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長途汽車上的我手裏拿著那張名單有些發蒙,上麵的幾爺幾奶我還能理解,那些應該是我爺爺的兄弟。但是那些姨夫爺、姑爺、表叔、叔伯大爺什麽的是啥親戚?改個戶口本的行程硬是變成探親了,並且還不是普通的探親,我估計村裏的大隊書記分地的時候都沒我拜訪的全。


    剛才上車時司機看我的眼神都變了,車上行李架上放不下我這些東西,司機和售票的一起幫忙,剩下的足足占了車底行李艙的一半兒。就因為等我,長途車足足耽誤了五分多鍾才發車,站裏廣播大喇叭因為我們堵了後麵的車而不停的催促,弄得我臉漲的通紅,現在還有乘客不停的看我呢。


    我假裝看不見,掏出我的古董手機玩兒起了貪吃蛇。四十分鍾後,大客車上了國道,百無聊賴的我在心裏找小黑聊天兒,但是他不在我身上導致我倆聊天兒有延遲,他也很費勁我也挺累的,於是我幹脆開始悶頭睡大覺。


    我夢到我流落到一座無人的荒島,身上的衣服褲子破爛的不行,而我也餓急眼了。好不容易挖陷阱抓了一隻兔子,老子費勁力氣鑽木取火終於把兔子烤熟了,正準備吃呢,就覺得一陣劇烈的搖晃把我給晃醒了。


    ”哎,醒醒了啊,二井鎮馬上到了,快收拾東西!“乘務員見我醒了又回到了車頭的位置,臨走前還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再墨跡五分鍾到樞紐該扣錢了。”乘務員這句話是刻意說給我聽的,又給我整了個老臉通紅,但是也沒啥招,誰讓咱們帶的東西確實是多呢,沒讓我再起一張票就不錯了。


    下車之後,我望著絕塵而去的大客車,外加上把我圍了個圈的禮品有些淩亂。出門的時候我和我媽倆人一起裝的車還累夠嗆,現在就剩我自己了,這麽多東西讓我咋拎啊。再說我也實在是有些餓了,夢中的烤兔子也沒吃上。我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中午十二點多,正好派出所下班兒的時間。


    我想了想是先去吃口飯還是怎麽著,想來想去我還是放棄了,這麽多東西沒法來回拎,我也沒法去辦事兒,還是先送我大爺家比較靠譜。於是我東西歸攏歸攏開始在道邊兒等出租車。等了二十多分鍾,一輛出租也沒有。


    我在這等車我就發現一輛農用三輪在公路上行駛的很慢,司機一邊以十幾邁的速度往前開,一邊把腦袋伸出來回頭看我。我下意識的朝他招了招手,大哥馬上一點頭,立馬調轉車頭奔我就來了。


    “小夥子上哪啊?我看你這穿著打扮是城裏來的吧?坐車不?”司機大哥三十多歲的樣子,身上穿著一套勞保迷彩服,說話的時候呲著一口煙牙。


    這大哥看起來挺淳樸的,我也跟他笑了笑:“我是回來改戶口的,東西太多了想先送回家,這咋一輛出租車也看不著呢?”


    “爺們兒你可真逗,等到明天你也等不著啊。縣裏還有出租,咱們鎮裏一共就這麽大,蹦蹦噠噠從一頭到另一頭,誰家養出租那不得賠死啊?”司機大哥笑了半天,然後跟我說:“咱們這隻有兩邊道口有倒騎驢,要是下屯的話就得找車,你是要上哪啊?”


    我聽他這麽一說才知道他的到來有多麽珍貴,雖然我不知道二井鎮距離三撮房有多遠,但是估計不是靠腳蹬的倒騎驢能到的。我立馬又走近了兩步,問他:“我要去三撮房,大哥你看看能送我一趟不?得多少錢?”


    司機大哥一聽聊到正題上了,也沒廢話,伸巴掌跟我一比劃:“三撮房離這可挺遠,得五十。”


    “我上回來才四十啊,這咋還漲價了呢?”我開始笑著跟他講價,其實我是真沒來過,但是也不能他要多少我給多少不是?


    司機大哥接下來的話沒把我鼻子給氣歪了,他跟我說我東西太多費油。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那輛破破爛爛的農用三輪車,這玩意燒農用柴油的,廢個毛的油啊。但是想來想去我還是懶得跟他再墨跡了,我著急辦事兒,最好能把東西放下就回來。


    上車後,司機大哥開始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紙卷的旱煙,駕駛室裏機油味、臭腳丫子味兒,混合著旱煙味兒給我嗆的直惡心,我坐了一上午的客車沒啥事,做他車兩分鍾就暈車了。其實我本身也抽煙,但是他的旱煙實在太刺激了。我記得有人跟我說過,如果一屋子人都抽煙,你也抽一根能感覺不那麽嗆。


