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娘剛懷上我兩個月的時候我爹就死了,生老病死本是常事,大家或許會感歎一聲那你爹走的夠早的,但是如果我說我爹的死是我們這二十年以來最大的懸案,這樣大家想必就想聽一下這個故事。


    準確的說,應該是二十三年前。


    那一年,我爹的人皮,被人掛在了村口的那棵彎脖子柳樹上。早上第一個發現我爹人皮的人現在已經不在了,他活著的時候村裏人都叫他二傻子,據說二傻子年輕的時候不僅人模樣周正還特別勤快,是個了不得的小夥兒。每天都是最早去地裏幹活的那個人,正因為他勤快,他才第一個發現我爹的人皮。


    我曾想像過二傻子那天早上的場景,背著鋤頭的他走出村口,看到柳樹上掛著什麽東西,他走近拿下來一看,這是一個人被活剝了的人皮。


    這個場景,想想就感覺讓人頭皮發麻。


    真正的經曆者二傻子被嚇傻也實屬正常。


    我沒有見過那張人皮,但是這麽多年以來這件事兒被我們這邊的人津津樂道,我也是從外人的口中知道當時的情況:


    剝掉我爹人皮的人手段非常專業,從頭頂劃了一道口子延伸而下,刀法異常嫻熟,就這一道口子把整張人皮都揭了下來。


    這種手法非常類似屠夫們在剝一些皮毛能賣錢的動物時候慣用的,為的是盡量保持皮毛的完整。


    人皮很完整,但是肉身卻不見了,後來我們村的村支書走了十幾裏路去縣城的警察局報了警,出警的三個警察看到這幅場景都嚇的直哆嗦,其中的一個女警察甚至當場就嘔吐了起來。


    人命關天,所以這人命案自古以來就是大案,後來又來了不少警察把附近戒嚴,幾個村子當過兵的預備隊員都被召集起來尋找屍身和案發現場都沒有找到任何的蹤跡。剝皮自然是會流血,可是在幾裏之內並沒有找到任何的血跡,更沒有找到被剝皮後留下的肉身。


    警察自然會盤問我的家人,但是沒有絲毫的線索,我母親說晚上父親沒有任何異常的上床睡覺,她不知道他是在晚上的什麽時候出的門。


    因為我爹被剝皮的手法嫻熟,警察們把目標鎖定在了方圓幾裏的屠夫身上,把附近幾個村子的屠戶甚至是平日裏會宰殺牲畜的人都給抓了起來盤問。


    但是他們的嫌疑一一排除,沒有任何的作案動機,更沒有時間,基本上每個人都有不在場的證明,最後我們這邊最有經驗的一個屠夫對警察說了一番話:“看這個剝皮的手法,你說我平日裏殺豬能不能做到,那定然是能,但是這是在我殺了半輩子的豬的前提下,這是一個人,能剝的這麽幹淨利索的,你說他得剝過多少人才能如此?這人可是比豬要複雜的多了。”


    這個案子警察費了非常大的功夫,在我們這裏忙碌了一個多月時間,但是案情卻沒有絲毫的進展。


    在之後,理所當然的變成了一樁懸案。


    我在上大學的時候喜歡逛天涯論壇,因為這就把心裏一直以來的疑惑發到了上,因為沒有圖片所有很多人不相信我說話的真實性,但是也有很多友相信我跟我互動,其中不乏說仇殺情殺之類推測,直到有一天,有一個友是一個電話號碼的人給我留了一個言:這跟重慶的紅衣男孩一樣,是一種神秘的祭祀手段。


    這是我從未聽說過的一個版本答案,但是看到的一瞬間我就被這個答案給吸引,我馬上給這個友回複並且發私信,但是他沒有再一次的出現過,我翻看了他的賬號,注冊時間就給我回複當天,這一天也是他最後的登陸時間。


    而我按照他名字上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卻是一個空號。


    我爹死後,對於從地裏拋生活的農民家庭來說,我爹的死等於家裏的頂梁柱塌了,這導致本身就不富裕的我家更加的清貧,在萬般無奈之下我爺爺跟我娘把我大哥給過繼了出去,那一年我大哥才三歲,過繼的那一家人傳說是一個相對富足的家庭,隻是夫妻倆不能生育,而我大哥過繼過去給我家換來了三鬥精麵和兩包桂花糕。


    之後我娘便扛起了這個家庭的大旗,用一畝三分地照顧了剛出生的我還有我那身體一直不好的爺爺。


    而我大學畢業之後,響應國家的號召,回我們村子裏當了一個村官。


    這是一個看似有前途實際上有前途非常渺茫的工作,這天,我正在村委會調解一個村民家的婆媳糾紛,忽然鄰居王大嫂來叫我,她跑的氣喘籲籲的看起來很慌張,我問道:“王大嫂,你怎麽了?啥事兒這麽著急?”


