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在雲開的陪同下,燕元娘領著謹語和謹言姐弟兩一起去祖母及雲朝爹娘的牌位前上了香,謹語和謹言磕了頭,姑母自又是淌了一回眼淚,夫君病故,婆家不能立足,孤兒寡母的回了娘家,娘家惟一的兄弟又死在戰亂中,如何不傷感?


    雲開想到父母,也是難過,卻是勸了一回姑母,幾人這才回了前院的堂屋裏。


    祖父已經坐在那裏,同燕元娘說了一回話,便讓雲暢領著她們母子先去歇著,又留了雲開兄弟及雲朝說話。


    “開兒,你五叔和九叔在咱們家地裏幫著翻地,你去地裏跟著一道幹活。回頭中午讓你五叔和九叔來家裏吃飯。”


    “孫兒正惦記著家裏的地呢,既是有五叔和九叔幫忙,倒不怕了。”雲開聽說五叔兄弟兩幫著自家翻地,心裏略有些意外,卻是開心。若不是惦記著家裏的地,估計還得在清江府再待幾天才能回來。


    燕宏揚點了點頭:“咱們家二十畝地,有你五叔和九叔,再加上你們兄弟兩,估計四五天的時間,也就弄完了。洛兒,你先去你七叔祖家去一趟,和你叔祖母說一聲,晚上讓你七叔祖同你七叔八叔一起到咱們家來用晚膳。你言表弟頭回來,也叫他們見一見。”


    雲洛知道祖父定是要商議姑母的事情,忙應道:“我這就去,回頭我便從七叔祖家直接去地裏。”


    燕宏揚揮了揮手,等開洛出門,雲開才道:“爺爺,咱們家那二十畝地,打算種些什麽?種稻子早了,麥子又遲了,不如種豆子吧?”


    燕宏揚便把幾家計劃種小菘菜的事情,說了。


    雲開詫異道:“小菘菜籽和大豆竟然真能榨出油來?若真如此,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兒。倒是真該試著種些,隻這種子哪裏來?”


    雲朝就在邊上笑道:“這個不用二哥操心,爺爺和五叔他們都商議好了,已經讓盱城的種子鋪幫著收購了,過兩天就能取回來。”


    雲開想著既要買種子,定是需要銀子的,隻家裏的經濟情況他也清楚,一時不免有些發愁,去清江府帶了五兩銀子,除了來回的路費,吃住都是在姑母家裏,倒也沒花什麽錢,打聽消息什麽的,都是安爺爺的女婿程前幫著打探的,他原就是打小跟著姑父的,在清江府的程家根深蒂固的,原就比他們行事方便。


    雲開掏出身上的二兩碎銀並幾百個大錢,遞到雲朝的手上:“這是剩下的兩銀碎銀和三百個大錢。上回縣衙發的豆種也不夠種兩畝地的,這種子還得花錢買。”


    雲朝也不客氣,笑著接了碎銀,卻把那三百個大錢給推了回去:“買種子的銀子,祖父已經給了五叔了,暢兒那裏還有幾兩銀子呢,這二兩銀子我先收下,回頭交給暢兒保管。三百大錢二哥自己留著,你和三哥是男子,身上好歹留幾個錢,不定什麽時候就用上呢。二哥放心,上回我和九叔上山去打獵,結果運氣好,獵著不少好東西,倒是賣了十來兩銀子,我都買了口糧,家裏的糧夠吃幾個月的,這一時,也用不上銀子。”


    雖說多了姑母一家,那些口糧自然是吃不到秋收的,不過雲朝也不擔心,樹挪死,人挪活,她們一家子人,還能真餓死不成?別說她現在能跟著九叔打獵了,就是她不成,不是還有哥哥們麽?


    自家哥哥,可比她聰明多了。那會兒剛回到家裏,忙著收拾家裏,離家三年,她家雖然是兩進的大院,可也破敗的不成樣子,等院裏收拾好,過了新年,大哥不就出去賺銀子了麽?


    二哥若不是因為要去清江府,大概也會想法子的。


    哥哥們不在家,她自然要擔起責任來,如今哥哥們回來了,雲朝就更不怕生活的重擔了。左右還有三個哥哥和她一起擔著呢。


    雲開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這丫頭雖然是路邊撿來的,平時也太跳脫了些,說起話來忒不靠譜,可他們幾個不在家這些日子,這丫頭竟叫他刮目前相看了。不僅搗飭出豆油和菜油來,竟然還能和九叔一起上山打獵了。


    作為兄長,妹妹懂事又能幹,心裏雖然覺得欣慰的很,卻還是拿出兄長的嚴厲來,教訓道:“你年紀還小呢,怎能跟著九叔上山?太危險了,以後可不許再去,家裏的事情,有二哥呢。聽話,以後可不許再上山了。這三百錢二哥先留著,銀子的事情,二哥會想辦法的。你在家裏照顧好爺爺就成。二哥先去地裏了。”


    雲朝也不爭辯,乖巧的笑道:“嗯,我聽二哥的,中午早些回來吃飯,前天獵了兩隻獐子,家裏留了一隻,還有野雞和野免,中午我給哥哥們做好吃的。”


    前腳剛和她說不許再去打獵,這沒心沒肺的丫頭後腳就和他說家裏有獐子肉,雲開就知道這丫頭別看答應的乖巧,其實壓根兒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可是祖父就在邊上,雲開也不再多話,笑站去了地裏和五叔九叔一起幹活。


    雲朝去是扶了祖父回屋裏休息,因著姑母回家,祖父一早到現在心情起伏,原就身子不好,這會兒明顯是累了。


    “爺爺,您先躺會兒,我去看看姑母。”


    燕宏揚揮了揮手:“讓你姑母先好好歇著,不用過來陪爺爺說話了,有什麽話以後再說,日子長著呢。”


    話音才落,燕元娘已經在女兒的攙扶下進了屋。


    “爹,我不累,這一路都是做船過來的,哪裏就累了?我陪爹說會兒話,語兒,你和你朝兒妹妹玩去。”


    謹語笑著應下。


    表姐妹兩人出了屋,雲朝笑問:“言表弟呢?”


