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朝一聽,默了一下,方道:“我雖有心把這些術數之學寫成書冊,隻教我的卻是番外之人,我本身於大齊術數,懂的並不多,亦怕有誤,陸公子既說精通術數,若是陸公子願意,可否留下來幫我?若能與陸公子互相增補,所出之書,當能少些誤處。書寫成冊是大事,我亦希望能盡善盡美,若有誤而不自知,豈非誤人子弟之舉?好事,便也成了壞事了。”


    陸清心道,沒成想這位集萬千寵愛的殿下,年紀雖小,卻這般謙遜,竟絲毫沒有恃才傲物的矯矜,他一個姑娘家的,都能為天下向學之人考慮,自己好歹是個舉人,如何能拒絕這番邀請?


    陸清一口答應下來:“能為殿下驅使,逝水之幸。我慕下殿下高潔,殿下別叫我什麽陸公子了,我哪裏算得什麽公子?若殿下不棄,稱我的字便好。”


    雲朝從善如流,笑道:“逝水兄答應幫忙,我自感激不盡。既如此,逝水兄亦叫我明珠即是,叫殿下,豈不是一樣生份?”


    陸清卻是搖頭:“殿下身份尊貴,禮不可廢。”


    關於稱呼的問題,雲朝已與這位陸逝水說過兩回了,見他依舊堅持,便也不再糾結,對她來說,也不過就是個稱呼而已。


    兩人閑了半響,正院那邊敬完香,便打發了丫鬟來請她二人。陸清依依不舍道:“殿下可別忘了出百題讓我解答之事。”


    雲朝:……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想一百道趣味與難度兼備的數學題,她也是要抓破頭,想上一夜的好不好?


    原本是為了吸引這家夥的,結果來了跨院裏,她想起算盤來,才靈機一動,用了珠算和加減乘除的口決來吸引他。


    既然目的都達到了,她還整什麽術數題?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好疼!


    雲朝決定耍個賴,一臉無辜道:“咦?我有這樣說過?”


    她自認在耍賤這一道行上,她若說第二,沒人能在她麵前稱第一的。


    可是,萬萬沒想到呀。


    人家陸公子不和她比賤!


    雲朝被她一雙如小鹿般可憐兮兮又滿含期盼的小眼神看的臉紅。


    心裏暗罵,臥糟哦逝水童鞋你二十多歲的大男人了這般賣萌,當年收養你的老方丈他老人家造麽?


    好想一鎯頭讓你真去逝逝水!


    拚不了賤,架不住萌,雲朝退敗,隻得自甘下風道:“成,一百題就一百題,但是,逝水兄啊,咱能打個商量不?緩兩天?”


    陸清大喜,十分大方道:“小人不急,殿下可以慢慢出題,左右小人在廟裏無事,不如明天就蹬門拜訪的好。殿下不是說要寫書的麽?殿下可先出幾題讓小人解著,得閑再把殿下寫書的事情,也議上一議,我先為殿下收集些可用的資料也好。”


    雲朝:……你這麽積極而有奉獻精神,這麽主動而又勤奮,你咋不把精力都放在考進士這偉大的事業上的哩?這是逮著我一人坑啊。


    好吧,一心為人的熱情傷不起。


    怕你了!


    雲朝裝出十分欣喜的樣子道:“逝水兄這般熱心,我如何能拒絕?就這麽說定了。明兒一早,我必在家侯著逝水兄。”


    陸清這才高興起來,高興了片刻,又不好意思的對雲朝道:“殿下,這算籌……能否先暫借於我?”


    雲朝暗翻了個白眼,麵上卻一派大方道:“逝水兄喜歡,隻管拿去便好,不過一個算籌罷了。”


    麵上雖大方,雲朝是真不想再和這貨說下去了,雖然明明是自己坑拐了人家,然而為何總覺得其實事實的真相,是她被坑了呢?


