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吧!飛吧!飄向遠方的高空,自由就屬於自己。


    斷了線的風箏被陣陣微風吹向遠方,漸漸成為看不清的小點,最後慢慢消失於天空。而她,拖著毫無意義的生命,飄蕩在紅塵中受盡折磨,卻提不起勇氣結束自己的生命。


    放手吧!放掉心中所有的羈絆。


    她到底在猶豫什麽?


    她在心中催促著自己,生命對她已不具任何意義,何不瀟灑地讓所有的怨恨、憂傷,隨著自己的消失而煙消雲散?


    也許她的人生將就此落幕,她的雙眼即將合上,但她將不必再嚐盡痛苦不堪的日子,不必再擔心無盡的煩惱。


    石冰心遠眺海天相連處,憂鬱地瞪視著湛藍的海水,美麗的容顏浮現些許的哀愁,無奈地追悼自己灰色的青春,腳步不知不覺地踉蹌,直覺地想結束此刻自己僅能掌控的唯一||生命。


    這一刻,彷彿全世界都靜止了,隻有她紊亂的思緒尚未歸零,呆愣在海邊的她,任由心痛無情地揪緊心房、任由海浪拍打雙腳;處於極度失望的她,對於海風、海浪早已無所覺,剩下的隻有無限的感傷。


    "媽媽,為什麽不帶冰心一起走?要留下我在此受苦?"


    過往一幕幕襲上心頭,石冰心踩著海沙、踏著海浪;眼中含著淚珠、哽咽著嗓子。


    她原可以和過往一樣如行屍走肉似地活下去,讓椎心刺骨的傷痛伴著她度過每一分、每一秒。


    但是這次不同,繼母狠心地將她賣進黑幫,麵對一個無所知的未來,她沒辦法再忍耐下去。


    她已經讓太多哀傷侵蝕她的人生,她已提不起勇氣去麵對那些陌生人。


    閉上眼睛流下最後一滴淚,她下定決心要放開心中的羈絆。


    她必須這麽做!為了自己,她要勇敢結束十八年的生命。


    咬一咬牙,加快腳步,她拚命往前衝,直到聽見身後踏浪而來的腳步聲。


    石冰心聽見踏浪的腳步聲夾雜著男人的喊叫聲,迅速地朝她而來。


    此刻並非假日,除了療傷的人,誰會在這種毒辣的豔陽下,跑到人煙稀少的海邊散步?


    思緒未定,一道頎長的身影便在她模糊的視線中出現。石冰心極力地眨著眼睛,想看清楚來人的麵目。無奈,在淚水與浪花的雙重襲擊下,讓她更看不清楚背著光的他。


    待她回神,一個身材碩壯如健美先生的男人,正以極快的速度向她撲來,她隻能蹲下身子,雙手摀著耳朵、閉上眼睛等待下一秒將要發生的事。


    隨即,她感覺一雙強而有力、如鐵環般的手緊緊抱著她。


    石冰心張開眼,驚愕地瞅著全身黑色勁裝的男人,一**的思潮退卻,她才猛然驚覺自己已在男人的懷裏。


    "你放開我!放開我!"她奮力地掙紮,卻掙脫不開緊箍住自己的雙臂,一陣莫名的恐懼竄升而起,讓她不自覺地顫抖。


    "有什麽事不能解決,讓你小小年紀就如此想不開?"他的語氣是同情,也是惋惜。


    他以為他是誰?


    "我死不死與你何幹?"她抬起淚痕斑斑的臉蛋,在心裏咒罵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她好像不怎麽感謝他的善舉?


    ﹁是與我無關,反正我隻救你一次,如果你執意再嚐試一次,那就請便。﹂丟下話,他即轉身離去。


    坐在海水中的石冰心雖然恨他多事,卻也感謝他讓她在生死的一瞬間了解,沒有人會完全真正被遺棄。死亡,隻是求得今生的解脫,那來生呢?快樂總是隱藏在被人忽視的角落,也許有一天她會猛然發覺,自己所擁有的不隻是遺憾和悔恨,還有更多的美麗與快樂等待她去挖掘。