    謹語柔聲道:“弟弟被蔚妹妹和夕弟拉去後園子裏玩去了。聽暢妹妹說五舅舅和九舅舅幫著咱家耕地呢,中午要過來吃飯,要不,我幫朝妹妹去廚房裏做飯?我在家時,也進過廚房的。”其實謹語還帶了個貼身的小丫鬟,叫葉兒的,也可以去廚房裏幫忙,隻是表妹都親自下廚了,她怎能隻打發丫鬟去?


    燕家原先生的條件也極好,至少在古莊村也算是上等人家了,可惜那會兒雲朝還不是燕家人,不知道古代的大戶人家過的是什麽日子,但她是知道姑母家在清江府也是有名的富戶,家財萬貫,表姐可是富家小姐,過的當然是千金小姐的日子,別的不說,但看表姐這通身的氣派,也曉得不是尋常人家能養出來的。


    再說她自己前世也是生活在富貴人家,打小過的就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象她那個年紀的女孩子,會做飯的實在是少數,她之所以會做那麽多美食,完全是因為她自己是個吃貨,而且生活環境相當封閉,閑時懶得往外頭跑,對於一個悶騷宅的吃貨而言,無聊時研究美食,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表姐可不一樣,家裏養著多少下人呢,平時哪裏用得著她動手,就算女孩子要學廚藝,可說白了也多是做做樣子,哪裏真會真燒火做飯的?


    心裏不禁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過慣了富貴日子的表姐,能不能習慣自家清貧的生活。姑母肯定不會真空著手回娘家的,但既然回了娘家,自家總不能靠姑母的嫁妝銀子補貼,真要這樣,說出去叫人罵呢。少不得,姑母和表姐表弟,得跟著自家過苦日子了。


    如此一想,雲朝不禁對謹語這個溫柔美麗的表姐有些心疼,明明是千金小姐,可一朝父親離世,竟然就被族人趕出了家族,自己雖然隻是異世有抹遊魂,卻命好的有祖父和哥哥們的疼愛,就是前世,她家裏就是當地有名的商人,而她因為職業的原因,給家族帶來無限榮耀,哪怕後來家裏因為財產爭來硝煙四起,這把火也沒有燒到她身上來,因此家裏的風雲暗湧和她一直也沒什麽關係,再加上她是家裏兄妹最小的一個,甭管哥哥姐姐們鬧成了什麽樣子,該她的那一份,也從沒少過,且不管真假,個個都寵著她,她隻管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若誰沒有眼色扯著她下水,她也會亮出自己的爪子,如此幾次,日子也就消停了。


    這麽一比,兩世裏,她的命倒都比表姐要好呢。


    雲朝笑道:“廚房裏有嬤嬤幫我呢,真忙不過來,倒可以叫葉兒幫著來搭把手,哪能叫表姐動手?表姐若是無事,跟我去瞧瞧也成,我做菜挺好吃的,表姐想吃什麽?”


    謹語笑道:“剛就聽蔚妹妹和夕弟說你做的飯菜又香又可口。我倒沒什麽想吃的,隻是我娘這一段總沒什麽胃口,我娘喜歡紅豆糕,可惜我總做不好,朝妹妹若會做,等忙完了,得閑時教教我?”


    提到紅豆糕,雲朝倒想起梅花糕來,剛好家裏是有紅豆的,那天在盱城時,也買了些糯米,便道:“這有什麽難的?剛好離著午膳還早呢,左右都趕得上,家裏就有紅豆,我們去做梅花糕,比尋常的好豆糕還好吃。”


    原本雲朝還打算去二河邊的蘆葦蕩裏的打幾隻鳥回來的,今天是去不成了,左右離中午還早,午飯也趕得及,不如就趁著這會兒,做些點心,祖父也能多吃點,還有蔚兒和夕兒肯定也喜歡。


    “真的?那我定跟著朝妹妹好好學。”


    姐妹兩個說笑著去了廚房,安嬤嬤已經收拾好了廚房,見雲朝和謹語表姐妹兩個親親熱熱,安嬤嬤心裏極欣慰,忙道:“表姑娘怎不歇著?這廚房裏的事,哪裏要勞累表姑娘的?”


    表姑娘可是姑奶奶惟一的孩子,掌上明珠一般疼大的。如今又是剛來家裏,哪裏好叫她進廚房?這廚房裏煙薰火燎的,怎能叫她受這個罪?


    謹語笑道:“朝妹妹說要教我做梅花糕呢,我娘愛吃,我就想著,和朝妹妹學一學,將來也好給我娘做。”


    安嬤嬤就不讚成的看了雲朝一眼,雲朝伸了伸舌頭,上前挽了安嬤嬤的胳膊:“嬤嬤別生氣,表姐又不是客人,再說表姐也是出於一片孝心嘛。”


    一句“表姐又不是客人”,說的謹語心裏暖暖的。


    外祖家雖然貧困,可她來了這半天,卻覺得,比她那個富麗堂皇的家,更讓她覺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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