏鄉的死,一直不能釋懷,而且深深自責著,鷹認為是他害死了葉裏鄉。


    “小瓶,你還在等鷹嗎?”徐君寶突然問江小瓶。


    江小瓶頷首,“鷹等待的是一個奇跡,他認為葉裏鄉沒有死;我等待的是他能夠回頭看我一眼,全心全意,腦海裏沒有葉裏鄉。”


    齊賽白雖然不記得這許多往事,可是經由司徒衡與君寶的描述,他對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倒也一清二楚。


    鷹、葉裏鄉、江小瓶,三人之間曾有的快樂和悲傷,他擁有完整的故事內容。


    “好了!不提這些了,你們今晚來捧我的場,可別一逕讓我掉眼淚,我已經很久不曾再為鷹掉眼淚了,這個月竟然連哭了兩次,來,陪我喝兩杯。”江小瓶換上笑瞼,立刻露出老板娘的臉孔。


    “恐怕今晚隻有我和君寶能陪你喝了,賽白現在隻有一杯雞尾酒的酒量。”司徒衡指了指賽白。


    “咦?”江小瓶疑惑地看著三人。


    “是真的,他變了很多,除了對工作一樣投入之外,其他幾乎全轉了性。”


    “很難想像。”


    這時一個嬌嫩的聲音,加入陣容。“你們好壞哦!賽白要來也不先通知我,要不是我正好也來藍帶酒吧替朋友慶生,我不就又與賽白緣慳一麵了嗎?總之,你們太差勁了啦!這一年多以來,都不讓我見賽白一麵。”


    汪蓮荷嬌聲抗議著,整個人順勢坐上了齊賽白的大腿,右手忙碌地拉扯他的領帶,紅唇幾乎要貼卜他的臉頰。


    爆笑的是,齊賽白又是躲又是閃的,後來幹脆用力一推,將汪蓮荷推個四腳朝天。


    司徒衡看了江小瓶一眼,眼神似乎說著:你看吧!


    經齊賽白狠狠一推的汪蓮荷,似乎也被嚇著了。


    江小瓶同情地走上前去,扶起汪蓮荷,安慰地說:“汪小姐,你是知道的,賽白受了傷後,喪失了部分記憶力,並不記得與你是舊識,不是要故意推你的。”


    狠狽的站起身的汪蓮荷,嘟著櫻桃小嘴,不服氣地說:“怎麽可能?男女之間的事,是原始的本能,除非賽白不是個正常人。”


    “喂!汪蓮荷小姐,請你注意你的措辭,賽白正常得很,他隻不過對你失去了興趣,你節哀順變吧!”司徒衡護友心切,毒辣地用話堵住汪蓮荷的嘴。


    “你們……你們好樣的!竟然聯合起來欺侮我。”汪蓮荷指著司徒衡氣得說不出話來。


    江小瓶隻得趕緊打圓場,“蓮荷,不要與司徒衡一般見識,他跟你開玩笑的。”她邊說邊拉著汪蓮荷的手臂,叫來酒吧的副理,專職招呼汪蓮荷,補償她方才所受的閑氣。


    “那個汪小姐怎麽這麽開放?我和她有那麽熟嗎?把我的大腿當沙發坐,她真隨便!”


    齊賽白的這番話,立刻引來三人的狂笑。


    “你們笑什麽?我有說錯什麽嗎?”齊賽白狐疑地看著三人,一臉莫名其妙。


    “汪小姐之所以敢那麽隨便,全是之前你給了她隨便的機會,她曾是你親密的朋友之一。”司徒衡坦白的告訴他。


    不過,顯然他講得太含蓄了,齊賽白並不明了,仍是一臉茫然地問:“如何親密的關係?”


