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魔法師猛地後仰,湛然寒光險險擦過鼻尖,她柔韌有力的腰身在空中折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然後借勢倒翻落下,單手撐地。


    她霍然抬起頭來,淡碧色的眼睛像是點起了兩簇火焰,亮得驚人,直直看向對麵的魔法師。


    對麵的魔法師有一雙暗金色的眼瞳,可她從那雙眼睛裏卻覺不出任何的焦點——他的確是看向自己的方向,但也僅僅隻是這個方向,並沒有注視,與這樣一種平靜得近乎於冷淡的神情相符的是他冷冽的氣質,這神情與氣質使人覺得,不管自己做出怎樣的攻擊,都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而在逼退了自己之後,他並沒有攻擊的意圖——也就是說,是在讓著自己了。


    女魔法師抿了抿嘴唇,再次從地麵上躍起,掀起狂暴的颶風,颶風以身體為風眼,並逐漸凝聚緊實,在她身周聚成了淡青色的圓麵,圓麵由無數細小的風刃疾速旋轉而成,幾乎能與鋒銳的利刃相媲美。


    這個魔法讓在座的看客都瞪大了眼睛——之前的大風與風刃也就罷了,可以理解為這位女魔法師的瞬發術十分熟練,但是現在一個顯然脫離了低階魔法範疇的法術,竟也沒有聽見她念出任何咒語。


    座椅上,林維微微蹙起了眉。


    原因無他,這種幾乎不會出現咒語的戰鬥風格,竟然與斷諭十分相似!


    一個閃神間,女魔法師已經高高躍至半空,順勢俯衝而下,帶著她身周巨大的風麵直直壓向斷諭,與風麵相比,人身顯得渺小,這使兩人在視覺上相差懸殊。


    而斷諭僅僅是立在原地,直至風麵將要逼近,也沒見他有任何動作。


    海緹看著場中情形,原本搭在扶手上的右手緊緊握住,顯然是繃緊了心神,林維顯得比她輕鬆多了,饒有興趣地注視著斷諭,甚至隱隱期待和揣測他接下來會有什麽動作。


    在風環距斷諭僅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他終於動了。


    隻見他緩緩抬起右手來——閃爍著淡金色光芒的指尖恰與狂暴的青色風麵相觸。


    寂靜。


    風聲在那一刹完全止歇,場景仿佛凝固。


    看台上有魔法師終於按捺不住,疑惑地小聲問:“這是在做什麽......”


    “蠢貨!”同伴伸手在他的後腦勺上拍了一下,身子卻依然保持前傾,麵朝場中,生怕錯過一個瞬間:“放出你的精神力來!”


    在場的不少魔法師都閉上了眼睛,他們的實力還不足以支撐在使用視覺的時候同時用精神力觀察。


    精神力延伸,看到的世界與眼中截然不同。


    圓環在視覺上是淡青色的風暴,而在精神力所展示出的世界裏是飛速流轉的青色魔法元素,它依然巨大、具有壓迫感,可邊緣卻另有一個璀璨的金色光點,以光點為核心,金元素像是雨夜裏撕開天幕的閃電似的,在其上蔓延開來!


    青麵中的風元素凝聚成無數旋轉的風刃,這些風刃此時正與剛剛凝聚成型的金色利刃遭遇——它們密集地撞擊著,全神貫注看著這一幕的魔法師們甚至出現了幻聽,仿佛有鋒刃相撞的清脆聲音叮叮當當砸進了耳朵裏。


    不少鋒刃在這樣的撞擊中粉碎,無法維持形狀,重新化做淡霧狀的魔法元素消散,這些消失的鋒刃中青色顯然要多一些,從逐漸變了顏色的環麵上就可以看出。


    女魔法師已經把她大部分的精神力都用在了操縱風刃上,這使她的臉色略見蒼白,但眼睛依然有神,戰意並未消減。


    從開始以來除了風聲便隻是靜默的場中,終於出現了第一句咒語,咒語極為簡短,大約十幾個音節過後,隨著一聲“阿伽薩斯”落下,青色光芒陡然濃鬱許多,風刃再次飛速旋轉起來。


