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謹親王府四貝勒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寶祿格格貼在茶樓的屏風另一側,驚掩小口,緊張地繼續竊聽旁人低語。


    「那好,我們和太子密謀的事就不會走漏。」


    「他隻是生死未卜,除非確定他真的死了,密謀之事才算安全無虞。」


    「那就派人去西域追查他的下落吧,一發現他還活著,就立刻斬草除根。問題是,該派什麽人去?」


    「我會托人找到合適的高手。」


    「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我會幫忙出入關外的事宜,絕對給對方方便。隻是此趟行蹤,務必保密。」


    「這事有索額圖大人的傾力相助,可說是如虎添--」


    對方忽然伸掌製止,朝屏風方向瞪去。那人一個罐身,便飄至屏風畫板前。


    屏風後頭果然有氣息。


    一隻大拳猛然由內側擊破屏風畫板,發出驚人爆響,躲在屏風外側的寶祿聞聲縮頭,剛好閃過差點箝住她腦袋瓜的巨爪。


    所幸,她平日在家幹盡皮事,常常被長輩追打,練就一身拔腿開溜的好本領與機伶反應,連忙往一樓人多之處竄逃,還刻意沿路撞翻好幾桌人的茶水,兼以大嚷--


    「不好啦!出人命了,摟上有人開打啦!」


    「什麽?出人命了?!」


    頓時一樓客人驚慌失措,叫的叫,逃的逃,跑堂的忙安撫,掌櫃的忙要錢,整座茶樓烘鬧成一片。


    樓上的人見狀,想追下樓又怕把事情搞大,僵得不上不下愈發緊張。倒是其中那名擊破屏風的好手,氣定神閑,從從容容地由茶樓扶欄翻飛至夕照燦爛的市街上,繼續追緝方才著嫩朱色鬥篷的嬌小人影。


    寶祿何其古靈精怪,當然知道自己的醒目,邊跑邊將鬥篷卸下翻麵,露出雪白的狐毛,披掛逃亡。在初冬雪霽的市街上,行跡模糊得有如一團融瀉的雪花。


    幸好太陽已下山,天色明朗不了多久,這可是她最佳的掩護。但是……


    她才略略回眸,頓時雞飛狗跳。


    對方還在追!


    哇,真是太過癮了。可是,她沒打算玩命呀!


    她火速衝往候在另一條小胡同內的王府馬車。呃?怪哉,她家的馬車怎麽不見了?會不會是接六嬸去了?那她咧,她要怎麽回家?


    「您遲到了。」


    寶祿被箝住她右臂的壯漢怔住,一時有聽沒有懂。


    「我是遲到了沒錯,那又怎樣?」叫駕車的奴才多等一會兒也不為過吧。「我家的馬車跑哪去了?」


    「按大人吩咐,在市街上慢慢晃著。等晃到客棧門口時,也就是您正好上車回府的時刻。」


    大人?她家大人一大堆,指的是哪個?


    「請。」


    沒辦法,想回家也隻能如此。


    驀地,一團黑影突兀地遮在她頭上,她還來不及抬頭探看,就被壯漢一掌推開。他雙臂向上硬衝,挺住淩空而下的兩隻狠爪。四手對掌,內力大發,忽然「喝」地一聲,黑影優美地後翻著地,無聲無息,壯漢卻咳出暗色濃血,踉蹌數步,仍極力護在寶祿身前。


    對方竟出此狠手!寶祿這時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為免牽連無辜,她趕緊離開壯漢,逃往人多之處。


    那人騰空一翻,便躍至寶祿跟前,嚇得她弓身掩耳大叫。


    「救命啊!」


    霎時偏僻胡同中由四方射來繩索,交織為蛛網,將那人困在其中。


    「您快由下麵鑽出來!」


    寶祿無暇觀看莫名冒出的各路英雄好漢,連滾帶爬地爬出蛛網底下。隨即,再度射來的數十條繩索將蛛網編織得更加繁複,猶如蟬繭般密實捆絞著那人。


    這是怎麽回事?


    「快!到客棧去,我們製不了那人多久!」先前的壯漢急急領她逃逸。


    她一麵狂奔、一麵驚恐地聽著遠處傳來隱約的拳腳聲與哀號。不會吧?由她剛剛爬出繩網的刮痕來看,那繩子上織滿了薄鐵細片,那人也掙脫得了?


    「快跑!前頭左轉上二樓,自有人接應您!」壯漢推她前進,便挺身堵住狹窄的夾道。「人由我們來擋就行,您快走!」


    任她再怎麽好奇,也沒膽在此時頑皮,拚命按壯漢的指示奔去。


    看來她先前不小心在茶樓聽到的,是極其要緊的事了。茶樓那些家夥真白癡,如果擺一副給人聽到也沒怎樣的態勢,她也不會把那些風言風語當回事。可是由現在的局麵來看,什麽太子密謀、貝勒失蹤、出關追殺,都是真的了。


    真是倒楣倒到家!


    前頭左轉上二樓。應該就是這兒了,客棧後門,沒錯!


