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聽中年壯漢這麽說,眉毛一擰,張嘴就要罵:“你特麽·······”還沒等罵出口,他身後剛才拉偏架的保安隊長拽了他一把,然後在他耳中小聲的嘀咕了幾句。


    就見黃毛臉色一變再變,就跟川劇變臉似的,隨後滿臉堆笑,正要跟中年壯漢說話。一陣震動的聲音,黃毛掏出兜裏的手機,一臉惶恐的接起了電話。


    “對,對,在這呢,嗯····我知道·····您放心······”


    我看黃毛接起電話後就一副孫子像,隔著電話在那點頭哈腰,在想起他之前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就惡心。


    懶得看他,我來到寶兒身邊,用眼神示意寶兒,問她:“寶兒你咋上來了,身後這位是?”


    “我都在後麵看半天了,哈哈,他是我爸。”寶兒一副狡黠又得意的表情,對身後這位介紹的倒是雲淡風輕。她雖然滿不在意,聽在我耳中卻是如同炸雷,哎呀我去,這位整不好是我以後的老泰山,這麽突然的見麵簡直讓我有些手足無措。


    我連忙打了個立正,對著壯漢恭敬的說道:“嶽·····啊不·····伯····伯父····伯父好!”我這一緊張就磕巴的毛病又犯了,小時候真不該不聽大人的勸告,非要學磕巴說話,這特麽是落下病根兒了。


    說完後我臉通紅,後背也開始出現冷汗,我一激動差點把心裏話說出來。寶兒聽見我口中的嶽字臉上也一紅,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我倆就像倆猴屁股似的,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哈哈,好,好,剛才我都看見了,你小子是個爺們!”寶兒她爸倒是不拘小節,大巴掌在我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還給我豎了個大拇指。末了還古怪的看了看寶兒,給寶兒看的臉又紅了,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寶兒為了躲避尷尬,走到黃毛旁邊將地上那小姑娘扶了起來,然後拉著她走到了我的旁邊。那小姑娘被剛才的一切嚇壞了,再加上劇情轉變的太快。她一臉呆滯的被寶兒拉著,就像是還沒反應過來一般。


    黃毛此時早已經掛斷了電話,等我們這邊說完話後,這才搓著手過來低頭哈腰的跟寶兒她爸說道:“大哥,您看您來了也不打聲招呼,快,快請屋裏坐。”那副低眉順眼的樣子活像久居深宮的公公,看的我真想替他驗明正身。


    寶兒她爸眼睛一瞪,聲音低沉道:“你管誰叫大哥呢?毛長齊了沒?你大哥都得管我叫聲叔,你小子舔個臉管我叫大哥?”口氣中的火氣十足,完全不給黃毛留麵子,聽得我心裏大呼過癮。


    “叔,小的不懂事兒,叔您裏邊做。”黃毛絲毫不敢反駁,就像見了親爹一樣,點頭哈腰的往裏請。


    誰知道寶兒她爸還是不領情,語氣更加不客氣,喝道:“叫大爺!”


    聽的我再也控製不住,噗嗤的笑了出來,我這未來老嶽丈真特麽霸氣。


    黃毛連忙領會精神,彎著腰讓出半個身子,嬉皮笑臉的說道:“是,大爺您老裏邊請。”我心裏那個爽就別提了,讓你丫的剛才裝13,沒讓你叫爺爺就不錯了,小爺也跟著長長輩兒,給你當個大爺啥的。


    但是我又往他那張猥瑣的臉上看了看,那兩綹金黃色的中分越看越別扭,我幹脆打消了這個念頭。我要是有這麽個侄子,我得替他爸操多少心啊······


    寶兒她爸哼了一聲,沒有跟著他往裏走,而是語氣陰沉的問他:“我閨女剛才說你當初管她要五千塊錢,有沒有這事兒?”


    黃毛臉皮肉眼可見的一陣抽搐,但是隨即又再次堆起了笑容,口中答應道:“有,有,您等著。”說完朝身後的吧台女店員使了個眼色,這女的立馬領會他的意思。從吧台裏點了五千塊錢,交給黃毛,黃毛又像孝敬爺爺似的雙手遞給了寶兒她爸。


    寶兒她爸點了點頭,又問他:“我這幹兒子在你這上班來著,欠他多少工資?”