    再也不想和這貨說話了。


    雲朝逃也似的催著他去了正院裏。


    燕家喜氣洋洋,伯祖父燕宏業還欲大擺宴席以示慶賀,好在燕展昭冷靜的攔了,這會兒,隻怕也隻有燕展昭的話,高興瘋了的燕宏業還能聽得下去。


    不過委實不是燕宏業不淡定,擱誰家一科三進士,名次都不錯,還有個有極大可能會三元及第的,那都得瘋。


    想後世範進那哥們,中個舉都能瘋了呢。


    尋常百姓人家,出個秀才都是祖墳燒高香了呢。


    看大伯祖父進完香情緒更激動了,雲朝也不禁對兩位叔父並大堂兄的景仰之情如濤濤江水,連綿不絕起來。


    三年一科,一科不過取士二百餘人,這難度……


    想當初她穿過來之有,她所在的那個省,不過是讓了三萬八的大學錄舉名額給其它落後省份,那個省的家長們便集體瘋了!那還是一省一年的份額呢。


    當然,此省其實也挺苦逼的,教育成本全國最高,學生全國最拚,錄取率全國最低,考卷全國最難,結果還要讓出三萬八千個名額,擱誰誰不瘋?把子女前程當成畢生追求的家長們,能不瘋麽?


    這科考的錄取率,那可是比最有名的大學還要難上萬倍啊,她大伯祖父竟然隻是激動,雲朝覺得,其實她大伯祖父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杠杠的啊。


    給大伯祖父,兩位叔父,一位大堂兄,每人默默點了個讚後,雲朝就聽她家美人兒道:“伯父,如今便開宴,殿試過後又當如何?還是殿試後,若我們叔侄三人真中,再請四領師友同窗來慶賀不遲。再則,我們該靜心準備殿試才好。”


    要不然,這會兒急吼吼的就請人吃飯慶賀,也實在太沉不住氣了。


    他們家又不是那種百年沒出過一個讀書人的人家。


    合族十幾個進士在那豎著呢。


    燕宏業也隻是高興之下,一時沒把持住。被燕展昭這一提醒,也準靜了下來,也曉得燕展昭說的有理,是他孟浪了。


    燕大伯祖父也是個勇於認錯的人啊,雲朝覺得,因為她大伯祖父聽了她家美人兒的話後,考慮都未考慮就點頭認了錯:“小十說的對,等你們殿試後咱家再辦流水席,辦個十天,大伯我這輩子也沒這麽高興過。大伯就等你們叔侄金榜題名,小十你給咱們家來個三元及第,讓咱燕家光宗耀祖!”


    雲朝心道,咱家的祖,還耀的不夠麽?您老這要求,嘖,三元及第哦,您讓大齊其它家長們還活不活了?


    第八百三十一章節


    燕大伯祖父還不知道他這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要求,被她大侄孫女給吐糟了,還笑眯眯的看著雲朝道:“琯兒呀,等你八叔十叔還有你大堂兄過了殿試,回頭家裏辦流水席賀慶,你可得過來!”


    雲朝連忙馬屁拍起來:“伯祖父這還用您說麽?別說過來了,回頭宴席我親自擬上菜單,請京城裏最好的酒樓的師傅來辦席麵。定叫伯祖父您漲回臉!回頭過個幾十年,讓這上京城的百姓提起咱們老燕家辦的酒席,都得數回大拇指,道一聲好!”


    “好好好,就得如此,伯祖父不怕花銀子,伯祖父拿出棺材本來都願意!”


    祖孫兩不著調的對話,讓屋裏的人都頗是無語,著調的大伯娘陳氏隻好植入正事:“既是喜事,咱們自己家先慶賀一下也好,兒媳這就先讓廚房裏整幾桌好席麵,咱們自己家人先樂一回。”


    伯祖母韓老夫人也忙點頭:“就該這麽著。琯兒,今兒也別回去了,就在家裏住一晚。”


    又對陸清道:“陸公子,你也別回了。且住一晚,好生陪你伯父喝兩杯。”


    陸清自是無有不應的。


    他還等著郡主殿下的好酒解饞呢。


    好在墨璞領著護衛回去,裝了十壇子酒來,其實雲朝存的可不止這些,原就是為兩位叔父和大堂兄高中準備的。


    待酒到了,雲朝直接讓大伯娘陳氏收了八壇,隻留了兩壇子酒下來晚上飲。


    雲朝道:“這酒太烈,真個象飲水似的,你們幾天之內,也別起床了。這酒得慢慢品著才能知其味,得其髓,沒有飲茶牛飲的,好酒亦如是。”


    說的一屋子男人全翻白眼。


    小氣就小氣,還整的這麽哲學,象話麽?


