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這位劍聖先生,他的出手果然沒有落下他“劍聖”的名頭,長刀往前猛然一劈,我便感覺整個天空仿佛都要傾倒往下壓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一下子就落到了我的身上來,讓我連氣都喘不過來。


    表麵上,他仿佛隻是劈了一劍。


    然而在我的炁場感應之中,他卻在那一瞬間劈出了十三劍,每一劍都落到了不同的點上,計算著我所有的反應和可能。


    我退,他有變招,進,也有變招。


    他仿佛將我所有的一切行動,都給計算在了心頭,就等著我的反應。


    我甚至感覺對方的雙眼死死釘在了我的身上,我任何的一點兒肌肉變化,都能夠帶給對方充分的信息。


    這種讓人一眼看穿的感覺,著實是太難受了。


    它就像一張大網,將我給牢牢網住,讓我動彈不得一般。


    在對方出手的那一瞬間,我就明白了對方的級別,果然是排名在善揚真人之上的存在,果然是被日本人尊奉為“劍聖”的男人。


    我在心中告訴自己,真正考驗我的時刻,已經來臨了。


    在這個地方,沒有任何援救,我倘若是敵不過麵前這個男人,我唯一的下場,就是神魂被掠,然後在這天羅秘境之中,過著渾渾噩噩的日子,如同傀儡。


    布魚和善揚真人還有我來搭救,而我又有誰來搭救呢?


    沒人了。


    破釜沉舟,毫無退路了,怎麽辦?


    還是那句話,人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搏命而已,誰不會?


    止戈劍在那一刻,被我抓緊在了手中,然後當我踏步向前的時候,我的身後,隱隱有人的身影浮現出來。


    那是兩代一劍神王的意誌。


    一個是五百年前的日本劍聖,而另外一個,則是千年之前的苗疆大拿,到底孰強孰弱呢?


    盡管一劍神王的發揮,受困於我本身對於劍道理解的限製,有一些低配,但我卻並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落了祖宗的名頭。


    特別是我跟前的這位對手,還是一個日本人。


    盡管上泉秀綱與幾百年後侵略中國的侵華日軍沒有半毛錢關係,但作為一個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飽受祖國和黨教育下的中國人,對於海峽對岸的另外一個民族,多少還是充滿了一種發自天性的敵視。


    這是兩個民族幾百年來不斷鬥爭的必然結果。


    鐺!


    兩人手中的家夥,跨越空間,猛然撞到了一起來,那劍聖先生的劍勢變化多端,每一處都仿佛詭變,但我既然能夠瞧得出他的高明之處,自然也能夠擋得住他的這一下。


    雙方都不是弱雞。


    刀劍相撞的那一瞬間,一股恐怖的力量從碰撞的地方,瞬間蔓延到了我的手臂上來。


    那力量是如此的恐怖,以至於我握劍的右手,半邊膀子都陷入了一陣酥麻之中,不過下一秒,九州鼎的力量迅速蔓延過來,讓我穩住了身子,也將這一劍給擋得結結實實。


    最先變招的,是劍聖上泉伊勢守秀綱,他在感覺到了我的力量之後的一瞬間,長刀猛然一繞,卻是如同長蛇一般,朝著我的手腕轉來。


    此刻的我全神貫注,沒有給對方一點兒機會,止戈劍上下翻飛,死死咬住了對方。


    兩人交手,三五個回合,絲毫不分勝負,那劍聖往後猛然一躍,然後盯著我道:“劍不錯。”


    我笑了,人如何?


    劍聖差點。


    對於他的評價,我不急不躁,不溫不火,淡然道:“那是你接觸得不多,一會兒你就知道,這裏麵的味道了。”


    上泉伊勢守秀綱的個子不高,大概一米六左右,還不穿鞋,赤著足,然而反手握著長刀,整個人不動如山,氣勢卻非常的足,在我的跟前,反而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巍峨之感,聽到我的話,他哂然一笑,哦,你這劍法,倒也奇特,跟中國主流的手段很不相同。


    主流手段?


    我挽了一個真武八卦劍的劍招,道:“這個?”


    沒想到對方居然知曉,哈哈一笑,這可是中華頂級道門茅山宗的真武八卦劍?


    我你居然知道?


    劍聖道:“自然知道,很久之前,我曾經碰見過一個漂洋過海來的茅山道士,他自稱是茅山宗的刑堂長老,過來追查門中叛徒的,惹了我,與我交手,用的就是這手段。”


    我後來的結果如何?


