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安下心,一頓飯吃的很是舒服。


    告辭時,厲名輕忽然挨近她,小聲說:「你不用惦記那陸堂主,他不喜歡男人的。」


    他說完,衝蘇然拋了個媚眼:「我就不一樣了。」


    蘇然咽了口口水,心道自己裝男人已經裝得這麽成功了。


    飯莊門口,殷祺的馬車等在路邊。


    蘇然注意到,他走路時沒有支拐,細看能看出行走動作略有僵硬。


    斷腿一個多月確實可以獨自行走了,隻是要想顯得自然,就得強忍著疼痛。


    蘇然心裏哧笑。為了裝這個逼,殷祺算是對自己夠狠了,何必呢。


    殷祺感覺到她在看自己的傷腿,便笑道:「一月不見,竟然做了莊主,蘇姑娘果然有些本事。」


    蘇然也掛上一臉的笑:「哪裏哪裏,比您還是差遠了,一月不見,竟然從世子混成堂主了。」


    殷祺微斂容。


    他十餘年不出京城,見過他的人很少很少,尤其在北地,這也是他敢假扮他人的原因。


    為了能瞞過京城那位,除了何進,他連時一都派去南下護送「尋醫」的世子。


    蘇然這麽一句半調侃的話,在他聽來,就有點威脅的意思了。


    他淡笑道:「四方會在北地的勢力不可小覷,蘇莊主千萬別以為還能用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


    蘇然想起初次見麵,自己就占了上風,這人還得意個什麽。


    她也笑著回道:「蘇某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也曾把世子製住呢。」


    殷祺垂眼抿唇,片刻後忽然反問她:「你是指跪在我身下的那種‘製住’?」


    蘇然語塞,盯著他不知說什麽。這人怎麽越來越無恥了,之前在山穀裏還顯得挺正經的。


    殷祺笑笑,抬步走下兩層台階,動作比在平地上要慢些。


    蘇然從他身邊走過,又聽他說:「不管怎樣,你我二人算是同生共死過,若遇到麻煩,陸某或許可以幫上一二。」


    蘇然眼不夾他,看著前方大咧咧地說:「我的麻煩,基本都是您給添的。」


    此時何進迎上來,見到蘇然,對她點頭示意。


    她點頭回應時,殷祺已經繞過她往馬車走去。


    第二日,四方會收到兩人的回複,都表示願意進行下一步詳談。


    四方會對他們分別發出邀請,請二人來莊子小住。


    蘇然特意問過信使:「是必須獨自前往,還是可以帶手下一起?」


    哪有不許人帶幾個侍從的道理,信使客氣地回複:「四方會好客,蘇莊主當然可以帶人。」


    於是,又過了一日,四方會的宅子迎來了一大批客人。


    這些客人足有一百二十多位,其中一半還穿著衣甲配著長刀。


    他們個個笑容滿麵,不停地「謝謝」「打擾了」「四方會果然夠氣派」「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會」吧啦吧啦個沒完。


    搞得厲名輕不得不擺出一副熱情好客的嘴臉,使勁提著嘴角含笑應承,眼看著這些人一個個從他身邊過去進入莊內。


    他暗自決定,以後要加上一條「進莊不可攜帶武器」的規定。


    蘇然滿臉帶笑,十分禮貌地對他說:「想不到四方會如此好客,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會。這些都是我情同手足的弟兄,今日可是長見識了。」


    蘇然帶人前往蘭城這一個月,住宿倒還好,這些都是山匪,林子裏胡亂休息休息就行了,吃飯可就麻煩了,每天都得下館子。


    她深切地體驗了一把當大家長的難處,如今可算有人打腫臉充胖子,正好借這個機會,讓兄弟們好好洗個澡,睡睡床,吃點肉。


    進莊前,她特意叮囑手下人:「咱們是去人家莊上作客,對主人要禮貌熱情,雖然是山匪也要講素質。」


    再說了,她也不能白壓一百石吧,她就一錘子買賣,這一百石將來肯定是收不上錢了。他們這些人住個三五日,連零頭都用不掉。


    真是虧死了。


    厲名輕聽了她的話,心裏暗罵,可拉倒吧,一百二十多個情同手足的弟兄?分明就是來打秋風的。


    除了領兵打仗的人,他還真沒見過哪家主子出個門,帶一百多個手下的,皇上微服私訪也沒這麽誇張吧。


    他拿不準蘇然這是什麽情況。搞不好人家就這習慣,總歸買賣談成了,不好為這種事翻臉,四方會也不是小氣的。


    就是怎麽想怎麽覺得膈應的慌。


    等這群人全部進入莊內,厲名輕拉著臉,瞅著蘇然的背影。


    那日在飯莊,聽她與陸堂主打招呼的方式,還以為是個和自己興趣相同的,本想找機會多聊聊,今天就給自己來這麽一出。


    身邊湊上來一個人,同樣瞅著蘇然的背影,慢慢說:「小舵主,你這是邀請了一支軍隊來莊裏做客?」


    厲名輕頭也不回,口氣不善地諷道:「怎麽,我與那蘇莊主一見如故,請他的弟兄們來莊裏小住,這也得經過朱先生你同意嗎?」


    那位朱先生一手捋著下巴上的胡子,一邊略帶疑惑地說:「該不會是那種一見如故吧?這位蘇莊主可是個女兒家。不過如此年輕的姑娘就能成為一莊之主,確實本事了得。」


    厲名輕被那句「女兒家」搞懵了,難道自己又弄錯了?


    朱先生奇怪地看他一眼,見他正對著那群人消失的方向發呆,心中頓悟,笑道:「小舵主,你真得不用找大夫看看?朱某覺得你這眼神不好使的毛病越發嚴重了啊。」


    厲名輕知道他是在諷刺自己連男女都分不清,又曉得自己根本辯不過他,就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冷哼,之後高貴冷豔地抬步離開。


    朱先生跟在他身後,說:「這麽多人,要一下安頓還真不容易,隻好委屈兩位主客共用一個院子,其它人先緊著重要的在客房住下,剩下的隻能在通堂了。」


    厲名輕腳下一頓,本能地想反駁。通堂隻是個空置的堂屋,把人安排在那裏,還要臨時加床,這實在不符合四方會以往的待客之道。


    隻是如今一下多了這麽多人,不得不擠一擠,一個小院多住些。


    就在蘇然離開的這一個月,齊州府官鹽的價格又漲了兩成,再這麽漲下去,百姓吃鹽就越發難了。


    殷祺命曹鍾文交待單正浩,不可抬高私鹽的價格。


    曹鍾文跟著殷祺販私鹽,已經獲利不少,但依然不滿足,擅自將官鹽偷取出來,摻入砂石抵重量,這些所得都落入他個人腰包。


    殷祺很早就知道,但他那時不方便換人,隻好睜隻眼閉隻眼。


    這次他親自來齊州府,雖然沒有特意提到此事,但曹鍾文肯定會老實一段時間。


    更何況,他還安排了更肥的差事給曹鍾文。


    殷祺與何進將這些事情處理完,在蘇然住進莊子的當天晚上才到四方會。


    朱晗將他二人領進小院時,很抱歉地表示,他們需要和蘇莊主共用一個院子。


    殷祺剛進莊時,就看到許多閑漢三五個聚在一起,又聽朱晗這樣說,大約明白是怎麽回事。


    他往主屋看過去,見三間屋的燭火都亮著,便笑著與朱晗告別,抬步走入西廂房。


    蘇然那時剛剛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對院中來了新客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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