    “葉子,你趕緊回去吧,你大哥回來了!”王大嫂道。


    “我大哥?”我愣了一下。


    “就是你剛出生就送出去的大哥!”王大嫂道。


    那一家人一看我是有正事,就讓我先回去忙正事兒,畢竟是村裏人的婆媳關係,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調解好的,我回到家之後,發現我家附近已經圍了不少人。


    我媽眼淚汪汪的在院子裏站著。


    我爺爺吧嗒吧嗒的抽著煙。


    在他們兩個麵前,有一個身材高大理著板寸頭的男子站著。


    他們三個似乎很尷尬的沉默著,我走了過去,其實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人就是我大哥,因為我們倆眉宇之間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隻不過我的長相更偏向於我母親,而大哥則像我爸的多點。雖然關於我爸的相貌我也隻是從家裏的黑白照上看過,那黑白照,還是從我爸的身份證上放大來的。


    “怎麽回事兒?”我問道。


    “葉子,你過來。”我爺爺把我叫到了一邊。


    我看了看那個男子,他也看了看我,他的五官很立體,看起來很有男人味,看到我看他,他對我笑了笑。我自然也是尷尬的報了一笑。


    “當年把你送出去,是家裏的確窮,我們收了人家的東西,他們也把你養大,人活著得講規矩,你回來支會人家了沒有?”我爺爺抽著旱煙問道。


    “家裏沒人了。”那男子說道。


    “什麽?”爺爺驚道。


    “我爸在我六歲的時候在礦井下麵砸死了,我媽之後就改嫁了,我是跟著爺爺長大的,去年,爺爺得了癌症死了,臨死前他告訴的我我的身世,讓我回來。”男子說道。


    我媽聽完眼淚就撲簌撲簌的往下掉,我也感覺挺不是滋味的,他雖然是三言兩語,但是我卻能感覺到,我這個被過繼出去,我從小以為是出去享福了的大哥過的並不好。


    我爺爺聽完,抽了一會兒煙,左鄰右舍都在叫:“老葉頭,孩子吃了那麽多苦,現在回來了,你就認了吧。”


    我爺爺卻一直都在想,過了許久,他歎氣道:“回來吧,不過我不能對不起我的老夥計,你過去了,就是給他們老陳家續香火的,這姓不能改,你還是姓陳。”


    這男子點了點頭,道:“行。”


    之後我知道,我這個大哥,有一個很是霸氣的名字,仲謀,孫仲謀。


    因為家裏小,所以大哥就跟我住一個屋,相處了一天下來,我對我這個大哥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他話很少,很冷靜,說話也非常的簡潔,最重要的是他很幹淨,似乎是一個很有規矩的人,他沒有跟我睡一張床,是在地上打的地鋪,他的每一個東西擺放的都是整整齊齊,這跟他的人一樣。


    我媽這兩天都是做一桌子菜,對於我大哥的回來,我能感覺到我媽的高興,但是對於我媽的關心,我大哥臉上的表情一直跟他來的時候一樣淡定。這讓我媽很尷尬,我還安慰她說這是因為一猛的接觸,慢慢的就好了。


    大哥在我家住了三天。之後就收拾好東西,我以為他要走了,我媽也是嚇了一跳趕緊從廚房出來,他對我們說道:“我出去住。”


    “去哪,這裏又沒有賓館。”我問道。


    “去隔壁三裏屯,我在那邊買了一個房子。”他說道。


    三裏屯是我們隔壁的村子,又沒有樓房,他說的買房子,估計是買了人家農村的宅子,我說道:“住一起多好,你既然回來了,想辦法在村子裏買個宅基地,自己蓋。”


    “我住那邊,好做事。”他說道。


    他說話簡潔,但是非常堅決,我跟我媽說了半天他也不為所動,這時候我爺爺叼著旱煙走了出來道:“孩子想去就讓他去吧,反正也不遠。”


    我幫他提著行禮去隔壁村的三裏屯,到了那裏之後我才發現他竟然買的是一個二層小樓,這是三裏屯比較好的房子了,我不禁有點驚詫,二層小樓加院子,自家修的話也要二十萬左右,他能這麽快買下來,估計花了不少錢,不過我也沒多問,畢竟我跟這個大哥還不熟悉,總不能說大哥,你這麽有錢之類的話吧?


    房子裏已經被原來的人家收拾的很幹淨,大哥的行李又很少,我收拾完床鋪之後就要打開他一直提著的那個黑色的箱子,我以為裏麵是他的衣服,想幫他掛起來。


    我手剛碰到那個箱子,他忽然叫了一聲:“別動!”


    我嚇了一跳,手就停在箱子邊上,他看著我,眼神冰冷的走了過來,從我手裏拿過箱子,道:“這裏麵是一些私人的東西。”


    本身他那句冰冷的話讓我很尷尬,不過好歹這一次給了解釋,人誰還沒點私人用品?我就笑道:“好的,那你自己弄。”


    搞好了這個,我發現跟他單獨相處是件很尷尬的事情,我就說我要走,他也就是點了點頭,一句再坐會的客套話都沒有。


    我剛到村委會,村長陳青山就神秘兮兮的告訴我道:“你這個大哥有錢啊,買陳大能的房子,那家夥要了三十萬,他眼都沒眨就給了!”


    我笑了笑也沒說啥,這個價錢雖然偏高,但是不高人家也不會賣,我對於大哥有錢沒錢倒不是很在意,絕對不會因為他有錢就巴結沒錢就嫌棄,不過心裏多少有點感動。


    一個有錢的大哥,來認我們這個當年把他送出去的家人,問題是我們的日子還很清貧,這已經非常難得。


    大哥在搬過去的第二天,就在他家的門口豎起了一張旗子。


    一根竹竿撐起的杏黃旗。


    上麵寫了三個紅色的大字:撈屍人。


    這個做法很古派,說白了很風騷,但是也有一種古代大俠扛旗做事的氣派。


    他說他去三裏屯好做事,原來他要做的事,竟然是撈屍。


    不過一個撈屍人豎旗子,一下子就成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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