    早知道就不要答應六嬸的邀約。她天生不愛逛街挑些有的沒的小玩意兒,嬸嬸卻硬要拉她作陪,很是奇怪。她說是不去,要在車上等嬸嬸,其實是偷偷跟在嬸嬸後頭看她搞什麽把戲。這一跟,由市集跟到廟口,由廟口跟到胡同,由胡同又跟到茶樓。然後,不但把人跟丟,還惹上了大禍。


    「您到底跑哪去了?」


    「啊?」她才衝上二樓,就冒出個婦人急斥。「你是呃……來接應我的人?」


    「快點,時候不多了!」


    「什麽……喂!」怎度推人咧?


    砰地一聲,她就被關入房內。冬日夕照一沒,黑夜便來得極迅速。毫無打燈的屋內,幾乎全黑,隻有微敞的窗扉,帶來稀薄的幽光。


    寶祿還不及四處探勘,就被窗外傳來的打鬥聲嚇住。那個人追到這裏來了?!


    怎麽辦?他不會知道她就躲在這裏的二樓吧!他不會突然就飛身踢入這房裏吧?若是給他發現了,他是不是打算宰了她?


    微敞的窗扉頓時給她帶來莫大的恐慌,連忙上前。


    「你遲到了。」


    寶祿給這聲呢喃懾得原地一蹦。房裏還有別人?


    「你應該明白,我沒有多少時間瞎等。」


    他在說什麽?


    「遲到也就罷了,為什麽還在外頭惹出麻煩?」搞得樓下一片紛擾。


    「因為我喜歡熱鬧啊。」怎樣?


    屋裏一片漆黑,她看不見房內男子饒富興味的挑眉,不過倒是聰穎地立刻了解對方誤以為她是原先該來的某個人。


    問題是,要老實說明,還是故意打混下去?


    突然一道銳利的冷光射入窗內,刺得寶祿兩眼一花。那光閃閃爍爍,猶疑不定又揮之不去,惹得她不耐煩。她悄悄傾近窗扉朝樓下街道一瞥,魂都嚇飛了。


    追緝她的那人正用刀麵反映月光,探照這間房裏的動靜!


    趕快關窗!


    「我勸你別動,省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說得沒錯,這麽做反而會讓對方確定她在此處。但是……


    她嚇得七葷八素,不知刀麵的反光將她甜美的輪廓完全映現在屋內男子眼前。她現在連自己該進該退、要靜要動,都沒了主張。


    「來,開始吧。」屋內男子醇厚的低嗓有著再明顯不過的幸災樂禍。


    「開始……什麽?」她還冷汗涔涔、僵著企圖關窗的勢子,呆立窗邊。「你覺得……我現在可以走到你那裏去嗎?」


    刀光還流連在她臉上吔。


    「你不妨大聲打個嗬欠再過來。」


    好主意,可以藉此擾亂對方的判斷力。可惜她太過努力故作鎮定,把好好的嗬欠打得活像在呻吟,撩人至極。


    一閃回屋裏內側,她就直奔房門。「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不送。」那人倒也大方。


    快走快走,省得樓下的追捕者衝上來一間間找人。


    靈巧雙腳咚咚咚地急急往樓下逃竄,不一會兒又蹬蹬蹬地往樓上衝,一路衝進她原先逃離的幽暗客房。她驚恐地背靠在被她掛上的門板前,氣喘籲籲地假作優閑自在。


    「我剛剛……下樓才想到一件事。」


    「喔?」


    「我們還沒『開始』呢。」


    「但你今天顯然不方便。有人在追捕你,不是嗎?」


    「因為我喜歡刺激嘛。」怎麽樣,夠嗲吧。


    「我以為你還像以前一樣,喜歡平淡。」


    糟糕。「哎,人總是會隨著時光改變的。」實在無奈啊。


    「我喜歡你的改變。」


    她還正疑惑著這低語怎麽聽來好近,就被他用不明物體堵住小口,整個小身子被夾在一座莫名出現的磚牆與門板間。


    要死了,她快被擠扁啦!


    她正想破口大罵,就被熾熱的奇異感觸攻入唇內,強勁吮噬著,另有陌生的雙唇同時摩弄她的小嘴。若非陽剛而醉人的男性吐息在她鼻前流轉,她還搞不懂這人到底在幹什麽。


    啊!下流!他的手居然在亂摸。


    寶祿嗚哩嗚嚕地在他唇中忿忿譴責,拚命扭動身軀以示強烈抗議,推得背後門板吱哢響。


    漸漸地,他唇舌間的魔力竄上她的腦門,開始迷眩發昏。原本就已不太順暢的呼吸,經此折騰,更是奄奄一息。她沒有足夠的經驗判斷此刻的雙腿發軟,是因為玉體違和,還是因為中午沒吃飽飯。


    暈眩之際,她的意識有某部分變得格外清晰。這個人的衣服有上等薰香的氣息,包裹著龐大身軀的布料十分講究,使得粗獷的硬累肌理增添濃鬱貴氣。


    呃?她為什麽會覺得他的衣料很好?