    但女魔法師的上風並沒有占據多久,片刻之後,璀璨的金色光點在它的主人控製之下,倏然變散,金色漣漪從相接處層層蕩開,覆蓋住青色環麵,化作無數細密流光與風刃相疊,所經之處,風元素的流動盡皆受阻,全部止息,然後在不久之後靜靜消散。


    女魔法師緩緩落地,深深看了斷諭一眼:“你的元素控製力比我強,我認輸。”


    說罷,幹脆利落地轉身離場。


    且不提看台上的議論紛紛,最前排的兩個黑袍“執律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開口道:“這兩個孩子,都不簡單。”


    另一人點點頭,道:“尤其是金屬性那個......他看樣子已經能做到直接控製元素,而不使它化作實體了。”


    第一個開口的人又道:“來自那幾個家族的孩子,天賦和性格總是這麽使人羨慕。”


    “可惜......”另一個緩緩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短暫的對話結束之後,兩人重又恢複了“執律人”嚴肅沉默的模樣。


    風係魔法師下場,在見識到這樣的戰鬥之後,一時之間並沒有人站出來挑戰,場上隻剩了斷諭一人,他容貌出眾、身姿挺拔——現在輪到在座的女性魔法師們心花怒放了。


    林維瞧著斷諭的身影,嘴角翹起,起身對海緹道:“我去玩玩。”


    看著林維慢悠悠走下去的背影,海緹有些無奈地扶額。


    她在學院裏是見過不少次林維與斷諭切磋的——那場景有些難以形容。


    有召喚師參與的戰鬥,是非常熱鬧的,因為即使是一對一的挑戰,召喚師也有本事把它弄得聲勢浩大。


    尤其是在清楚地了解林維現在最擅長的幾個召喚魔法的情況下......魔法師小姐環視一周,看著坐得滿滿當當的人們,感覺這次要丟臉丟大發了。


    當這個上午結束,看客中的一位魔法師回家之後,這樣對妻子說:“親愛的卡琳娜,早上我動身去切磋場是,看到你正在熟睡,便沒有打擾,可我現在非常自責——這讓你錯過了一個寶貴的上午!以光明女□□義起誓,這是我有生以來看到最精彩的比鬥!”


    他的妻子好奇地問:“都發生了什麽呢?”


    這位魔法師神情陶醉:“首先,有一位美麗的火魔法師小姐,以及一位風魔法師小姐,她們都非常......不,不,親愛的,放下你的法杖,我不是那個意思!”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魔法師接著開口:“她們都具有非常出色的實力!火魔法師小姐施展出了強大的咒語,打敗了和她同階的成年魔法師——要知道,看年齡她還隻是一個魔法學徒呢!但是之後的風魔法師小姐更加恐怖,她沒有用一個咒語,就掀起了颶風,使火魔法師根本沒有機會吟唱,贏得了比鬥!”


    他的妻子道:“好吧,這也許確實很精彩......但恐怕還不能配得上你剛剛的賭咒。”


    “這是當然,最精彩的在後麵,這一場是隻有用上了精神力才能看得清楚的一場,完全是對元素操控能力的比較!我完全不知道還存在這樣神奇的戰鬥方式,每一個細節我都記得,等見到老師要好好請教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妻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麽說,你見到了可以直接控製元素,而不是讓它們凝成實體再攻擊的魔法師?”


    “沒錯,親愛的,你總是這麽聰明,不過在這之後還有一場。”魔法師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我得承認這場比鬥也非常非常地精彩,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魔法師道:“對於一場魔法比鬥來說,它實在是太過激烈又熱鬧了......”


    ——黑袍子的年輕魔法師不像之前的挑戰者一樣直接飛落在場中,他是一步一步走下來的,站定後,臉上帶著笑意,向對麵道:“我們還是老規矩。”


    “好。”斷諭答應道。


    看客們當然不知道他們口中的“老規矩”是什麽,隻是覺得這兩人相對的時候,並沒有之前幾場比鬥那樣劍拔弩張。


    林維開始念咒——老規矩第一條,召喚師先來。


    第一個召喚術自然是最為強大的契約之門,這座大門建立後,隻要召喚師精神力足夠,就會有源源不斷的、與契約之門等級相符的魔獸走出,雖然無法控製具體的種類,卻能可靠地保障它們的數量。


    乳白色大門虛影緩緩浮現,不知是由多少複雜的魔法陣交織而成,灰色的靈魂通道卷起漩渦——假如召喚獸是這片大陸的生物,那麽走出的就是它的實體,如果來自其它遙遠的、不可抵達的空間,出現的便是它的靈魂投影。


    老頭說得沒錯,即使在魔法師三十鐵律的注解中,對活物進行空間轉移的嚐試是死路一條,但它們從門中走出的時候,確實是完好無損的——這就是契約的力量嗎?