    黃毛一聽,嘴角又抖動了幾下,然後一臉無辜的看向我。寶兒她爸見黃毛瞅我,也轉過臉來看我。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我腦袋有些缺弦兒,我還在反應她爸口中的幹兒子是誰,四下找了一圈兒,才發現他們都在看我。於是我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然後如實的說道:“啊·沒欠。”


    黃毛一臉驚喜的鬆了口氣,寶兒她爸看了我一眼後,神情古怪的歎了口氣,對我說道:“你倒是夠實在的。”


    我臉一紅的撓了撓腦袋,現在我倒是反應過來寶兒她爸問那話裏的意思了,他是想替我訛黃毛點錢做補償。但是我話都已經說出來了,大庭廣眾的不好再改變。再一個,我從心裏覺得黃毛的錢髒,想起剛才那一幕就讓我覺得惡心。


    那小姑娘此時也回過神來,一邊委屈的流著眼淚,一邊哆哆嗦嗦的躲在我和寶兒的身後。寶兒低聲細語的安慰她,說的無非也就是沒事兒了,不要怕之類的。


    寶兒她爸又看了看我,笑著問我:“小夥子,你叫啥?”


    我被她爸看的臉一紅,連忙客氣的回答:“大爺,我叫高天賜,您叫我天賜就行。”


    我話剛出口,就見寶兒笑的花枝亂顫,跟我說:“傻帽,你叫啥大爺······”然後又指著她爸笑著跟我說:“哈哈,他是你大爺······”


    我被寶兒笑的沒了脾氣,你大爺我大爺的,有啥好笑的。但是我也有點鬱悶,我平常不是容易害羞的人,這咋今天各種語無倫次呢。


    寶兒她爸也是爽朗一笑,然後若有深意的跟寶兒說:“我這還有點事兒,你要跟天賜出去玩兒就玩一會,早點回家。”她爸把早點回家四個字咬的很重,我又害羞了·····恨不得把腦袋埋在褲襠裏。


    寶兒似乎跟她爸嬌蠻慣了,嗔怪道:“知道了,真絮叨。”寶兒她爸也不在意,擺了擺手跟著黃毛進了店裏。


    圍觀的人群見沒打起來,紛紛的發出噓聲後七七八八的散了。隱約中就聽之前拉著爺們兒不讓出頭的那女的嘴裏說著:“真掃興,大老爺們兒磨磨唧唧的,管他三七二十一,幹就完了唄·····”


    聽的我牙根兒直癢癢,剛才你爺們兒要上的時候你不讓,現在怪我們沒打起來掃你興了,感情你家爺們兒在你心裏也不是個爺們兒唄。


    人群散了以後,我迫不及待的問寶兒:“寶兒,你爸是幹啥的啊?好家夥,氣場真強大,不會是黑社會吧。”


    寶兒不在意的笑了笑,笑容裏似乎還有一些無奈:“不是黑社會,我爸是開廠子的,主要做一些木材生意。不過是他年輕時的把兄弟比較多,在咱們市黑白兩道都比較吃得開。”


    寶兒說的簡單,我卻從她話裏聽到了足夠重要的信息。在我們省要問哪一波人沒人敢惹,毫無疑問的就是綏棱倒木材的。這幫人在東三省都是跺一腳震三震的存在,以前本來不是這樣的。前兩年政策突然嚴格,一般人根本批不下來伐木執照,於是整個木材通道都被一夥人壟斷了,這夥人背後有財團,有政客,臥虎藏龍。


    我驚訝的看了看寶兒,抱了抱拳道:“失敬失敬啊,感情閣下是黑道千金,以後小的要稱你一聲大姐了。”


    “切,我比你大一級,你本來就要管我叫學姐。”寶兒嗬嗬一笑,神情深處卻有些許的落寞。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也沒有問她。


    寶兒隨即想起了什麽,收起了那副表情,問我倆身邊的小姑娘:“小姐姐你叫什麽啊?在哪所大學啊?”


    通過這女生怯生生的介紹後,我們才得知。她叫林菲,家是hn省的,就讀於我們市的石油大學。她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家裏還有一個上初中的弟弟。


    她說她們那裏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重男輕女,她的父母也有點,但是不太嚴重。她從小成績就比較優異,但是她父母根本負擔不起兩個孩子的學費,她上大學前家裏挺沉重的,甚至差一點就結束了她的學業。後來她和父母商量,除了第一學期的錢讓父母幫她借以外,以後每學期她都勤工儉學靠自己。


    現在已經大二的她,不光要賺出自己的學費,並且還要時不時的補貼弟弟的學費,當初上大學借的錢,也在今年終於還清了。她跟我們說,她本人在暑假這段時間找了份工作,在薩爾圖區的圖書館做管理員,晚上在那附近的一個飯店兼職服務員,我一聽離我家倒是挺近的。


    寶兒聽完她的故事已經感動的眼圈通紅,我心裏也怪不是滋味的,以前總感慨老天對自己命運不公。覺得我從小就不在父母身邊,我爸跟我不親不近的,從小帶著我的姥姥一年也沒有兩次相見的機會。但是聽完林菲的故事後,我覺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容易,隻不過是換了一種可憐的方式。


    林菲為了感謝我跟寶兒,非得要請我倆吃個飯。我們選了個自助餐,一邊聊一邊吃,最後的時候,還是寶兒拉著林菲說話,我假裝上廁所結了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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