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雷敏才說,老王爺聽說元瑤暗算監軍大人的人,一氣之下將她一劍刺死,自己卻因氣急攻心,口吐鮮血而亡。


    王妃自然不信,她剛一聽到此消息,就立刻命人請了三個大夫過來。


    結果這三人都證明老王爺的確是死於急火攻心,再加上長期食用丹藥,導致氣血不調才會血淤上腦。


    雷敏才的嫌疑被摘得一幹二淨。


    王妃與殷祺原打算挑撥雷敏才與老王爺的關係,讓他親手弑父,以此作為要挾。


    這個計劃顯然落空了。


    很快雷敏才就會名正言順的繼承將北王的位置,到那時,這府中怕是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難不成隻能一死來保全清白嗎?


    王妃闔上眼,淚水流過她美麗的臉龐,她已經多年沒哭過了。


    她任由雷敏才在自己腳邊痛哭流涕,一句話也不說。


    雷敏才此時心中卻在算計些別的。


    雖然將北王的位置他已經穩坐了,但他心知一旦雷安回來,必定重查老王爺的死因。到那時,若被雷安知道自己與元瑤的事,他這個三弟的脾氣可不是好唬的。


    好在,雷安現在跑去了北夷人的地盤,這是個不可錯過的好機會。


    隻要雷安死在北夷人手裏,任誰也怪不到他頭上。


    當晚,雷敏才將心腹叫來,吩咐道:「和塔力甫將軍說,讓他們盡可放心追敵,徐光亮自會配合。」


    他又道:「再傳令給徐光亮,若是見到夷人追兵,不論追誰,一不可放箭,二不可出城迎敵。」


    屬下領命離開。


    雷敏才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手裏玩著一對紫金珠,嘴角勾起。


    前段時間,北夷將領塔力甫找到他。


    塔力甫正與胞兄爭奪北夷王的位置,若他能在這邊境立功,會是一個很大的優勢。


    他對雷敏才許以重金並承諾將來他若成為北夷王,必會全力支持他成為將北王,並且十年內不再冒犯邊境。


    要求隻有一個,就是希望雷敏才能夠送他幾張雷安軍營的部署圖,助他立功。


    雷敏才覺得他二人處境相似,心裏生了些同病相憐之感,再加上那些好處的誘惑,便同意了。


    如今塔力甫可以直接拿到大佑鏢旗小將軍的頭顱,更會好好感謝他。


    真是一舉兩得。


    殷祺與蘇然同乘一騎,因著身邊又帶了個老人,速度十分慢。


    他還要小心著,盡量不碰到她的傷口。


    「老人家,我看這村中已經沒人了。既然邊外生活困苦又危險,你為什麽不早些離開?」


    那老漢的侄子都能去敦和城,他又何必死守在這麽個鬼地方。


    老漢歎道:「我有個兒子,跟著將軍上了戰場,到現在也沒回來。我想著,不能搬家啊,要不他回來怎麽找我。」


    蘇然聽了,心想,這也是個可憐人,他兒子到現在都沒回來,肯定是戰死了。


    殷祺聽了,說:「待我回去查一查,與夷人打仗戰死的,都有例銀發放。」


    老漢聽了,啞聲一笑:「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不是和夷人打的。」


    殷祺沒說話。


    發放例銀是為了鼓勵西北壯男從軍,才頒布的,不過幾年的事。


    十三年前……


    雷靜海還可以通過示好重新做他的將北王,甚至還能娶到公主。


    但那些死掉的士兵,隻怕連名字都沒有記下,因為他們都是反賊啊。


    老漢道:「我自小在這村裏長大,眼看著人越來越少。那些夷人,也不都是凶神惡煞的,平日喝茶偶爾還會多給幾個小錢。小心著點,日子也能過。」


    就這樣邊聊邊走,到達堯城時已是將近黃昏。


    堯城因是邊境城市,平日城門總是緊閉著。


    殷祺在城外喊了許久,守城的將領仍然不給他開門。


    直到他亮出監軍的身份,城主才終於放他們進來。


    堯城城主徐光亮是個四十餘歲的中年男人,白麵須髯。


    他確認過殷祺的身份後,賠禮道:「大人莫怪,堯城周邊不太平,平日大夥都是謹慎慣了。」


    殷祺淡笑:「若是沒有這監軍的身份,殷某怕是進不來堯城了。難怪邊外的百姓,日子再難也隻能守在那。」


    徐光亮知道殷祺是在諷刺自己,他對監軍還是很客氣的,但是西北畢竟自成一域,他們這些官,也不是朝廷給的,而是將北王給的。


    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你官再大,人家心裏也明鏡似的,還是得聽自家主子的命令。


    他禮貌回道:「若是不小心混入了奸細,下官就是有九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這還反過來暗示,是你監軍大人不顧大局了。


    殷祺眯起眼,又打量徐光亮一回,然後開口:「府中可有醫者?」


    徐光亮疑惑抬頭,問道:「大人受傷了?」


    殷祺沒有回他,而是吩咐:「煩請徐大人請個大夫過來。」


    昨日殷祺給蘇然療傷時,說這傷不重,蘇然就寬了心,這一天下來,確實覺得胳膊輕鬆許多,傷口處不碰倒也不怎麽疼。


    這時,聽說還要讓大夫再看一遍,她就有點嫌麻煩,隨口說道:「不用了,我都覺得好多了,再說你不是給我重新包過了。」


    那大夫是個年歲相當大的長者,性格十分教條,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愣。


    這二人應該不是夫妻吧,傷在肩胛,不脫衣服是看不到的……


    老大夫不免有些譴責地看了殷祺一眼,這年輕人看著斯文有禮,卻是個輕薄子。


    殷祺無語,對著他行了個禮:「這裏交給大夫了,我先出去。」


    老大夫心想,這會兒倒知道要避嫌了。


    他幫蘇然檢查過傷口,又敷了些藥,重新用幹淨的紗布包好。


    口頭囑咐了些飲食禁忌,便離開了。


    剛一出門,殷祺就迎上來,目送侍女領大夫離開,轉身進去房間。


    老大夫回頭看他著急的樣子,不滿地搖搖頭。


    打仗打得,世風日下,這些年輕人,男女大防都不顧了。


    殷祺走進屋,轉身關好門,來到蘇然身邊,側頭看了看。


    蘇然正小心地活動胳膊,說:「果然專業手藝就是不一樣,這包紮得舒服多了。」


    殷祺:「……以後在外人麵前,說話還是要注意些。」


    蘇然不明所以:「我說什麽了?」


    她哪想到自己一句話,就讓殷祺背了個輕薄子的黑名。


    殷祺無奈,想了下,又笑道:「算了,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


    這莫名其妙的寵溺語氣是怎麽回事?


    蘇然唇角忍不住彎起,轉過身背對著殷祺,問著旁不相幹的問題。


    「雷安和柏寒青還沒消息嗎?」


    「沒有。」


    蘇然歎氣:「也不知道熊良有沒有跟他說,這是個陷阱。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陷阱,但是那些夷人,要用熊良把雷安引來。」


    殷祺垂眼,安慰道:「熊良已經逃出來,也見到雷安,想必他不會再去敵營。」


    隻是內奸一日不除,終是頭頂懸劍的感覺,他沒有說出來,怕蘇然擔心。


    但蘇然自己倒說了:「要真有內奸,那危險還是時刻都在。」


    殷祺想起,對蘇然是不必隱瞞實情的,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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