    徐君寶附耳悄悄地說:“汪蓮荷曾是你的最佳床伴。”


    齊賽白聽完皺著眉,懊惱地說:“我從前的生活直是荒唐得可以,難怪唯一一次的訂婚,也以退婚收了場。”


    “賽白,我們忘了告訴你,當初宣布退婚的人是你,不是陽關。”徐君實提醒也。


    齊賽白微愣了一下,“那麽我更是罪加一等了。難怪在我養傷的這一年以來,她沒有來看過我。”


    “你想見她嗎?”司徒衡促狹地問。


    “可以嗎?”齊賽白顯得很熱切。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安排一下。”徐君寶恨不得立刻讓他們兩人見麵。“


    自從司徒衡偕徐君寶和陽關見過麵之後,她稍稍平靜的心湖,又被激起了陣陣的漣漪。


    雖然在齊賽白身受重傷的這一年以來,表麵上她好像事不關己一樣,畢竟是他傷害她在先,她有足夠的理由無情,她也應該不能有情的,至少他的生死與她早已無關。


    但是,她卻不辦到,她無法放任自己做個瀟灑的人,每每有任何關於賽白傷勢的報導,她都會在看完之後,隨著報導的內容又悲又喜。


    如意總是叫她不要這麽癡心,說她的癡心根本不會有人懂。


    “陽關,你不能再這麽傻了,齊賽白害你害得還不夠嗎?他讓你在台北無法立足,讓你成為大家的笑柄,你要想辦法忘了他,他不是什麽好人。還有,少楷對你這麽好,你不能再辜負他了。”丘如意義正辭嚴地嚷道。


    如意是個夠義氣的人,陽關心裏一直對她過意不去,在埔裏的這段日子裏,要不是少楷與如意的陪伴,她不認為自己能撐得下去。


    “可是……我忘不了他。”這是她最可悲之處。


    “他那樣對你,你應該要恨他才對!”


    “我自己也有錯,我不該欺騙他在先。”她自責道。


    “你欺騙他也是不得已的,你是為了要幫助長亭,他應該要體諒你。”


    “他並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呂陽關本能地為他辯解。


    “他是個花花公子,專門玩弄女人的感情,也是個專門製造痛苦的人,你隻是替天行道罷了!”


    “我知道賽白對感情的不忠實,但是……我還是情不自禁地往陷阱裏跳。”她傷心地說。


    “你真是傻!”如意忍不住罵她。


    “我承認,在愛情的領域裏,我是個iq零蛋的傻瓜。”


    “少楷怎麽辦?”丘如意替少楷感到委屈。


    “你放心好了,我和賽白是永遠不可能再有交集的了。”她知道少楷對她真的很癡心,但她就是無法對他用情。


    當天下午,齊賽白便在司徒衡充當駕駛的陪伴下,帶著滿腦子的問號來到了南投埔裏鎮。


    “她就住在前麵,你要一個人進去,還是要我陪你壯壯膽?”司徒衡有點調侃地道。


    齊賽白倒是不以為忤,扯開一抹笑容,“就算有一頭惡龍在裏麵,我還是要自己親手屠龍。”


    “ok!祝你幸運。”


    齊賽白關上車門,留下司徒衡一人優閑地坐在駕駛座上吹著口哨。


    他懷著情怯,輕輕地推開網室蝴蝶園的柵門,一眼就看見了一抹忙碌的身影,她穿著一襲雨中薔薇的顏色。


    似是感覺有人接近,她頭也沒回地嚷道:“小心些,可別踩壞了港口馬兜鈐的幼苗。”


    齊賽白微微縮了一下腳步,低頭看了鞋尖,幸好沒踩到她說的什麽植物幼苗,不然初次見麵,惹了佳人不高興,他可慘了。


    見來人無聲無息,她回過頭想看看是什麽客人,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幾乎丟了魂。她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朝她友善地笑了笑,“你在種花啊?”他趨向前,與她並肩蹲著。“你種什麽花?”他好奇地問。


    “港口馬兜鈐。”她細如蚊吟地回答。心情仍未從驚訝中恢複,差點忘了如何呼吸。


    “種這些花有什麽作用呢?”


    “因為這些港口馬兜鈐是紅紋鳳蝶與黃裳鳳蝶的主食。”


    “你飼養蝴蝶?”他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


    她點點頭。


    “可是君寶告訴我,你是學音樂的呀!”