    林維先是控製幾個皮糙肉厚的岩係魔獸站在自己附近,提供可靠的防禦,隨即便發起了進攻。


    不同的魔獸有不同的攻擊手段,一時之間,冰淩、風暴、火焰、光團齊齊朝著斷諭砸去。


    由於需要特殊的靈魂天賦,召喚師數量十分稀少,那些未曾見過召喚師出手的的魔法師們齊齊被這五顏六色的攻擊嚇了一跳。


    要知道,每一係的魔法元素都有自己的特性,得用不同的方法來破解,同時對付這麽多不同係別的魔法,不僅要對自身魔法有極高的控製力,還得能夠大量分神!


    做完這些,林維並沒有停下。完成召喚之門後,其它召喚魔法都不再需要長時間念咒,他還有很多事情可做——那些魔獸雖然厲害,對斷諭來說還是差了點兒。


    金色流光分作粗細不同的幾線,與不同的魔法攻擊相遇,爆發出明亮灼眼的光芒——還有額外的幾縷直直朝著林維劃來,在他頭頂上方分散,重新凝成許多鋒刃,直衝下麵飛去。


    林維催動契約,幾隻岩係魔獸張口吐出光團,在他的身周布上防禦魔法——鋒刃打在岩盾上,濺出大大小小的碎岩來。


    防禦魔法仍在持續加固,林維結束了一個短暫咒語的音節,右腳在地麵輕輕一跺,深色地麵上立即出現一個法陣的虛影,並且迅速消失,片刻之後出現在斷諭的身下!


    大叢漆黑尖銳的魔法荊棘從魔法陣中拔地而起,有所察覺的斷諭在前一刻躍起,卻並沒有直接浮在空中,而是落在另一塊地麵上。


    老規矩第二條,在召喚師還不會飛的時候,魔法師也不能飛起來。


    魔獸們在契約的指引下發動了第二輪魔法攻擊,聲勢竟比第一次還要大。


    岩盾終於被擊穿,一群魔獸中飛出了一個青色光團,給林維加持了風係的敏捷魔法,幫助他動作迅速地躲避著密集的金色鋒刃。


    在閃躲的同時,林維的咒語也沒有停止,一個個輔助魔法“鏡像術”施展出來,斷諭每次落下,所在的地方在片刻之後又會冒出大叢荊棘來,這是一種金屬性的魔法植物,尖刺上閃爍著暗色的冷光。


    看客們眼看著兩人對戰在大量魔獸憑空出現之後變成群戰、巨大寬闊的場地有史以來第一次被填滿、五色魔法瘋狂對砸,本就已經心中驚訝,而現在,好好的場地幾個片刻之間長滿了猙獰的荊棘,有的魔法師已經直接目瞪口呆了。


    再看看荊棘叢和金色刃雨裏迅速翻飛的兩位魔法師,有年老的魔法師道:“是在開玩笑嗎?這哪裏像是兩位魔法師的對戰了?魔法師的體麵都到哪裏去了——荊棘叢裏的那個動作還算優雅好看,對麵黑衣服的小子,簡直就是上躥下跳!”


    倒是有幾個魔法師附和了他的話,但更多的都在津津有味的觀看著這場與眾不同的比鬥——它的節奏實在是太快了,與切磋場上常見的兩個魔法師一人站一邊吟唱咒語,勝負全看誰念得快的場景有看頭多了!


    方才的老魔法師正好坐在靠近林維的一邊,林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繼續借著風魔法的加持“上躥下跳”著,那些角度刁鑽,實在躲不過去的攻擊就控製岩係魔獸迅速發動防禦來抵擋,還好斷諭被魔獸的攻擊拖住,不能全神對付自己,他才能全部躲過、防住了密集的攻擊。


    雖然動作沒有元素魔法師那種本來就會飛的好看,但最起碼沒有讓自己受一點傷——這可是在戰場上花了好幾年才練出的本事!


