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聽人說,教藝術的老師總會跟學生講起一幅油畫裏麵,蘊含著怎麽樣的感情,一副雕塑裏麵,又蘊含著怎樣的意義,覺得實在是有些扯淡。


    然而當麵前這人十分肯定地說出這話兒來的時候,我頓時就佩服得五體投地。


    原來專情到了極致,真的能夠感受得出這裏麵的情感來啊?


    不過我心中到底還是有一些疑惑,說你怎麽確定的?


    於南南笑了,他的笑容十分清冷,就仿佛在空中俯視一切那般。


    他緩緩說道:“前麵的那一樽木雕,重點刻畫的地方在於人物臉上的表情和氣質,而這一樽,對於身體比例的把握卻近乎於玄妙;也就是說,前麵的那個女人,是你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對象,隻是一個你所尊敬的人物,而後麵一人,你對她的身體有著強烈的興致,潛意識地表達出了濃烈的情緒來——我說得對麽?”


    我下意識地伸手,於南南將蟲蟲的雕像遞給了我,我仔細觀摩,發現還真的如他所說,豐胸翹臀,即便是刀技再粗獷,也遮掩不住那種神韻。


    也就是說,我的潛意識裏,是把蟲蟲當做了一個有**傾向的女人。


    而小妖,隻是一個精神圖騰而已。


    畢竟算起來,她是我堂嫂,也是我師娘……


    我長長吐了一口氣,說佩服。


    於南南坐在那木製輪椅上,抬頭看了我一眼,說你是半路出家的吧,很多東西,感覺很生疏,若不是親眼瞧見你雕出這般美妙的作品來,我簡直都不敢相信。


    我並不隱瞞,點頭,說對,就是做了一個夢,然後突然就有了這門手藝。


    於南南點頭說哦,原來如此。


    我有些詫異,說你不奇怪?


    於南南聳了聳肩膀,說在蒙藏地區,經常會出現一些事跡,目不識丁的農民或者牧民,突然有一天就自動覺悟了,能夠一字不漏地唱出數百萬字以上的詩歌傳記來;還有的人,明明是個小孩子,卻能夠通曉幾十年前的往事,這裏有一些是過往的靈魂覺醒,也有的則是身體裏的基因顯性,我知道的就不少,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我這才想起來,我麵前的這一位,可是赫赫有名的製器大師,他所接觸的江湖,遠比我所知道的要多得多,什麽東西沒有見識過?


    於南南突然歎了一口氣,說不過這事兒,攤在了你的身上,確實可惜。


    我一愣,說此話怎講?


    於南南說道:“你的這手藝,近乎於道,倘若是能夠學習煉器,必然能夠走更遠的路;隻可惜我能夠瞧出你眼神之中的仇恨和執著,知道你近幾年來,很難沉下心來,學習煉器方麵的東西,對吧?”


    我點頭,然後說道:“你手上的這個雕像,是我的小師娘,她剛剛被人用殘忍的方法給殺害,我如果不能夠找出凶手,報仇雪恨,隻怕這輩子都會不安。”


    於南南並沒有問我細節,隻是說道:“你剛才說的招魂符,也是給她用的?”


    我點頭,說對。


    他疑惑,說難道你那小師娘的靈魂還有寄托,並未曾死去?


    我一愣,說怎麽,這是個什麽說法?


    於南南說道:“招魂符,顧名思義,就是將人的天魂、地魂、人魂,也就是胎光、爽靈、幽精重新聚攏,凝為魂魄;使用這個是有條件的,必須是有所依托,要不然即便是用了,也沒有什麽效果,平添浪費而已。”


    我皺起了眉頭來,說原來還有這個講究啊?


    於南南瞧了我一眼,說你不知道?


    我搖頭,說並不知曉,此事都是別人張羅的,我隻知道執行,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於南南說道:“此事宜早不宜晚,不然魂魄散去,再如何費神都沒用了。製作招魂符的材料,我這裏有現成的,立刻做便是了,不過這兩樽木雕,你得留給我——我需要琢磨一下你施展在上麵的技法,算作是給我的報酬吧。”


    我瞧了一下那小妖和蟲蟲的木雕,心中有些不舍,說不如我重新雕兩個給你?


    於南南笑了,說不行。


    我一愣,說為什麽?


    他伸手過來,從我手中把蟲蟲的木雕搶了過去,對我說道:“這兩樽是你動了情感之後雕刻出來的,有神有意,而如果是雕旁人的話,沒有了情感,就沒有神韻。那樣的東西,滿大街都是,我又如何會稀罕?”