    “君寶告訴你?”這下換陽關一臉不解了。


    “呃,對不起,我的腦子中了一槍,忘掉許多事,所以全靠君寶和阿衡告訴我一些過去的事。因此對你,我很陌生。”他不好意思地解釋。


    “你……不記得我了?”


    “怎麽說呢,好像不記得,又好像記憶深刻。他們說你曾經是我的未婚妻,是不是真的?”他著急地問。


    “不算是吧!”她放鬆了些心情,也許,他不再認識她後,她的心情會比較輕鬆些。


    “不是?可是……他們說你和我曾經論及婚嫁的!”這下他心急了,她竟不承認他們之間曾有過的往事。


    “這很重要嗎?反正你也已經不記得了。”她淡淡地笑著。


    “我是不記得了,但是……他們告訴過我,我們之間……”


    她打斷他的話。“就算你看完一本你的自傳又如何?你不記得了就不能算是記憶,這和閱讀一本別人的傳記有何不同?”


    他也不生氣,反而被她這段話給逗笑了。“這麽伶牙俐齒。告訴我,我們交往時,是不是時常開辯論會?”


    “辯論會?”


    “是啊!你一定常常和我唱反調,常常和我吵架對不對?”他抬起頭望進她清澈的雙眸,情不自禁的,他抬起手輕觸著她微紅的臉龐,彷佛在欣賞一件極為珍貴的寶物似的。“告訴我,你怎麽會在這裏養蝴蝶?”他輕柔地問,心中泛起一絲熟悉的暖流。


    如觸電一般,呂陽關慌亂的撇過頭,輕撫自己因為他的撫觸而發燙的雙頰,口氣不穩地回答:“一年多前,這裏……的主人和兒子移民美國,我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買下它。從小除了音樂之外,我最希望的就是擁有一座像這樣的蝴蝶園。”


    “這是什麽蝴蝶?”他起身指著停在柚木上的一隻蝴蝶。


    “哦!那是專門食柚木的大鳳蝶。”她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平穩地回答。


    “它正在休息嗎?”


    她觀看了一下。“不!它正在產卵。”


    “咦?才產了三個卵就飛走了?”他指著正在飛舞的大鳳蝶,頗感興趣。


    “大鳳蝶在產卵前會先評估一下環境,如果棲息的地方隻能提供三隻幼蟲的生長,它不會多下一個卵。”


    “那麽其他的卵呢?”


    “其他的就帶至別的地方去下。”


    “每一種蝴蝶都會數卵嗎?”


    “是的,幾乎全會數卵,可是也會有烏龍事件發生,因為蝴蝶隻會數自己的卵,而疏忽了自己挑中的地方,別的同伴可能也下了卵,所以很容易發生重複產卵的情形。”


    “真的?什麽樣的蝴蝶最常發生這樣的事呢?”他看著她專注解說的神情,觸動了他心中某一處的溫暖,他以前一定很愛她吧!


    “應該是是細蝶吧!因為細蝶一次可以產下二百個以上的卵,在這樣高產量之下,棲體植物被產滿卵的情形很普遍,在互相爭食之後,當然往往是同歸於盡。”她細心地解說,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他表情的轉變。


    猛地,他由身後一把抱住了她,在她未出聲抗議前,他低聲道:“讓我就這麽抱著你一會兒,好嗎?”


    他的口氣像是在期求似的,她突然放下了戒心,雙手輕撫著環在她腰際的雙手,從前的種種又如排山倒海般湧來,她強壓住內心的激動,不讓淚水潰堤。


    他將頭埋入她如絲的秀發中,貪婪地吸取著她的芳香,突然他扳過她的身子,目光灼灼地問:“以前,我一定傷你很深吧?”


    她低下頭沒有回答他的話。


    “君寶他們說,是我要解除婚約的,如果換作是我被退了婚,一定柔腸寸斷,虧你能這麽堅強。”


    “我不堅強。”她搖搖頭望著他。“我一點也不堅強,我之所以能活著,全是因為——你也活著,活著總是帶給我希望。”


    他被她這句話震攝住了,望著她迷蒙的眼神、娉婷的體態,他不覺失了神,脫口而出:“我以前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美得像水中的仙子?”