    於是我也管他要了一根,然後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搖下了他那一震就亂響的車窗,我倆一路上都在吞雲吐霧。車行走在鄉間的土路上,顛簸的我覺得好幾口煙都咽下去了。司機問我去誰家,我把我大爺的名字一說,司機直接就給我送到了家。這裏沒有路標也沒有小區,一般說出名字大家都知道。


    等我下車後,我覺得我連抽帶嗆的嗓子都啞了。司機大哥人還是很不錯的,到了大門口,他下車跟我一起往下卸東西。我發現我爺正在院子裏喂雞,連忙喊了一聲。由於我爺耳朵有些背,我嗓子又啞了,喊了半天我爺都沒聽見,還是司機大哥喊了一嗓子:“鳳齊啊,你家來客了!”


    好家夥,就這麽一嗓子,院兒裏的狗不是好聲叫喚,沒一會的工夫我大爺就出來了。我和我大爺上次見麵還是我從山東回來的那年,他出來後上下打量了我半晌,還是在我叫了聲“大爺”後,他才反應過來,滿臉笑容的摟住我的肩膀,大笑道:“是天賜來了啊,哎呀,你都長這麽大了,小時候你可淘了。”


    這個時候我爺也迎了出來,我大爺謝了謝司機大哥後,我們才把大包小裹的東西拎進屋。進屋後,我大爺問我這趟回來幹啥來了,我把事情一說,大爺哈哈一笑:“要上大學了,有出息啊。”他這話說的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我要去的大學都不如人家好一點兒的胎教······


    “要辦事兒今天下午也辦不成了,咱們這平時事兒不多,所以下班兒也早,一般過了中午就剩下值班的了。今天晚上大爺給你做點兒好吃的,好好睡一覺,明天一大早我套車送你回鎮子裏。等辦完事兒咱倆再一起回來,你可得在大爺家好好住幾天。”大爺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去殺雞,看樣子這一頓就準備往大了整。


    我立馬攔住他,苦笑著跟他說:“大爺啊,快別殺雞宰羊的了,我都快餓死了,有沒有啥現成的讓我對付一口。”我大爺聽我這麽一說,立馬說“有,有,你等著。”沒出十分鍾,他給我煮好了掛麵,我奶另外又炒了雞蛋醬和尖椒肉絲的鹵子。


    吃飽喝得了,我想了想,問我大爺:“大爺啊,我來的時候我媽都交代了,該看的都得看看。別人辦完事兒後再去也無所謂,我三爺那我是不是得先去看看?”這也是我媽特意囑咐的,讓我到地方先去看看我三爺,我爺爺的兄弟就他們倆還健在了,我家以前買房子三爺聽說後,沒等我爸開口,怕錢不湊手上趕著給送的錢。那錢是他的棺材本,我爸媽三年才還上。


    我大爺一聽細細一琢磨,立馬開始穿衣服,跟我說:“應該的,你拎上點東西,我出去套車,咱們現在就去,你三爺對你爸不薄。”


    我三爺並不住在三撮房,而是隔壁村,兩村相隔約莫得有十五裏地。大爺將馬鞭子淩空揮的劈啪直響,沒多大一會功夫我倆就到了三爺家。三爺肯定是認不出我來的,但是知道我是四小子家的兒子後,哆哆嗦嗦的下地就要給我去弄吃的,我連忙把他給攔住了。


    聽說我回來了,跟三爺住一個村的也有不少親戚,我的一個表叔張羅著,做了一大桌子菜。聽聞說我回來是為了改戶口然後上大學,各個都豎起了大拇指,說實話,這是我現在最不願意提起的話題。


    飯吃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在邊喝邊聊天,多數都是問我爸現在怎麽樣,現在飯店的活好不好幹,城裏的房子多少錢一平啥的。正在這時,院裏的狗突然叫了起來,表叔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兒,沒一會,帶進來個中年大叔。


    這大叔是來找我大爺的,我大爺沒啥事喜歡玩兒牌,一般都是玩兒塊八毛的算不上賭,但是就是癮大,實在沒牌局的時候,就算和老頭老太太玩一毛錢的,他也能堅持一宿。


    我大爺一聽說有牌局,先是眼睛一亮,接著又想了想跟那人說:“我大侄子回來了,要不今天就不玩兒了吧。”


    我聽他這麽說連忙勸他該去就去,倆村來回的距離也不遠,一會兒我要是願意住就在三爺家住了,要是不願意的話,我自己走著也能走回去。


    大爺經過我一番勸後,還是控製不住想要去玩兒兩把,但是臨走前他跟我說:“回三撮房有兩條路,咱們來的時候走的那條路近,但是晚上你千萬別走,路口道邊兒上有一個黃皮子墳,不太平!沿著大路走頂多多走四五裏地也能回去,要不行你就住這,明天咱倆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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