    劍聖道:“他很強,一身道法通明,殺了我身邊的許多人,不過最後給我近身,一劍斬下了頭顱。”


    我眯起了眼睛來。


    刑堂長老,代表了茅山宗修行之中的頂級力量,一般來講,除了掌教真人和傳功長老之外,刑堂長老的修為是最高的,而這個老東西居然能夠將當年的茅山刑堂長老幹掉,很顯然,不是什麽善茬。


    想到這裏,我笑了起來,哦,那我們可是冤家路窄,我正好也是茅山宗的外門長老雖然剛剛當上沒多久。


    劍聖道:“好了,敘舊結束,讓我了結你的性命吧。”


    罷,他整個人往回收了兩步,隨後猛然向前劈出了一劍來。


    迎風一刀斬。


    唰


    一劍劈出,我感覺整個空間都炸開了,無數的勁氣縱橫飛舞,那劍氣如同風刃一般,撕裂空間,而劍聖則如同一隻猿猴般,騰空而起,神出鬼沒。


    瞧見這情況,我知道對方是沒有保留了,陸左去過幾次日本,對於那兒的情況多少也有所了解,曾經跟我講過,新陰流劍術奧義之中,猿飛之術,是最精華的一部分。


    四麵八方撲來的劍芒讓我在這偌大的空間之中,毫無立錐之地,下意識地遁入虛空,卻發現整個空間一片紊亂,根本無法離開。


    而更讓人頭疼的,是對方如鬼神一般,神出鬼沒,往往從斜刺裏出來一劍,都讓人膽戰心驚。


    不愧是劍聖,隨手的一劍,都有讓我感覺性命丟失的恐懼。


    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硬著頭皮與他交戰。


    而在這樣極度危險的狀態裏,我漸漸的,有了幾分明悟來。


    劍乃“百兵之君”,刀之道,在於悍勇,一往無前,而劍之道,則在於心。


    心之所向,劍之所向。


    越是暴風驟雨的攻擊,對於我來,越有一種能夠借鑒、參考的價值,而在這樣源源不斷的攻擊之中,我開始反過來認識到了自己所信仰的劍道來。


    世間萬物,莫過於一斬。


    它用另外的一種法來講,就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的一”,轉而言之,任何人都不是沒有弱點的,總有一處地方,是可以致人於死地的要害,隻要你把握住了,就能夠頃刻擊敗對手,而若是想要逃,重重包圍,十麵埋伏,也有一絲生機可尋。


    世間沒有絕對。


    隨著這樣的明悟在心頭升起,我從最開始那幾乎不能夠抵擋的大劣勢,狀態開始慢慢回升起來,麵對著四麵八方的縱橫劍氣和淩厲殺招,我沒有任何驚慌,在一劍神王意誌的引導下,對於止戈劍的熟悉感,越來越強。


    我甚至能夠感應得到那劍上發出的嗡嗡聲,它是裏麵的劍靈,在與我身心合一的道路上,走得越發的近。


    兩人時而聚合,時而分開,長劍叮當,光芒四射之間,掩映著兩人臉上的寒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上泉秀綱往後猛然一躍,脫離了我的攻擊範圍。


    這個時候,我方才發覺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居然反守為攻,朝著對方發起了淩厲的攻擊來。


    而在對方後退的那一瞬間,我也終於找到了對方遁去的一。


    那就是他,此時此刻,隻不過是一個傀儡。


    倘若是完全體的上泉秀綱,那個曾經縱橫東瀛的劍聖,我或許並不會是他的對手,但是我此刻麵對的,隻是一個被囚禁在天羅秘境,被人馭使的守關人而已。


    他的劍道、劍法和修為都在,但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最重要的東西。


    精!氣!神!


    沒有靈魂的劍法,就算是天下第一劍,也終究隻是一道難題而已,終究還是會被破開的。


    而我,就是那個破題者。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整個空間之中,都有一股氣在凝聚,緊接著我的止戈劍抬了起來,以一種極為玄妙的姿勢,朝著對方劈了過去。


    呔!


    上泉秀綱橫劍來擋,而我卻露出了笑容來。


    破!


    止戈劍以一種超越了我畢生所見的速度,落在了對方的太刀之上,而在那一瞬間,我連續劈出了十幾刀,對方也是同樣的手段,隻不過在第十四刀的時候,他手中的長刀斷裂,化作無數碎片,而頭顱,也隨著刀碎的一瞬間,給我斬落下來。


    噗通


    一代劍聖,上泉秀綱,最終跌倒在地,身首分離。


    瞧見麵前的這具無頭屍體,我收起了劍,然後朝著他拱手,鞠了三下躬。


    此人,可為吾師矣。


    鞠完躬,我轉過身去,緩步離開了戰場,沒多遠,我瞧見屈胖三站在了我的不遠處,朝著我招手。


    在他身邊,布魚跟著,而善揚真人,再無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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