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大著眼睛,跟這頭醜陋的三足金蟾互瞪,這大眼瞪小眼,維持了許久,那家夥突然張開了嘴巴,叫了一聲:“呱!”


    沒有毒霧。


    我瞧見它依舊瞪著著我,心中猶豫了一下,也學著叫了一聲:“呱……”


    三足金蟾瞪著我,開口:“呱呱呱……”


    我:“呱呱呱……”


    一人一大蛤蟆,像傻子一樣呱呱亂叫,如此幾個來回之後,它終於回轉過身來,一腳踩碎了祭祀長老的腦袋,然後舌頭一卷,將這讓人畏懼的家夥給吞入口中,後腿一發力,整個身子就像炮彈一般飛出了去。


    颼……


    它走了,留下一堆難聞的惡臭,不帶走一片雲彩。


    我嚇癱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不敢動彈。


    摧枯拉朽,這就是我對它的印象。


    這三足金蟾給我的感覺,有點兒像是雜毛小道當初祭出那小青龍麻繩兒一般,有著一種讓人恐懼的力量存在。


    其實剛才在某一瞬間,我有想過讓小紅附著在它的身上,將其操控。


    如果是那樣,說不定我就可以橫行無忌了。


    然而我最終還是不敢。


    小紅也有它的限製,我感覺到,自己每做一回夢,它就會強上一點兒,不過也是有極限的,如果是控製那花斑巨虎,它還算是遊刃有餘,那麽控製這恐怖的三足金蟾,就顯得有些太過於草率了。


    剛才我如果妄動的話,說不定也和那祭祀長老一般,都被吞進那大蛤蟆的肚子裏去了。


    我坐在地上,一邊呼氣,一邊內視。


    我已然能夠感受到蜂針的存在,之前荊可發動它刺向我心髒,顯形之後,被小紅給緊緊包裹,然而我剛才與那祭祀長老拚命時喚出了小紅,使得這玩意再一次失去了蹤影,泥沉大海。


    所幸的一點在於,能夠感受並且控製蜂針的人隻有荊可一個,蒯夢雲似乎有些可能,但並不完全。


    這使得它沒有能夠成為我的心頭刺,隨時給我一下。


    除此之外,我的身體基本無恙。


    就在我為自己死裏逃生而欣慰的時候,卻聽到一聲淒厲的叫喊聲:“爺爺……”


    啊?


    是安,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洞穴裏跑了出來,此刻正抱著蚩老爺子在痛哭呢。


    我一骨碌爬起來,然後朝著左前方跑了過去。


    很快,我就跑到了兩人的跟前來,單膝跪地,看著一臉血汙的蚩老爺子,心中一痛,慌忙喊道:“老爺子,你怎麽了?”


    蚩老爺子此刻已經是隻剩下一口氣了,勉強說道:“年輕人,真狠啊!”


    我一聽,就知道剛才蒯夢雲與蚩老爺子的戰鬥中,那孫子肯定是下了重手,回過頭,衝到了僵直倒地的蒯夢雲身邊,猛然一腳踢過去,瞧見他已然全無生息,翻滾之間,一張臉呈現出紫黑色,顯然是中毒而死。


    我沒有再管這廝,而是跑回了蚩老爺子的跟前來,瞧見他大口大口的鮮血吐出,有的甚至凝結成塊,頓時就慌了,說老爺子你別嚇我,你怎麽了?


    我從乾坤袋中將所有的藥物都翻了出來,尋思著什麽可以救人,這個時候,胳膊卻被一粗糙的手掌給抓住了。


    蚩老爺子吐完了血,感覺舒服了一些,呼吸也顯得平滑了,這才拉著我,說道:“陸言,你別翻了,我已經不行了,趁我意識還算清楚,聽我交代幾句,行不行?”


    安一聽,頓時就慌了,嚎啕大哭,說爺爺你不可以死,你死了,安兒可怎麽辦?


    我經過一開始的慌張,現在反倒是平靜了下來。


    我是個男人,即便是麵對生老病死這事兒,也得穩得下來,難不成讓安去承受這一切?


    我認真打量了一下蚩老爺子,發現他臉色蒼白,雖然此刻浮現出一抹紅潤,不過應該也是回光返照了,便沒有在拖時間,點頭說道:“蚩老爺子,你說,我聽。”


    蚩老爺子欣賞地點了點頭,說陸言,我可以信任你麽?


    我說老爺子你救了我性命,又給了我洛山魅這般珍貴的天材地寶,陸言都還來不及湧泉相報,但有所托,無不應允。


    蚩老爺子放心了,努力地說話:“我現在是不行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乖孫女。本想著此事已了,我帶她回到藤族殘部去,但是沒機會了。你能幫我麽?”