    在之前用荊棘對付魔狼的時候,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這次林維也主要使用了這種荊棘來試圖逼退斷諭——魔法攻擊可是有距離限製的,但是本來頗為得意的他,在注意到荊棘尖刺上的金屬閃光時,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怪自己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竟然用金屬性的魔法植物來對付同屬魔法師!


    林維立刻中止鏡像術的吟唱,荊棘不再增加,他念起了另外的咒語——半空中開啟了一個小型的召喚門,門裏有嘰嘰喳喳的聲音隱約傳來。


    看台上的海緹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得捂臉——林維果然用了這招。


    荊棘叢中遊走的斷諭在躲閃幾次之後,立刻注意到了這種魔法植物的屬性——隻見他左手在荊棘上方輕描淡寫地一劃,淡金光芒鋪開,所經之處的大片荊棘立刻被攔腰折斷,隨即形狀消散。


    ——同屬性相對,隻以元素純粹程度論高低,高層次對低層次有絕對壓製!


    這時,召喚之門開啟,嘰嘰喳喳的聲音響了起來,斷諭顯然認出了這個魔法,雙眉一蹙,金色流光飛速朝著那個小型召喚門飛去,試圖把裏麵的東西在門內解決。


    門內發出了尖銳的慘叫聲,顯然有東西被擊中了,長而尖的聲音爆發出來,場中的魔法師們全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但仍然無濟於事,這聲音仍在腦中不停回響,使人頭皮發麻。


    慘叫接二連三響起,但還有幸存的東西飛了出來——它們是一小群黑色的、與蝙蝠外形類似的生物。


    有見多識廣的魔法師認出了它,道:“魔蝙蝠!”


    《魔獸圖鑒》第兩千三百零一種魔獸:魔蝙蝠,群居於沼澤區域與森林岩洞中,有罕見的精法天賦。


    魔法師們立刻想起在學院中背誦過的《魔獸圖鑒》,哀嚎著把耳朵捂得更緊了:這小東西是會叫的,而且聲音中蘊含精法,會對人造成極大的幹擾,並且非常難受!


    隻有海緹仿佛不受影響,她疑惑地放下了捂緊耳朵的雙手,看向了胸前正散發著使人舒適的涼意的吊墜——老頭送給的“精靈的眼淚”。


    原來它可以防禦精法嗎?


    聽到的聲音最大的無疑是斷諭,不過他並沒有看台上魔法師們頭痛眼花的慘狀,隻是施法的速度慢了不少。


    林維在契約中催動著魔蝙蝠們:小寶貝們快叫,叫大聲點,朝著對麵那個家夥——


    看台上一片東倒西歪的淒慘情景,但即使是這樣,魔法師們還是堅持看向場中。


    “停下!”一聲渾厚的聲音從前排響起,這聲音中蘊含了極大的魔法力量,台上的兩個人、一群奇形怪狀,發出不同吼聲的魔獸、亂飛亂叫的魔蝙蝠,還有偷偷溜到斷諭背後的綠色藤蔓,同時停滯了動作,十幾隻小蝙蝠在空中靜懸了片刻之後,睜大了黑亮的小眼睛,直直掉在了地上——這就是高階魔法師的魔法壓製了。


    “執律人”中的一個站了起來:“切磋場中不得使用會對在座魔法師造成無差別傷害的法術!你們兩個,下場!召喚師罰十塊高階魔晶!”


    林維眨了眨眼睛——竟然還有這種規定,早知道該放隻會單體攻擊的血蝙蝠才對。


    林維無奈地歎了口氣,收回他的召喚獸們,與斷諭並肩走在一起,回到了座椅上,當然,他在途中收獲了不少憤怒的目光。


    但是,大多數人還是有點惋惜的,如果比鬥繼續進行下去,不知道還會出現多麽精彩的場景,忍受一會兒精神攻擊倒也值得,可惜被中途打斷了。


    正午將至,切磋場暫時不會有比鬥舉行,看客們在結束了一個上午的觀看以後也紛紛離場——仔細地看完一場又一場魔法戰鬥是一件消耗精神力的事情,他們需要回家休息或是冥想,或許能夠從今天看到的比鬥中獲得一些對自身實力有用的感悟。