    她搖搖頭,“你從來不用這麽文縐縐的話來形容我,你總是狂野又大膽。”她想起了他們之間狂熱的擁吻,不禁羞紅了瞼,酡紅的瞼龐襯得她的美又更臻絕色。


    “我一定是個大笨蛋才會那樣傷你的心。”


    “不!你不是大笨蛋,君寶沒告訴你,我們……解除婚約的真正原因嗎?”她回避著他的目光。


    他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是誰告訴你那件事的嗎?”


    他搖搖頭又緊抱著她,“全不記得了,你和我一起回台北好不好?”


    “我不可能再回台北了,我決定在此處落地生根,這裏的生活環境很適合我,不再有媒體說長道短、輩短流……”


    他突然低下頭攫住她忙碌的朱唇,一碰及她柔軟的雙唇,那熟悉的觸感又回到他腦中,他急欲探索更多,輕舐著她紅豔的唇,舌尖探進她口中,輕柔地逗弄著,下腹的悶熱漸漸升高,他的身體誠實的想要她,想要的欲望幾乎湧至喉嚨。


    一陣陣電流竄進陽關的心裏,惹得她渾身發顫,漸漸迷失在與他的纏綿之中。突地,一個念頭閃入腦海中,她用力地推開他,輕喘著氣說:“你現在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齊賽白了,除了外貌沒變之外,許多地方都已有所不同。現在的你,不一定能和我發展出那樣的激烈的……愛。我們……已不再有可能了。”她心在滴血地撇清關係。


    “你剛剛的反應已經證明你對我是有感覺的!”雖然他已經和從前有些不同,但本性仍是個不輕易退縮的人。


    “我……請你離開。”她防衛性地下了逐客令,生怕再交談下去會透露出自己更多的心事,她更氣她自己剛才的反應像個急欲討糖吃的小孩。


    “我知道今天冒昧的造訪會帶給你很大的困擾,雖然,我沒有屬於我們兩人之間真正的記憶,但是我有勇氣再走一遭,你帶著對我的記憶,卻不願意來再嚐試一遍,你在怕什麽?”他的口氣因為著急,所以顯得有點咄咄逼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非要與她從頭來過,隻是在潛意識裏不願輕言放棄。


    “求你離開好嗎?求你!”


    “陽關,請為我們的未來找個出口好嗎?”


    “憑什麽?告訴我,我憑什麽?你憑什麽?”一個記憶裏根本沒有她的人要求她與他重新開始,這是多麽荒謬的一件事!


    “憑……憑我們曾經……相愛過。”他有點心地虛地說,因為他對那段往事,真的沒有任何記憶。


    “你怎麽能夠肯定我們相愛過?如果我告訴你,也許你根本沒有愛過我,你還會懇求我試試看嗎?你走吧!帶著你重生的新靈魂好好過日子,忘記你今天來找過我。”


    他迷惑了,他想反駁她,卻找不到理由。


    是的!現在的齊賽白憑什麽?人家是個獨立自主的美嬋娟,你有什麽本事讓她心甘情願地跟著你回台北,人家隻會以為你隻想來一段韻事罷了,真心在那裏?


    可是剛才的那個吻感覺是那樣強烈,不!他一定曾經愛過她,而且是很深很深!“我不會放棄的!”齊賽白微微傾身鞠了躬,有禮的告辭。


    網室蝴蝶園又回複了之前的寧靜。心碎的陽關,側臥在柚木叢旁,痛哭失聲。


    她能怎麽辦,隻是無能為力罷了。


    在回台北的高速公路上,司徒衡瞄了一眼嚴肅的賽白,車行至苗栗,車內竟然毫無一絲火藥味,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賽白,如果你想罵三字經或是大發脾氣,盡管發泄出來,不要壓抑,否則會得內傷的。”


    齊賽白一臉疑惑地看向司徒衡,“什麽意思?我幹嘛要罵三字經、要發一頓大脾氣?”


    “以前你若是碰到這麽烏煙瘴氣的事,早就把車頂給掀了,哪像現在,還好端端地坐在這裏,兩眼直視前方,呼吸平緩。”


    “我以前真的這麽沒水準嗎?”