    吳阿桃在賭場裏有多少輸多少,才短短三個星期,她那個忠厚老實的丈夫所有的家當已被她輸得一乾二淨,怪不得連她自己都要怪老天爺不垂憐她。


    "***!手氣真背。"她憤恨不平的咒罵著,四周卻沒有一個人理會她。


    吳阿桃輸得兩眼發直,將一頭蓬鬆的卷發盤在頭頂上。


    她將僅剩的家當全押了,這是她能夠翻本的最後希望,明知道十賭九輸,她還是不信邪地想鹹魚翻身。她將僅剩的三十萬往桌上一堆,打算拚他一拚。


    黑亮的天九牌在她麵前,她那發抖的雙手顫巍巍的拿起牌。


    老天保佑,這是她這輩子能夠翻本的最後一線希望。一屁股的賭債,就算當了丈夫、賣了女兒也不夠賠。


    吳阿桃瞇著眼睛,慢慢瞄著手上的兩張天九牌。


    拜託!來個至尊讓她通殺,一身的債務就可以解套了。


    拜託!神明保佑。


    可惜,神明從來就不曾眷顧賭徒,長腳的新台幣也不太喜歡衰人,殘酷的事實硬生生地出現在她眼前。


    她連拿三手癟十,莊家卻是手手至尊,所以她又輸得精光。


    頓時,吳阿桃隻覺天旋地轉,盤在頭上的頭發垮了下來,兩眼無神的直視她最後的資產被收走。


    不行!她不甘心哪!


    吳阿桃硬著頭皮走進賭場的會計室,漾著笑臉,向看場子的頭頭說好話:


    "峰哥,行個方便,再借我一點,贏了我馬上還。"


    阿峰沉著臉,森冷的瞅著她。


    "欠下的六百萬先還了再說。"


    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混蛋,也不想想老娘在這裏投資了多少?居然翻臉不認人!


    "峰哥,我要是有錢還,還需要在這兒求你嗎?"媽的!就會欺負窮人。


    "就是因為你已經一無所有才勸你回頭,我是為你著想,怕你為了賭債無法翻身。看看你,房子也押了,能當、能賣的全讓你賭光了,還是回家去吧!"他可不想為了賭債破例打女人。


    啐!頭一次遇到開賭場的怕人借錢。


    吳阿桃無視於他的好意,一心隻想贏回賭輸的家當。


    "誰說我一無所有?別忘了我還有一個水噹噹的女兒,再借我四百萬,女兒隨你處置。"她是吃了秤鉈鐵了心,反正又不是她親生的,留在家裏也是浪費糧食。


    阿峰輕皺一下眉頭,真的是被她打敗!


    打從她走進賭場到現在,少說也有三個星期,這段時間也沒見她贏過,賭性之堅強真是凡人無法擋,不但世間罕見,而且比他預期中更為瘋狂,不僅輸光積蓄,連唯一能遮風避雨的房子也賠進去了,現在居然還要賣女兒!


    俗話說得好:人牽不走,鬼牽拚命跑。所以再富有的人,一旦進了賭場,也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阿峰陷入兩難。


    如果不借錢給她,她勢必另闢戰場,那個可憐無辜的女孩一樣難逃被賣的命運。


    可是,堂規嚴禁買賣人口……


    管他的!先救人再說,也許老大也會有惻隱之心。


    "我要先看看貨色,誰知道你女兒有沒有少條胳臂缺條腿,還是麻臉、低能兒?我可不想拿一千萬換個廢物。"他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冒著觸犯堂規、被逐出門的危險,隻為了可笑的同情心。


    "什麽話?我那閨女長得如花似玉,是標準的美人胚子,連我看了都動心。"吳阿桃不服氣地爭辯。提起女人,還真沒有人比得過石老頭的女兒呢!


    "吹牛沒有用,先看貨色再訂價錢。"阿峰質疑地瞥了吳阿桃一眼。


    觸犯幫規事小,如果買一個醜八怪當大嫂,就算老大沒剝他的皮,他也會被其餘的四個當家活埋。


    一千萬買個女孩!


    在一旁的眾家兄弟個個麵麵相覷、一陣愕然。


    沒錯!一千萬的確是在他們能自由支配的額度權限範圍內,但是,也包括買賣人口這檔子事嗎?


    這……該怎麽向上頭交代?


    "我看你的皮最好繃緊一點,明天的工作會報,我會派輛救護車在外頭待命。"


    弟兄們皆替阿峰捏把冷汗。


    舞龍堂一向不涉及毒品、娼妓、販賣人口之類的買賣,這是堂規。


    毒品對大眾危害甚深,對青少年的戕害更是無法言喻。娼妓也是一項要不得的營生方式!