    今天海緹上場的次數比較多,遇見的對手實力大多與她相當,而能與斷諭勢均力敵的挑戰者卻沒出現。


    “據說切磋場的消息向來傳得很快,從明天開始,就會有強大一些的魔法師聽說今天的場景,來到這裏參與挑戰了!”海緹道。


    魔法師樂於和強大的對手較量,即使不能勝利,也能磨礪自己的實力,斷諭與那位女魔法師的比鬥已經超出了在場普通魔法師們的境界,因此,在消息傳出後,就會有自認為實力可以與之相比的魔法師前來了。


    林維對於與其他人比鬥興致不大,今天上場隻是興起,自從離開學院,還沒有跟斷諭交過手,一時之間有些心癢——不過他心中非常清楚,自己的實力還不能與完全沒有限製的斷諭相比,起碼要在召喚出飛行魔獸,並且增加一些契約魔獸之後才行。


    接下來的幾天,三人還會在這裏度過,林維之後不打算上場,一方麵,召喚師本身就更適合在隊伍中戰鬥,單打獨鬥的經曆並不是那麽有用;另一方麵,來到切磋場的目的主要是積累戰鬥經驗,這一點對於自己並不重要。


    召喚師沒有溝通魔法元素的能力,他們的戰鬥方式完全依賴於召喚獸,所要做的,就是精準地判斷敵人的實力和戰鬥方式,召喚出最合適的魔獸或是魔法植物,如同指揮軍隊一般,在確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操控它們完美配合,做出最有效的攻擊。


    這種建立在對全局掌控和召喚獸之間配合上的戰鬥方式,在單打獨鬥時並不能得到最有效的磨練——讓一個召喚師成長最快的地方,是戰場!


    對林維來說,戰鬥的直覺與經驗在上輩子的漫長的戰場生涯上已經磨礪完成,要提高實力,隻能是從靈魂力量和精神力強度上下手,因此他需要的,僅僅是一些時間!


    三人從座椅上站起身來,離開了此處,在切磋場的大門前,他們再次看到了那位使人印象深刻的風係女魔法師。


    站在場上的時候隻隱約覺得她身材高挑,離近一看,作為女性,她都快要比海緹高出一個頭來了!


    女魔法師原本在門前站定,見他們三人出來,轉身走近。她嘴唇微抿,看不出表情,想來平時很少與人打交道。


    “我想結識你們。”她淡碧色的眸子看著斷諭,道:“我的名字是嵐,來自烈風之穀。”


    ——烈風之穀。


    果然。


    這也許就是他們兩人戰鬥風格相似的理由,看來這幾個元素之穀家族的人,全都具有卓越的天賦,與魔法元素的親和力非同一般,甚至不需要吟唱咒語便可以操縱它們。


    不過......林維在心裏暗暗想道,這位風係魔法師的實力雖然在其他人眼裏十分驚豔,但顯然還不能與斷諭相比,可見,雖然這些家族的血脈會催生特殊的天賦,但人與人之間還是不一樣的——要是他們都和斷諭一樣,那還了得?這樣的話,上輩子的戰爭幹脆不要打了,五個和斷諭一個實力的大魔法師在前麵一站,林維和他的珊德拉簡直可以自絕當場了。


    但是,這讓林維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戰爭延續了很長的時間,加之魔法世界人數稀少,而林維的記性並不算差,到最後,他對所有出戰過的魔法師都有了大致的印象,甚至還能判斷出哪些是新麵孔。


    但是,他所眼熟的魔法師裏,真正在學院中遇到的也隻有十幾個人。


    像是海緹、西珀,乃至今天剛剛見到的女魔法師嵐,放在魔法世界,都有著出色的實力,卻從來沒有在戰場上現身過!


    如果是在浮空之都墜毀的時候喪生,也說不通。


    禁咒“落日”被引發的時候,第一個察覺到的是白袍大魔法師,現任魔法協會會長阿卡德羅斯,以他的實力是可以逃脫的,但這位可敬的大魔法師並沒有那樣做,他燃燒了自己的生命力,與禁咒的力量相抗衡,即使最終沒能勝利,卻成功地給了浮空之都上的魔法師們短暫的逃脫時機!