    他這般說著,我也沒有再爭執,想著我既然有這手藝,也不怕弄不出來。


    隻是把小妖和蟲蟲的木雕拿給一個陌生男人,讓他每天觀摩思量,心中多少也感覺到有一些奇怪而已。


    於南南準備製作招魂符了,讓我回避,不用走遠,在台階處等待即可。


    過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我聽到一陣驚木拍板之聲,然後於南南說道:“胖虎,拿給他吧。”


    我轉過頭來,卻瞧見於南南身邊那頭灰白色的大肥貓抱著一個木雕,奔到了我的這邊來。


    我俯身拿起,瞧見這也是一個木雕,不用與我的相比,卻顯得簡陋許多,麵目抽象,幾乎就是一根木杵子,不過上麵卻雕著許多微小的符文,然後用紅線纏繞,顯得十分精細。


    於南南的輪椅往後,將他拖入黑暗之中,而他則緩聲說道:“陸言,你日後若是想通,決定放下仇恨,專心煉器的話,可以過來找我。”


    我朝著他躬身點頭,然後循著石階往上,離開了地下室。


    離開這屋子,我回到了院子裏來,蕭璐琪瞧見我走了出來,趕忙走到我跟前,問道:“怎麽樣,得了麽?”


    我點頭,然後從兜裏掏出了那招魂符來。


    蕭璐琪伸手過來拿,而這個時候蟲蟲則搶先一步抓到了手裏,頗為緊張地說道:“還是由我來保管吧?”


    她倒也沒有立刻收起,而是給蕭璐琪看了一眼,方才收到懷裏去。


    蕭璐琪尷尬地笑了笑,然後對那白胡子老頭說道:“古大爺,真是麻煩您了……”


    白胡子老頭兒和蕭璐琪寒暄,而我則把蟲蟲拉到了一邊,低聲問道:“小妖還活著,對麽?”


    蟲蟲猛然仰起頭來,看了我一眼,眯眼說道:“你知道什麽?”


    我瞧見她並不否認,不由得激動起來,低聲說道:“我剛才央求那於大師製作招魂符的時候,他告訴我,說此物的功效,在於聚攏生魂,不然拿這個也沒有別的用——你說這是為了超度小妖的神魂,是騙人的吧?”


    蟲蟲抿著嘴,不說話。


    我越發地焦急了起來,說你倒是告訴我啊,難道你連我都不信任?


    蟲蟲搖了搖頭,說你不必多問,到時候就知道了。


    我瞧見蟲蟲依舊不肯說,不過臉上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整個人突然間就變得輕鬆了許多,仿佛心頭上麵的重擔,一下子就沒有了。


    盡管我不知道蟲蟲到底有什麽辦法,為何這般奇奇怪怪,但是我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有希望了。


    既然有希望,又何必沉淪自責?


    我長吸了一口氣,整個人就變得有了精神,而這個時候,蕭璐琪也與白胡子老頭寒暄告別,轉過頭來找我們離開,瞧見我嘴角浮現出笑容,不由得詫異道:“你們兩個,到底咋了?”


    我搖了搖頭,說沒什麽。


    蕭璐琪說你們肯定有事,要不然不會這樣子的。


    我們離開了於大師這兒,回到了汽車跟前來,這車是戴局長自己的,一輛開了好幾年的比亞迪,因為蕭璐琪帶我們過來辦事,就留給了我們。


    蕭璐琪沒有進車,而是問蟲蟲道:“接下來去哪兒?”


    蟲蟲的目光往不遠處的小湖望了過去,說這片湖水挺美的,我也累了,就在這湖邊休息一下吧。


    蕭璐琪聳了聳肩膀,說隨你吧。


    她上了車,並沒有發動,而是給林佑打電話,而就在此時,我瞧見有一個穿著灰白色中山裝的男人從遠處走了過來,朝我們這裏望了一眼,沒有說話,而是直接走進了於大師的院子裏去。


    我對中山裝有些過敏,所以那人一出現的時候,我頓時就緊張不已,拉了一下蟲蟲,低聲問道:“是他麽?”


    蟲蟲搖頭,說不是。


    蕭璐琪一邊打著電話,一邊轉頭打量,簡單講了兩句之後,疑惑地說道:“咦,他怎麽會在這裏?”


    我問這人是誰?


    蕭璐琪說這人叫做董仲明,是黑手雙城的手下。


    我的心咯噔一跳,看了一眼蟲蟲,發現她麵無表情,然後對蕭璐琪說道:“開車吧,對了,林佑那邊怎麽樣?”


    蕭璐琪說已經到魔都了,人已經放進維生冰櫃裏麵了,正在簽署保密協議。


    車子啟動,一路朝著湖邊行去,開到了一棵鬼槐下麵停下。


    蕭璐琪打開車窗,將靠椅調低,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睡一下吧。


    昨夜一直忙碌,她也是疲憊不堪,沒一會兒就睡著了,我有心想跟蟲蟲繼續聊起先前的話題,然而發現蟲蟲也閉上了眼,沒有辦法,隻有下了車,在湖邊走了一圈。


    而我剛剛回來的時候,瞧見那個叫做董仲明的男人,正朝著車子這邊走了過來。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董秘書,床單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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