    誰家沒有妻女、姊妹?誰又願意自己的親人讓千人騎、萬人枕?因此,這些堂規延續至今,成為幫眾一生奉行的準則。而如今阿峰卻買了一個女孩子,活生生的人耶!


    飛龍的嚴厲人盡皆知,為了避免受連坐法的製裁,大家隻有旁觀的份,沒有人敢出麵替阿峰求情,所以他隻有自求多福了。


    "話是沒錯啦!但老大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隻是解救一個無辜的少女,讓她免於淪落火坑的命運。


    易地而處,相信老大也會這麽做。"


    阿峰雖然嘴裏這麽說,心裏卻不免發毛,但仍堅信老大飛龍嚴厲的外表下,有一顆善良的心。


    想當年,他的父親也是欠下钜額的賭債,對他的母親動輒拳打腳踢,辛苦幫傭的錢全讓父親賭輸了,害得母親每日以淚洗麵。


    當時年紀尚輕的飛龍帶人上門催討賭債,看見傷痕累累的母親,以及瘦弱生病的他,觸動飛龍的惻隱之心,不但幫助母親逃離父親的魔掌,還安頓他們母子在堂裏住下來。


    憶起這些往事,阿峰至今依然感動莫名,因此,他更堅信飛龍會認同他的作法。


    "但願事情如你所說的一樣。"眾家兄弟隻能雙手合十為他祈禱。


    舞龍堂


    一個神秘的組織,由蒼、天、寒、雲、飛五個人掌管。


    組織裏的成員遍布世界各地、各行各業,甚至政商名流,卻始終沒有人敢肯定自己見過舞龍堂的五條龍。


    他們以各種身分潛藏於人群中,可以是醫生,可以是老師、乞丐、流氓……


    隻要是任務所需,他們都能扮演得維妙維肖。


    其實,很難替他們的組織定位。說是黑幫,他們又做了許多善事,舉凡讚助孤兒院、慰問養老院、收容中輟生、無家可歸的遊民……


    說他們是慈善機構嘛……偏偏又經營一大堆賭場、酒店、保鏢之類的行業。


    總之,黑道認為他們自命清高,應該殺人、放火的黑幫,沒事搞什麽慈善事業?


    白道又恨他們入骨,一些演藝人員、政治家的宣傳空間,全讓他們壓縮得無立足之地,沒有掌聲的日子,要名人政要怎麽活下去?


    不過舞龍堂對外界給予的評價從不予理會,媲美kgb的情報網絡和富可敵國的財富,黑白兩道都還得靠他們提供一些不為人知的情報,所以舞龍堂得以遊走在三不管的灰色地帶。


    "最近酒店的帳務不清,人員流動量大增,誰來告訴我原因?"飛龍從一堆電腦報表紙中抬起頭,表情嚴肅地質問議事廳裏的夥伴。


    蒼龍拿起報表,冷冷地皺眉、扁嘴。


    "除了那個不怕死的傢夥,還有誰敢跟舞龍堂作對?"


    他一向看不慣龍天霸的胡作非為,難道他活著的樂趣就是向舞龍堂挑釁、示威?


    "我們是否該採取一些防護措施,再不然就給他一點教訓,讓他明白咱們不是怕他!"向來笑裏藏刀的天龍讓龍天霸煩得都快笑不出來了。


    飛龍何嚐不想教訓他,隻是下不了手。


    "別再生事了!老大心裏想的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而你滿腦子的煮豆燃豆萁,好讓豆在釜中泣。"寒龍就是看不慣暴力傾向。


    "他又不領情,我們何必剃頭擔子一頭熱。"天龍出聲附和蒼龍的意見。


    本來嘛!人家重我三分,我敬你七分都無所謂,可是他們幹嘛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飛龍盯著雲龍看。"平常你的話不少,意見也很多,今天怎麽惜話如金?"


    "老大。"雲龍麵有難色,雙手奉上帳冊,順手將阿峰拎到飛龍跟前。"你自己說!"


    看來,代誌很大條哦!


    平常最火爆、最沉不住氣的雲龍,今天卻沉默得反常。


    他很好奇,何事讓雲龍變了樣?


    阿峰偷偷瞥了老大一眼,囁嚅地開口:"老大,這個月賭場有一筆一千萬的呆帳。"


    呆帳?