    最後浮空之都不可避免地與這位大魔法師的生命一同墜落,但卻有不少魔法師得以逃出,使得魔法世界的傷亡並沒有帝國預計中那樣慘烈。


    以這些人現在的實力和成長速度來看,在戰爭爆發的那個時間,極有可能都已經成為了高階魔法師,就算當時恰巧身處浮空之都,也該有足夠的能力脫身。


    這讓林維不得不多想,因為在魔法學院中,實在是有太多學徒和老師的麵孔,他隻在這輩子眼熟,而戰場上從未見過......


    在那樣一場由帝國的陰謀挑起,魔法師以牙還牙回應而爆發出來的戰爭裏,原本就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心思的魔法世界,對自己的戰力毫不吝惜,就連煉金師都主動出現在了戰場,他們並沒有任何隱藏實力的理由。


    按照正常的走向,絕對不該有這麽多魔法師憑空消失,林維所能想到的一種可能解釋就是,在自己十五歲那年到戰爭正式發生這一段時間中,魔法世界本身發生了未知的事情,並造成了一部分魔法師的犧牲......


    還有,同樣沒有在戰爭中露麵的占星塔!


    林維抬眼看向這座空中城市上空漂浮流轉的白色雲霧,在此時的他眼中,這雲霧仿佛是未知路途上的迷翳,有種詭譎莫測的驚心動魄之感。


    如果猜測正確,那麽現在屬於魔法世界的自己不可避免,會遇到這件事情。


    林維唇角勾起一絲笑容,帶著惡作劇般的邪氣。


    小公爵活了這麽多年,除了總是被斷諭這個家夥壓著打,還真沒遇到過讓他感覺危險的、難以解決的大事,因此,這個猜測帶給自己的,像是手指輕輕滑過鋒利刀刃時提心吊膽,但又忍不住繼續下去的感覺與當斷諭的身影與前世重合時心中隱隱顫栗,但又忍不住前去接近的心情。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有著隱隱約約的壓抑與興奮。


    在這一個晃神間,海緹已經和女魔法師打過了招呼,她對這個打敗了自己的女魔法師很是好奇,打招呼的時候對她的實力也毫不吝嗇地給出了真誠的讚美。


    “我的名字是海緹......嵐,你也是魔法學徒嗎?你真的很厲害!”


    這位名為“嵐”的女魔法師在交流中倒不像比鬥時那樣不近人情,甚至還帶著一點兒可愛的局促。


    “是的,我現在是第二年的魔法學徒,我的名字隻有一個音節,也許念出來的時候會不舒服...同級都叫我阿嵐。”


    嵐,這個名字放在大陸語中確實不太對勁。


    見鬼了,林維想起上輩子自己第一次聽到斷諭名字時,也感覺這兩個音節很是奇怪,隻不過後來習慣了,便也沒有過多注意。


    難道又是那個該死的大陸通用語?這樣的音節確實和它有些相似。


    林維開始覺得,魔法世界對於大陸來說很特殊,而這幾個元素家族對於魔法世界來說也很特殊!沒有定居在浮空之都也就算了,看他們起名的習慣,恐怕是大陸通用語說得更多一些,根本不理睬浮空之都與魔法學院的習俗。


    “阿嵐,”海緹微笑著喊了一聲:“我在學院裏並沒有見過你。”


    “我很少出門,”阿嵐道:“老師居住在第二浮島,我在那裏陪伴他。”


    “原來是這樣......我還沒有去過第二浮島呢!”海緹道。


    “上麵都是在研究魔法的老師們,你的老師以後也會帶你去看。”


    說到這裏,阿嵐重新把目光移向了斷諭:“你一定是來自銳金之穀,對嗎?”


    斷諭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咦,”阿嵐仔細打量著他:“你的眼睛?”


    “看不見。”斷諭的回答很簡短。


    “是這樣...”阿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那時候受到影響的是聽覺,所以也沒有辦法說話,不過我的元素亂流非常微弱,成為中階魔法師的時候就好了。”


    林維和海緹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讀到了相同的意思。


    現在咱們兩個是一個種族,他們兩個是一個種族,那個種族裏,元素在身體裏麵亂竄,失去一個感官什麽的似乎像喝水一樣簡單!


