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刺痛的額角,焉母眼底盡是失望,「到了現在,你還不知悔改,將所有的錯處都推到別人身上。老爺是怎麽教你的,你是不是全都忘了?這次陛下在朝堂上痛斥你爹無才無德,對焉家的打擊甚重,原本我給似錦訂了一門婚事,還沒等下聘,那戶人家已經反悔了,你能不能為你妹妹考慮一二,莫要再胡鬧下去了!」


    焉明玉低低應是,兩手卻死死捏緊了。


    「既然已經拿到了休書,就安安生生留在家裏,健兒是柳家的長孫,你也不必太過操心,等過段時間,大家把此事淡忘了,為娘再幫你們姐妹尋一門好親。」焉氏輕撫著女兒柔順的發絲,語重心長道。


    聽到這話,焉明玉麵色大變,她還想著回到柳家,過富貴無雙的日子,要是嫁給旁人的話,再跟表哥牽扯在一起,被人抓到了就叫私通,不浸豬籠都是好的,哪還能享受那些榮華富貴?張口欲言,但見到母親不虞的神情,她也不敢多說。


    「去看看你父親吧。」


    女人渾身發顫,怯怯點頭,隨即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到了門口,還沒等焉明玉將門推開,便聽聞一道低沉的聲音,「進來。」


    她走入其中,看到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坐在書桌前,翻閱著一本古籍,頭也不抬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為父雖然失去了山長的身份,但得了空閑,能在家中研習經義,倒比先前更為自在些,明玉也不必因此事掛懷,隻希望你在離開柳家以後能謹言慎行,可記住了?」


    「父親,都是周氏的錯,要不是她跟昭禾出手陷害,女兒也不會被表哥休棄、」


    話沒說完就被焉父擺手打斷,「那是郡主,怎可直呼其名?無君無父是禽獸也,切記切記。」


    焉明玉緊咬牙關,她很清楚父母的性子,他們安貧樂道,恪守禮數,而自己卻仿佛異類,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希望能站在最高的地方,將所有人踩在腳下。


    「女兒知錯了。」


    焉父心思澄澈,怎會看不出她的想法?但到底也是自己疼愛多年的孩子,除了盡心教導以外,也想不出別的辦法。


    「罷了,這幾日你受了不少苦,先回去歇息罷。」


    焉明玉福了福身,嬌美麵龐上滿是疲憊。焉家雖不算高門大戶,但她打小被人捧在掌心,根本沒吃過苦、遭過罪。而今因為歹人的陷害,在陰森可怖的詔獄中呆了整整五天,幾乎將她的精氣神兒都給磨沒了,若是不好生將養,怕是許久都緩不過來。


    齊王到底是明仁帝的長子,即使這次被剪除了不少黨羽,他本人依舊沒有受到多嚴重的責罰,隻是在王府反省數日,不如先前那般意氣風發而已。


    謝崇好不容易得了空閑,就跟嗅到蜜糖香氣的黑熊一般,恨不得將心愛的女人揉到骨子裏。好在他還有些理智,伸手抹了把臉,黑眸定定地盯著那道纖細背影,狀似無意的問,「今日天氣不錯,沒有飄雨,咱們去街上逛逛?」


    如今剛開春,時不時雨雪交雜,路上滿是泥濘,周清本想拒絕,但對上男人眼底的期待之色,原本想要說的話語又咽回了肚子裏,她點了點頭,「等我換身衣裳。」


    周清很快就收拾妥當,謝崇看著無比豔麗、無比嬌美的愛妻,主動上前拉住柔白小手,將人帶上了馬車。


    謝崇到底是男子,像綢緞莊這種女客居多的地方,自然是不好亂逛的,周清思索片刻,衝著駕馬的車夫吩咐幾句,便坐回了原處。


    「清兒想去哪裏?」有一縷不聽話的發絲散落在粉頰邊上,謝崇伸手將發絲綰到耳後,殘留在掌心上的酥麻感,讓他喉結滑動,眼神也越發幽深沉暗。


    周清沒有察覺到男人的異樣,她捏了捏虎口,漫不經心道,「先去當鋪看看。」


    大周人酷愛調香,香料本身貴重至極,若是有人難以維持生計,便會將家中私藏已久的香料當出去。所謂「值十之物,隻賣四五」,當鋪低價收攏了不少好物件,周清對金銀珠寶不感興趣,卻對珍貴的香料稀罕至極,這才動了心思。


    沒過幾時,馬車便停在了京城中最大的當鋪門前。謝崇率先跳下馬車,而後小心翼翼把夫人扶了下來。


    當鋪的夥計們一個兩個都生了雙利眼,隻看著這對年輕夫妻的模樣,便能猜出他們出身不凡,臉上的笑容頓時熱切不少,殷勤的將人迎了進去。


    前世周清沒少來到當鋪之中,當時香鋪敗落,哥哥離世,父母病榻纏綿,她將家裏積攢多年的物件一樣一樣的拿到此處,任憑夥計翻來覆去的查驗,最後報了個極低的價錢,她連辯駁的餘地也沒有,隻能拿著銀兩換得幾副湯藥,隻可惜還是沒保住家人的性命。


    思及那些痛苦不堪的回憶,周清心情不免有些低落。謝崇一直注視著愛妻的側臉,此刻發覺不對,便略微低頭,薄唇似有若無的觸碰著女人的耳垂,問,「怎麽了?」


    他其實很想問問清兒為什麽不高興,難道跟自己相處就這麽乏味嗎?這些話在他腦海中翻來覆去浮現了無數次,卻從不敢吐口,隻能牢牢握住女人的手,不給她離開自己的機會。


    感受到噴灑在頰邊的熱氣,周清不由紅了臉,深吸了幾口氣,激蕩不停的心緒才平複下來,她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易察覺的羞惱,「這是在外麵,指揮使莫要鬧了。」


    謝崇抿唇,並未言語,拉著她走到櫃台前。


    周清開口發問,「此處可有香料?勞煩掌櫃的拿出來給我們夫妻瞧一瞧。」


    大概是「夫妻」二字取悅了謝崇,翻湧在他眼底的陰鬱之色漸漸褪去,變為了燦如暖陽的柔和。


    掌櫃的隻覺得後頸浮起陣陣涼意,不過他也沒有多想,略微點頭後便轉身取出了幾隻木匣,裏麵放著的都是各種名貴的異香,像那些品相普通的,他都沒往上擺,畢竟眼前這兩位肯定是大主顧,不多賺些銀子,豈不是虧待了自己?


    從小接觸香道,周清對於香料的品質還是能清晰判斷出來的,掌櫃的拿出來的東西大多都是從番邦而來,質地雖然不錯,但像婆律香、降真香等物,謝府庫房中並不少,與其在這兒浪費銀錢,還不如買些別的。


    謝崇站在女人身畔,手中抓起一隻不起眼木盒,上麵並沒有雕刻半點花紋,木料也很普通,也不知為什麽會放在此處。


    「這裏麵是何種香料?」他低聲問。


    掌櫃的麵上閃過一絲懊悔,連連歎氣,「這裏麵放著一枚香丸,名叫紅塵,是我剛幹這行的時候收的東西。將紅塵當到店裏的是名年輕書生,當時他神情萬分不舍,我還以為這是什麽好物兒,哪想到他拿了銀子就再也未曾出現,一晃都二十多年了……」


    「紅塵?」周清低聲喃喃,隻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在何處聽到過。


    看到女人歪頭思索的模樣,謝崇以手抵唇,輕咳一聲,道,「掌櫃的,勞煩將紅塵包起來,我們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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