    寶祿在他唇中一頓,才發覺有比她雙手不自覺棲在他頸窩更嚴重的事發生--她上身的衣物被推到腋下來,連肚兜都給他卸走,方便柔膩的嬌軀貼在他胸懷裏。


    這簡直……大逆不道!


    寶祿羞憤交加,卯起來拳打腳踢,逗得那人不亦樂乎,直接狠咬他口中的紅唇一記,嚇嚇頑劣的青澀嬌娃。


    野蠻的家夥!又不是畜生,怎麽可以亂咬人?!


    她使勁全力,推拒著厚實健壯的肩臂,決定痛聲斥責他的寡廉鮮恥、胡作非為、亂七八糟,卻在抬眼瞄向他長指隱約比往的方向時,大抽一口冷氣--


    那名追捕者的持刀身影正映在門板上。


    他就在外麵,和她隻隔一扇門!


    客棧廊外煙火幽明,照得那人更加鬼影幢幢。他為什麽不動?他發現這間房裏有什麽不對勁?還是在她剛才由樓下逃回樓上時瞥見了她躲藏的方向?


    他打算踹門闖入?還是準備直接一刀桶進門板?


    「你幹什麽?!」寶祿霍然尖聲大叫,隨即驚恐地雙手覆口。


    她毀了!她居然叫出聲來。


    「怕什麽,就叫給他聽吧。」男子的雙唇貼在嬌豔臉蛋上笑吟……


    沉寂良久。


    「我……我失身了?」


    連她也為自己的怪問題愕然。


    那人終於放下虛軟的嬌娃,輕輕笑擁著。「放心吧,你仍完好如初。」


    她聽不懂,他也明白她不懂,卻隻是笑。


    如果她仍是處子,那他剛才對她做的那些是什麽?


    「沒人告訪過你嗎?」他以戴著奇異指環的食指撫摩她的臉蛋。


    或許家中女眷們平日曾在私下聊過,但她總是事不關己地跑出去搗蛋,覺得外頭的世界比裏頭好玩。


    原來,這就是大人們耽溺的事情?


    她傻傻地被帶回黑暗中,坐在軟墊上任由他為她重新著好衣衫。隻不過,他的手腳很不規矩,替她拉好上衣時不忘順勢擦過她的乳頭,引起一陣彈動,害她縮起雙肩低喘。


    「還是很敏感,嗯?」他好玩地笑著。


    「你是幹嘛的?」行為好下流。


    「你是位格格吧。」


    寶祿嚇得不敢吐息,渾身僵硬。他……是怎麽知道的?


    「你最多不會超過十六歲。」撩人的大掌盡情享受著少女的觸感。


    怎麽這麽準?難不成她的身體跟樹一樣有年輪?


    「你不是原本和我約好的人。」


    「我也沒說我是。」


    「隻是順道蒙混過去?」


    呃啊……


    「你啊,闖大禍羅。」


    對了!她赫然恐慌地轉望門板!卻沒有人影映在上頭。那個原本在外麵等著逮她的追捕者呢?


    「我說的大禍不是他。」


    「你認識剛才在門外的人!」她斬釘截鐵地斥責。「他是誰,你又是誰?」


    「你說說看,我是誰。」


    她駭然抽息,兩手撐在身側,動都不敢動。他竟在替她套回綢褲之前,再次將食指貼往她分張的禁地。


    他的食指上戴著某種玉石,雕工極為繁複,她可由自己柔嫩的花瓣上感覺出來。他不斷以那指環揉弄著她脆弱的易感,以少女的甜蜜滋潤玉石的冰涼。


    「察覺出這是什麽了嗎?」


    她無助地怯怯發顫,很想叫他別這樣做,但她的哆嗦總會先一步粉碎她的理智。


    「你若可以睜開眼,就會看見這有多美。」


    她才不要。他會叫她看的,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啊,它似乎找到主人了。」


    什、什麽?寶祿艱困地在他的撚弄下保持清醒,可所有的意識全都往他的指尖集中,隨著指上戒麵的雕紋擺蕩……


    她感到自己不光是棲在巨大且不可思議的花朵裏,她自己也像花一樣,一重又一重地不斷綻放,愈來愈美麗,朝星空伸展純真的身姿,終而亭亭玉立,豔光四射。


    「不可以。」


    什麽不可以。


    「在我來之前,不可以。」


    那你什麽時候來?


    「我來的時候,不需任何言語,你就是會明白。」


    好吧。


    他忍俊不住,再次撫揉她細嫩的臉蛋。「這麽乾脆,真是太可愛了。」


    喔?


    「簡直可愛得一塌胡塗。」


    好奇怪的說法。可是,她喜歡。


    「你就是愛要賴,非要人寵不可。」


    她又被懲戒的大掌搔得咯咯笑,而後,酣倦地蜷在綠葉的捧托上,安穩入眠。


    她歇息的幛簾為低垂的黑夜,銀鉤為月,輕攏著神秘的眷戀。一株嬌麗,靜靜展枝於星夜;兩處陷阱,虎視眈耽地對決,開始狩獵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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