    “母親說,這一輩都出現了這種狀況,我大概是到現在唯一一個恢複的,”阿嵐看著斷諭道:“這樣的話,有個建議我必須要告訴你——當你快要完全壓製住亂流的時候,一定要有人陪在身邊。”


    “為什麽?”這次開口的是海緹。


    “因為,”阿嵐神色十分認真:“它被完全壓製住以後,可能有一段時間,也許是半天或者一天,你會失去所有感官,然後才會慢慢恢複。”


    “所以,一定要有人陪在身邊,那種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如果那時候沒有我的哥哥在,我......”


    這個英氣又美麗的女孩子重重閉了一下眼睛,顯然是想起了一段不好的記憶。


    “我會陪著他。”林維涼涼對她道。


    他的心情不太好。


    家族費盡心機來保持住的純淨血脈,確實帶來了天賦與實力,但似乎並不是完全沒有代價。


    如果元素亂流就是代價,那麽這代價絕對不能算輕——尤其是發生在斷諭身上的時候。


    那些錯過的風景,即使以後重現,也彌補不了生活在一片黑暗中時世界的空缺,它所帶來的,似乎還有明顯地體現在斷諭與阿嵐身上的不同程度的冷淡。


    他想,在這兩個人臉上,大概是不可能看到海緹那樣,在最幹淨美好的環境裏長大才能養出來的、純粹又開心的笑容的——即使有了卓越的天賦與強大的實力,他們的前半段生命中也始終存在缺憾。


    阿嵐看了林維一眼,淡淡道:“那就好。”


    她接著對斷諭道:“那我就走了——我以後還會找你挑戰。”


    “阿嵐,等等...”海緹開口:“你是住在旅館嗎?我們可以一起回去。”


    阿嵐點了點頭:“也好。”


    四人便一同走在了回去旅館的路上,這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些是在切磋場上對他們印象深刻,有的則純粹是被長相吸引——人們總是喜歡好看的東西,這一點在魔法世界裏也不例外。


    浮空之都上的風不知什麽時候大了起來,吹起人們的衣角。


    海緹注意到阿嵐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愜意的表情。


    “你喜歡風?”


    “也不是。”阿嵐回答她:“這有些像我的家鄉,那裏整年都在刮著大風。”


    “那你是想家了嗎?”海緹眼中笑意盈盈。


    “不,”阿嵐道,她的目光放在街道旁邊,手握一束漂亮的月光花,正敲著臨街房舍木門的年輕魔法師身上,微微有些失神:“我不想回去。”


    再問下去似乎觸及了阿嵐的私事,海緹禮貌地沒有再提。


    走到了巨大的綠樹下,兩個女孩子各自回去了房間。


    林維靠近了斷諭一步,以便他把自己帶上去。


    不過斷諭卻沒有立刻動作,林維轉過頭去看,幾乎是在同時,斷諭也轉向了他。


    隻聽斷諭道:“謝謝你。”


    是在謝自己方才對阿嵐說的,會陪著他吧。


    林維活了兩輩子,上輩子在聲色繁華的帝都中央,從小就被父親教會了對人說話要滑不溜手、留下後路的本事,身邊也沒有親近的人,還從沒對誰許下過話語,剛剛那句並不正式的話,大概能算是第一句承諾了。


    “你......”他心中有些酸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魔法師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但與他朝夕相處的林維能夠辨認出,這與麵對其它人的時候卻也不是同一種平淡。


    隻有等他好看的眼睛闔上的時候,才會讓人從那仿佛是被命運女神眷顧的精致五官上看出柔軟與美好來。


    林維忍不住抬手觸了觸他的眼角。


    暗金色的眼瞳輕輕閉上,這是很乖順的動作,像是帝都裏貴族小姐懷中的貓兒。


    嗯,是隻大貓。


    他心中一軟,歎了口氣道:“心疼你呀......”


    斷諭眼角微彎,帶了一絲絲的笑意,抬手揉了揉林維的黑發。


    林維看著斷諭淡淡的笑容,感覺有點挪不開眼。


    就當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樹冠裏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同時看向了那個方向。


    丹尼爾的聲音?他確實一直留在旅館裏擺弄煉金材料來著。


    ——發生了什麽事情?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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