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伽闌的味道,蜀地根本沒有沉香木,這裏一定是藏香之處!


    枯死的榕樹生的十分高大,兩人都無法合抱,光是那樹洞都能容納一名成年男子,隻可惜內裏漆黑一片,她也不敢貿然進去。


    皺眉思索片刻,周清從腰間的布兜裏摸出菖蒲,綁在樹枝上,用火折子點燃香料,探入樹洞中不住熏烤。


    隻過了兩息,便有不少蛇蟲鼠蟻鑽了出來,拳頭大小的蜘蛛,黝黑發亮的蜈蚣,以及足有手腕粗細的毒蛇……看到那些玩意,她身體僵硬了好一會兒,等菖蒲燃燒殆盡,又換了其他驅蟲的香料,足足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沒有任何東西再從樹洞中跑出來。


    謝崇倒不怎麽害怕,彎腰鑽進樹洞中,很快便將一口木箱扛了出來。


    看到木箱,周清眼底浮現幾分熱意,頰邊也露出了淺淺的梨渦。男人將木箱放在地上,手拿佩刀,朝著早已生鏽的鐵鎖劈砍數下,隻聽哐當一聲,鐵鎖落在地上。


    用力捏了捏虎口,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伸手將箱蓋打開,發現其中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數十隻巴掌大的匣子,最大的木箱即使塗了一層桐油,左下角也被花鼠嗑出了個不小的窟窿,有的香料漏出來,才會使泥土染上香氣。


    「在這兒翻看不太方便,咱們先回客棧吧。」周清邊說邊從布兜裏翻出幾張銀票,交給老漢,躬身道謝,「多謝老丈引路,若不是您的話,我們根本找不到香料。」


    這些銀票委實不少,老漢連連推拒,到底拗不過這佯裝男子的姑娘,隻得將銀錢收下,又將他們帶下山。等折返後,老漢片刻都不曾耽擱,直接用斧頭將水塘邊上樹木砍斷,過幾日重新放了一批小魚,倒是長得越發康健了。


    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眾人甫一回到客棧,周清便急急忙忙將木箱打開,挨個翻找,待看到彷如樹脂一樣的香料時,她指尖輕輕顫抖,杏眼也蒙上了一層水汽。


    「這就是安息香?」謝崇站在她身後,沉聲問道。


    「正是。」


    安息樹形似鬆柏,生長於安息國,又名辟邪樹,葉片經冬不凋謝,二月開黃花,十分殊異,也是能治髓海之疾的良藥。


    安息香的色澤彷如胡桃瓤一般,堪比最貴重的琥珀,質地比普通香料略軟些。


    即使此物的形態與古籍上描述的別無二致,周清也不敢掉以輕心,她用竹刀輕輕切下指甲大小的香料,放在香爐中點燃,又拿厚厚一層草紙覆蓋在爐蓋的氣孔上,眼見著嫋嫋煙氣透紙而出,她懸著的心終於落到實處。


    古籍有雲:焚燒安息香時,若煙氣能透紙而出,即為真品。


    大概是心緒波動太過的緣故,女人眼角略微泛紅,雖然沒有掉淚,但那處通紅的皮肉仿佛尖刺,狠狠紮在謝崇心口,讓他恨不得立時將清兒抱在懷裏,想方設法讓她展露笑顏。


    「得到了安息香,該怎麽做才能徹底根除髓海的病症?」他啞聲發問。


    周清深吸一口氣,答道,「藒車香有驅邪之功,隻需將兩種香料混合在一處,早晚各焚香一次,等體內風邪排盡了,指揮使便再也不會受到病症的折磨。」


    劉百戶與葉猛站在旁邊,聽到夫妻二人的對話,隻覺得萬分神異,怪不得京城中的達官顯貴都崇尚香道,沒想到竟有這樣的作用,還真是讓人開了眼界。


    瞥見眾人的神情,周清淺笑解釋,「藒車香易得,品相上佳的安息香卻難得,據說前朝有一位翩翩公子,因被家人欺瞞,無法與心愛的姑娘成婚,太過悲痛導致昏厥,幸虧家人及時點燃了安息香,這才保住了他的魂魄。」


    劉百戶不由咋舌,就連葉猛也嘖嘖稱奇,對待周清的態度也不像先前那般輕慢了。


    來蜀地時周清就帶了藒車香,免得謝崇突然發病。雖然一路車馬勞頓,對於調香養身而言,肯定會造成些微的影響,但好不容易得到安息香,她一刻都等不得,當晚就在客棧裏將兩種香料炮製成香丸,以便在路上取用。


    說來也是奇了,先前在用藒車香祛除風邪時,謝崇髓海總會湧起陣陣痛意,將他折磨地痛不欲生,但有安息香配合,那種疼痛竟然消失無蹤,他明顯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日日變得強健,即使白天黑夜都呆在馬車中,依舊不覺得有多疲乏。


    鎮撫司的人來到蜀地,一是為了尋找安息香,二是為了將齊貴妃的大宮女廖氏帶回宮。當初齊貴妃風頭正盛時,廖氏在宮中頗有臉麵,隻可惜正主甫一去世,她就迫不及待地逃出宮,若說沒做過虧心事,三歲稚童都不會相信。


    謝崇本想派劉百戶將周清送回京城,但想起在暗處虎視眈眈的齊王,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帶著夫人在蜀地中奔波了大半個月,最後才在巴縣發現了廖氏的蹤跡。


    廖氏在深宮之中浸淫多年,當真狡猾的很,每隔一段時間就搬離原本的住處,就怕被錦衣衛抓住。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當年從宮裏逃出來時,她臉上被刺了字,即使麵頰上的皮肉被生生削去,瞧不見刺青,但那塊疤痕足有杯口大小,簡直能止小兒夜啼。


    要是廖氏安生躲在偏僻的村落中也就罷了,蜀地難行,沒有人能將所有的村鎮都給尋找一遍,但她如同狡兔,不斷挪移,留下的馬腳就更多了。


    謝崇帶著劉百戶、葉猛將躲在草垛裏的老嫗抓起來,用麻繩結結實實捆住手腳,直接捆到了客棧中。


    周清坐在桌前,掃見廖氏猙獰可怖的麵龐,麵色沒有任何變化。前世裏她被天花折磨許久,死前身上長滿了無數膿包,論醜陋,比起廖氏也不遑多讓。


    謝崇本以為清兒會害怕,還想借此機會將佳人擁入懷中,用手掌丈量著纖細的腰肢,輕撫柔嫩的粉頰……隻可惜,現實遠不如設想美好。


    除了葉猛外,周清見過的錦衣衛大多情緒內斂,很少會將心思表露出來,她自然猜不透謝崇的想法,隻蹲在廖氏跟前,白玉似的鼻尖幾乎貼到了廖氏滿是皺紋的麵龐。


    將這副場景收入眼底,劉、葉兩人臉色發綠,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注在指揮使身上,明明上峰麵容俊美,為何夫人會對一名老嫗如此親近?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周清嗅覺靈敏,聞到了老嫗身上的氣味,帶著些許苦意,其中夾雜著鬧羊花、萬桃花、醉心花、狗核桃等物,味道雖然不重,但這些藥材融合起來,長久嗅聞,便會使人昏迷過去,到時候隻要廖氏的心腸足夠狠毒,說不準會一刀將他們的性命給結果了。


    想到這一點,她不由打了個激靈,先將客棧的門窗打開,而後又狠狠擰了下手臂內側的嫩肉,皺眉道,「廖氏身上帶著一股香氣,能使人昏迷。」


    葉猛有些不信,反駁道,「那她怎麽沒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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