    雲朝才不管別人怎麽看待她裝b呢。


    她這邊派了人回王府說了不回去了。


    劉瑜也得知了燕家三位參考的都榜上有名,且名次還不錯,若無意外,殿試的成績也不會差,亦叫人送了份賀禮來。


    結果劉瑜的賀禮剛進門,王四崇也拉著陳嘉茗到了。


    燕家人見到這兩小子,當然也高興。


    最高興的是雲朝。


    自上回寧榮大長公主府一別,雲朝還未瞧見過這二位呢。


    待二人道完喜,奉了賀禮,便拉了他二人自去跨院裏閑話。


    因著柳附馬的關係,雲朝現在叫陳嘉茗一聲表兄亦不為過。雲朝便道:“茗表哥,王大哥,我因有事,怕是至少得四月底方能回清江府了,你們二位急不急著走?”


    陳嘉茗近來倒常往大長公主府跑的,兩位長輩亦留他在京城多待些日子,一時柳駙馬難得遇上個親人,二是也有事需要教導他。至於王四崇,他左右無事,遲一日早一日的,亦都隨陳嘉茗與雲朝。


    見陳嘉茗點頭,王四崇反是喜道:“那可好,我還覺得沒待夠呢,總得看完殿試的熱鬧才好。倒是極久不見小葉子,惦記的緊。”


    雲朝對這家夥提一回葉良辰,便能給取個新綽號的習慣,也是醉了,便道:“左右回去便能瞧著,你倒是惦記他惦記的很。對了,今兒家裏有好酒,回頭你們也品一品,若是覺得好,回頭我送你們兩壇。不過,這可不能對外說啊。”


    兩人忙應下來。


    晚上兩位少年品了酒,不必等回去,隻在雲朝和雲言送兩人出門時,便拉著雲朝暗戳戳的討酒:“這可是你答應我們的,明兒可一定要給我們送去客棧裏。”


    雲朝道:“我可說清楚了,隻這兩壇,再多一滴都沒有的。回頭別再問我討。”


    陳嘉茗隻是一笑,酒是好酒,但他並不奢酒,便是那一壇,他也打算借花獻佛,送給柳駙馬和大長公主殿下呢。他知道雲朝肯定也是送了的,隻是雲朝是雲朝,他是他,他沒什麽好回報那兩位的,這是他的心意。


    當然,他肯定是要與兩位長輩說清楚,這是雲朝給他,他轉送的。


    雲朝想著自己這一向忙,這兩位又是因他才推遲回清江府的行程的,自己反把人家冷落在那裏,很有些不好意思,便道:“若是茗表哥和王大哥你們無事,下回我出城去費家山莊時,不如與我同雲遊玩?”


    王四崇自是歡喜:“正悶的無趣呢,嘉茗又常去大長公主府,倒丟下我不管,你若出城遊玩,定要叫上我們。他我是不知道的,但我定隨叫隨到。”


    雲朝送走兩人,自己在燕家住了一晚上,方回了王府。


    一堆事還等著她呢。


    雲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從一個閑人變成了苦兮兮恨不得分八個身的大忙人的。


    真是不作不死啊。


    可憐小陸同學並不肯放過她,她那麽早偷偷溜回王府,才換了一身居家的衣裳躺在羅漢床上,打算美美的歇一下,她的逝水兄便追了過來。


    小鬆子領了此人進來要拜見的時候,雲朝都想哭了。翡翠笑的幸災樂禍:“人可是郡主您自己請來的,又擺什麽苦臉呢?且快去外頭見一見吧。”


    左右躲不過去,且此人將來也有大用,花得自己這一時的時間,往後卻能給她省多少力呢,雲朝隻得在自己的臉上狠狠的揉了揉,恨恨的說了一個字:“見!”


    到了外頭,如煙如霞早給陸清上了茶水。


    陸清倒是一點不見生,端著茶杯聞著香茗,一臉享受的樣子。


    雲朝好想給他臉上來一拳。


    這貨無時無刻不在氣她啊。


    雖然她完全不明白,為什麽看到逝水兄這張其實還算長的不錯的臉,就有一種他特別欠扁然後很想扁一扁的衝動。


    最近我果然不在忙碌中暴發,就在忙碌中變態了麽?


    雲朝自省了一下,一臉驚喜的笑道:“逝水兄?真沒想到你竟這麽早便赴約了,看到你,我可真高興!”


    她說的聽起熱情又誠懇,翡翠和白脂的眼角都抽了抽,不知怎的,就覺得這位陸清,是個人才。她們也沒見他怎麽著呀,怎就能把郡主氣的跳腳,卻又隻能難愛的憋著的呢?(差兩更,我明天補行麽?今天實在堅持不住啦,我又失約了!!!今天整個大江蘇都在發瘋!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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