    我鄭重其事地點頭,說可以。


    好。


    他從懷裏摸出了一個非金非石的牌子來,上麵雕繪著各種毒蟲。


    將這牌子遞給了我,他然後說道:“這牌子,是我的身份見證,你找到我堂弟蚩野,把它和安交給他,我的族人會善待安的。”


    我接過來,說陸言就算是拚死,也會將安護送到那兒的。


    老爺子轉過頭來,看著安,臉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安的眼眶又有淚水流下,哭著喊道:“爺爺,你不要離開我……”


    蚩老爺子伸手,抓著安的小手兒,艱難地說道:“孩子,你雖然是我蚩隆的孫女,不過並非凡種,當初你娘生你時,夢見有青鸞天人投胎,我一直覺得,我藤族再次崛起的希望,就落在你的身上了,記住我之前跟你說的話,隻要找到那寶藏,和內心的門,你就能夠成為璀璨的星空。”


    安使勁兒點頭,一邊哭,一邊說道:“我記住了,記住了!”


    交待完這些,蚩老爺子終於鬆了一口氣,不過這個時候,生機也在飛速離他而去,他輕輕歎道:“想我蚩隆,一生拚搏,與無數同族競爭拚鬥,終於坐上了大長老的位置,卻沒想到又麵臨著亡族之禍。行屍走肉兩載有餘,如今不但見到了我的乖孫女,而且殺了二十多號仇敵,又將越素娘給殺了,還捎帶著臨湖一族兩條幼狼,賺了,賺了——哈哈哈,此生無憾啊,無憾……”


    說著話,這聲音緩緩低沉,到了後來,竟然再無聲息。


    我將手指放在了他的鼻翼之下,發現蚩老爺子已經去了,而他的嘴角處,卻含著淡淡的笑容。


    安直勾勾地望著我,而我則忍不住心中的悲慟,眼角滑過眼淚,拍了拍她的腦袋,說道:“你爺爺走了……”


    啊……


    安嚎啕大哭起來,哭聲讓人流淚。


    她失去了父親,又失去了母親,剛剛與爺爺見麵,結果又失去了自己的爺爺。


    我讓安抱著我,大哭了一場。


    許久之後,當她的情緒穩定下來,我方才起身,巡視周遭,發現那邊的陷阱處倒臥著幾具屍體,不過卻沒有洛小北的。


    看得出來,她最終還是聽信了我的話語,選擇離開了去。


    這決定,救了她一條性命。


    我重新折回來的時候,安沒有再哭了,蚩老爺子的離世讓她變得堅強起來,她收拾好了行李,然後跟我說,她爺爺之前跟她談過後事,如果在這裏死了,就埋在沼澤深處,讓他一直守在死亡蝴蝶穀裏吧。


    我點頭,說好,於是帶著安來到了離那兒很遠的一塊幹地前,然後用破敗王者挖出了一個坑來。


    我用衣服將蚩老爺子包裹,然後將其放入坑中。


    安把我之前給蚩老爺子雕刻的木像,全部都留在了墓穴之中。


    蚩老爺子、安和安的奶奶,三個木像,是安留在這裏的墓葬品,也是她的心意。


    這個女孩,開始變得堅強起來。


    當我用泥土將蚩老爺子給掩埋的時候,她都沒有再哭。


    淚水已經流盡了。


    將蚩老爺子給埋葬了去,我本來想給他立一個墓碑,木頭都準備好了,然而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


    臨湖一族很可能會回到這個地方來,留一個墓碑,實在是太惹人注意。


    後來安提出弄一棵小樹在這兒種下,免得以後不知道自己的爺爺埋在了哪裏。


    我同意了她的提議,然後遷移了一棵小桃樹,在墳邊種下。


    弄完了這一切,時間已經過了許久,而這過程中,小紅一直在外麵飄著,大部分時間都在剛才那頭三足金蟾待過的地方,吸食裏麵的毒性。


    蚩老爺子跟安說了許多關於蝴蝶死亡穀的事情,而安的記憶十分神奇,幾乎分毫無錯。


    所以在她的帶領下,我們很容易的離開了沼澤地,越過了桃林,一路走,我們回到了生命古樹這兒來。


    強忍著被霸王蠑螈攻擊的危險,我帶著安回到了原來的樹洞屋子裏。


    一路沒有任何阻攔。


    當然,樹洞裏空無一人,顯然是俞千二並沒有回來。


    他到底幹什麽去了?


    我不得而知,不過還是在樹洞了歇了一晚,然後在次日淩晨的時候離開。


    我離開之前,在洞裏留下了雷擊木和字條,將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事情,跟俞千二留了言,說明清楚。


    如蚩老爺子跟我說的一般,人,要無愧於心。


    我又去了附近的那片猴麵包樹林,跟安討要了那一塊帶著荊可鮮血的玉符,擺放在了地上。


    沒一會兒,那些三手猴子就匯聚而來。


    這些都是靈性很高的生靈,並沒有一上來就對我攻擊,而是等待了一會兒,然後有一個留著長眉毛的老猴子被人簇擁著走了過來。


    它是這兒的首領。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所有的心願,都得一一了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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