    司徒衡大笑。“差不多啦!普通沒水準而已。反正你錢多嘛,破壞之後的東西再買就有了,你才不心疼呢!大家都習慣了,也沒有人能夠改變你。”


    齊賽白麵色凝重,這麽真實的形容,他沒有任何可以遁逃的機會,唯有麵對。


    “我一定因此得罪過不少人,大夥兒那麽容忍我直是難為大家了。”


    “你的員工雖領你的薪水,卻不是活該做受氣包的,可是都為了生活而留下來,反正你情我願嘛,隻要你盡速改進,員工最敏感了,大家最後隻會感激不盡。”司衡藉機諫言。


    “你們呢?你和君寶同樣也常受我的閑氣。”


    “我是還好啦!要不是這回你出了這麽大的事,我是怎麽樣也不會出現在台灣;倒是君寶,身為你的左右手一點也不輕鬆,很多事情你是忘了,但被你大吼過的人卻是記憶深刻。”


    “這麽說來,那顆子彈是飛對了時間也射對了人,我要彌補的事實在太多了。”


    “你和陽關談不攏嗎?”司徒衡順口問。


    齊賽白神色黯然地歎了口長氣。


    “怎麽了?”


    “你們沒告訴我,她的口才這麽好,我說不過她。”


    “哦,真這麽厲害,連你也說不過她?”


    “是呀!她說我現在的記憶裏根本沒有她,是否重新來過已不再重要。”


    “所以……”


    “她決定留在埔裏圓她的蝴蝶夢。還有,你們也忘了告訴我,她對蝴蝶這麽了解。”


    “嘿!關於蝴蝶專家這檔事,我和君寶可是一點也不知情,這恐怕是連過去的你也不知道的事吧!”司徒衡點出事實,一年前,他們兩人是在偶然的機會裏邂逅,還來不及深入了解,就演出了訂婚與退婚的鬧劇。


    “看來我以前的生活真是一團糟。”齊賽白搖頭歎氣。


    “還不算太糟啦!除了處理男女私情方麵確實不太高尚之外,在事業上倒是光芒萬丈。”


    “哈!別告訴我我有私生子等著認祖歸宗。”他自我調侃。


    “傳聞中,你的確有一支籃球隊以上的私生子。”司徒衡冷不防地說出這件始終無法證實的傳聞。


    對這樣的指控,他可笑不出來。“不會吧!我有那麽大的魅力嗎?沒那麽誇張吧?”


    “你是指魅力還是私生子?”


    “私生子!”


    “你一直是個對女人擁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英俊、多金又會調情,有哪個女人能無動於衷?風流韻事不斷自不在話下,至於私生子……”他拖長了尾立,故意賣關子。


    “你就饒了我,快告訴我吧!”


    “據我和君寶的了解,你是風流而不下流,在做那件事時通常都會戴‘安全套’,所以那件事一直隻是外麵的傳說,倒沒見過有哪個女人大著肚子來認爸爸。”


    齊賽白聞言,這才鬆了一口氣。喪失記憶力真的很痛苦,大小事都得靠旁人提示說明;更慘的是,不再有屬於你自己的秘密,因為三十多年的過去記憶是一片空白。


    而隨著愈來愈多的新發現,他也愈來愈討厭從前的自己。


    呂陽關無風無波地又過了一個月。


    她的心仍停留在那日賽白來訪的震撼裏,雖然隻是一個小時短短的接觸,她可以感覺到他和以往的不同,談話的方式比以前溫和,看人的眼神裏也少了激烈多了溫文。


    這時,丘如意拿了一封由台北寄來的信遞給陽關。


    “應該是你的唱片版稅。”


    呂陽關隨手撕開信封,抽出一張支票和一張黃色信箋。


    丘如意靠了過去,一同展讀。


    “開演奏會耶!這是個好機會,陽關,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東山再起時機很重要,如果‘神曲’願意結合你與陸子夫的長笛演奏,好好包裝推出新專輯,或許能為你的音樂生涯再創新高峰。”丘如意表現得比陽關更熱衷這件事,她實在太懷念在台北做唱片宣傳時的熱鬧生活。如果陽關能重回大樂界,她當然二話不說一樣重出江湖。