    飛龍知道賭場裏常有人開芭樂票,或者欠錢跑路,卻沒聽過開賭場會有呆帳的。


    飛龍臉上出現一抹冷然,隻是輕輕點一下頭,表示他明白了。


    "所以……"飛龍等著阿峰繼續解說。


    "事情是這樣……"阿峰一五一十的將吳阿桃的情況仔細重述一遍。


    阿峰說完,稍稍抬眼偷望飛龍的反應。


    飛龍的酷臉上掛著驚訝之色。


    舞龍堂給下屬有一定程度的決定權,權限之內的事,堂主一概不過問,這一千萬確實在阿峰的決定範圍,但是……好像不包括替大哥買女人!


    雖然大家都關心他的感情寄託,但幫他買女人……這未免太離譜、太荒唐了!


    買個女人回來就算了,居然還是個十八歲的小女娃,如果生在古代,他都可以當她老爸了。天,一個小他十二歲的小女娃!


    阿峰的敘述引起滿堂喝采。不僅寒龍脫口大笑,就連平時不苟言笑的蒼龍也笑翻了。一時之間,議事廳裏傳出高高低低的歡笑聲。


    "好耶!我們很快就會有大嫂了。"天龍露出一抹看好戲的笑容,教人一眼就看出他存心不良地隻想隔山觀虎鬥,有了大嫂之後,看飛龍還酷不酷得起來。


    "阿峰,你真是老大的丘比特!"寒龍捧起阿峰的臉。"這枝愛神的箭射得好、射得妙,射得實在呱呱叫。"他一改往日作風,顯得活潑異常。


    "我隻是想在幫助人的同時,替老大撈點本回來。"阿峰低著頭說。


    阿峰的撈本論又引起一陣爆笑聲。


    "人呢?"飛龍被大夥兒嘲笑得有些火大。


    阿峰指指樓上。"在你房裏。"


    "什麽!?"飛龍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生氣地扯住阿峰的領子。"舞龍堂沒有別的房間了嗎?"


    說完,再也憋不住怒氣,可又無法對他們發泄,隻好起身離去。


    離去前,他頭也沒回,輕描淡寫地丟下一句:


    "希望你們不是把刺蝟丟在我房裏。"


    "老大……"正想警告飛龍的阿峰,來不及將話說出口,他早已如一陣風般飄出門。


    "那是我們冷靜、英明的領導人嗎?"天龍望著他的背影,一頭霧水。


    "奇怪,平常總是實事求是的個性,今天怎麽變這副德行?"一整晚不敢開口的雲龍輕搖著頭。


    "這下可好,正事還沒談,老大就氣跑了,咱們隻好自求多福囉。"寒龍把酒店的報表丟給蒼龍。"你去坐鎮,好好想個對策,別讓老大太為難。"


    蒼龍拿起報表,皺著眉頭。"除非給予最有效的治療,否則也是徒歎奈何!"


    "孫子兵法,借刀殺人,隻要使用得當,就能免去許多麻煩。"天龍提出一個良心的建議。


    雲龍順手將手邊另一份計劃書交給天龍。"香港的投資出了點問題,你去擺平。"


    "我呢?"寒龍可不想待在堂裏,那多無趣。


    "這是新規畫的投資案,所有細節由你負責打點,我怕有人會從中作梗。"雲龍交代完就要離席。


    "雲龍。"天龍突然叫住他。


    雲龍停下腳步斜睨著他。


    "你將工作全派完了,自己卻待在總部納涼?"


    舞龍堂的成員們,總愛在任務方麵錙銖必較,再加上老大的縱容,吵起來可能會把屋頂給掀了。可吵歸吵,卻從不損及彼此的情誼。


    "我的任務最艱钜。"雲龍理直氣壯地抗議:"萬一老大房裏的刺蝟跑了,或者將老大刺傷,我得負全責耶!"他喝了一口水潤潤喉,溫吞地道:"壞了老大的姻緣,你們負得起責任嗎?"似真似假的唬人言語說完,旋即轉身離去。


    "他以為他是月老,能預知老大的未來嗎?﹂天龍怪叫著。


    "別叫了,不服氣就和他交換任務,當保母也許比較適合你。"蒼龍輕描淡寫地拋下這句話,人就不見了。


    正想抗辯的天龍,找不到鬥嘴的對象,愣了半晌才回神。"當保母?我寧願去香港,也不想待在總部自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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