    “如意,你是知道我的,我實在適應不來那種忙碌,再加上那種謠言滿天飛的地方,常讓我有窒息感。出唱片、趕宣傳通告那種日子,已經離我很遠了。”她將信箋收回信封套裏,順手放入口袋,繼續手中的忙碌。


    “你真的要放棄嗎?這種大好的機會是許多人求也求不到的,你卻把它往外推。”如意覺得陽關的決定太不可思議了。


    “我想得很清楚,我並不適合那樣的生活,如果單純用來怡情養性會讓我開心些。”


    “看來,是我害了你。”


    在這個時候,如意突然迸出這麽一句話,讓陽關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你別說傻話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你沒有關係,我還要謝謝你在我腹背受敵之下幫了我許多忙,要不是你,這個蝴蝶園不可能在一年之內蓬勃起來。”


    “我……”


    如意欲言又止。


    “嗯?”


    “我……對不起你!”丘如意不敢正眼直視陽關,挪了幾步,雙手緊張地絞在一起,泫然欲泣。


    “如意,你想說什麽直說無妨,我們是好朋友,沒什麽不能說的。”呂陽關不明白如意未語淚先流所為何來。


    “我……我犯了個天大的錯誤。”這件事一直讓她覺得很痛苦。


    “什麽天大的錯誤?”


    “我……就是那個害你被……退婚的罪人。”丘如意支支吾吾,語不成句。


    呂陽關簡直不敢相信如意所說的話,“怎麽會這樣?怎麽會是你?”她整個人呆掉了,不知如何反應,她的好友,竟是出賣她的人。


    “我隻是一時被嫉妒衝昏了頭,見不得你好,我不是有意的,我實在太嫉妒你了,少楷愛你、齊賽白愛你、連我的鳳生也愛你;我心裏很不平衡,所以找了賽白將你的事說穿,而且………把一卷我事先和你的談話錄音帶給了他,讓他更加相信我所說的話。”丘如意邊說邊哭,愈哭愈凶,好像水庫泄洪似的。


    “你將我們的對話錄下來?”呂陽關痛苦地追問,她實在不敢相信,她是這麽地信任如意,把心裏所有的秘密全與她分享,而她卻……這教她情何以堪?


    “對不起……有好幾次我幾乎忍不住想要告訴你,但每一次快要說出口時,卻又開不了口。”


    她聲音哽咽,當時她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做出傷害好友的事。


    “為什麽現在又要告訴我呢?”


    “我知道賽白前些日子來找過你,我心裏有數,紙是包不住火的,所以隻好向你承認!對不起,陽關,我真該死!”丘如意伸手摑自己的臉頰,十分自責。


    呂陽關攔住她,“不要這樣。”


    “我根本沒有臉再做你的朋友,要不是因為我,你現在可能已經是齊太太了。”


    “這是命中注定的,不該是我的,怎麽強求也求不到;就算沒有你的阻礙,我和賽白也未必會開花結果,我和他從一開始認識就注定要悲劇收場,你的介入隻是加速我們分離的導火線,真正算起來,並不全是你的錯。”呂陽關現在是徹底的宿命論者。


    “真的嗎?”


    她的安慰終於奏效,如意立時止住了淚水。


    呂陽關點點頭。


    “你不怪我嗎?你原諒我了是嗎?”


    陽關朝她鼓勵地笑了笑,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算她與如意斷交又如何?何況如意所持的破壞理由並非無中生有的指控,她又怎麽能夠將所有的錯全往如意身上推呢?


    “你會和賽白舊情複燃吧!他會來找你一定是想再續舊緣,如果你們能重修舊好,我的罪惡感會少一些。”


    如意抹了抹眼淚充滿期盼。


    然而,得到的竟是陽關神色黯然地回答:“他根本對我毫無記憶,何來舊緣可續?”


    “怎麽會這樣?”


    “他在上回的槍傷裏喪失了記憶,連個性也不一樣了,好像是重新認識的新朋友,真的很不一樣。”陽關苦笑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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