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剛想將郡主叫醒,便聽到了吱嘎一聲,她走到屏風前看了一眼,瞧見穿著大紅喜袍的周公子,整個人都愣住了。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周公子平時很是淡漠,今日眼底竟透著幾分欣喜,雁回俯身行禮,道:「郡主正在沐浴,您、」稍等片刻。


    最後四個字還沒有說出口,便見著光風霽月的郡馬擺了擺手,讓她退下。


    雁回:「……」


    郡主跟周公子已經成了親,成了真正的夫妻,倒也不必在乎那些有的沒的,這麽一想,雁回徹底放了心,隨即離開了主臥。


    方才有人在時,周良玉鎮定自若,沒有露出半點端倪,但雁回甫一離開,他耳根便泛起紅暈,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屏風上,其中灼燙的熱度似是能將上麵的繡圖徹底燒為灰燼。


    站了片刻,他不由擰眉,心覺不對。


    若昭禾還在沐浴,知道自己進房,肯定會加快速度梳洗,這麽半天都未聽到水聲,難道是出了什麽事?


    劍眉一擰,周良玉眼底透著一絲擔憂,快步往前走,待看到趴在桶邊、睡熟了的女人時,腦袋裏轟得一聲,思緒被摧毀地一幹二淨,完全無法思考。


    空氣中飄蕩著馥鬱甜美的薔薇香氣,不止沁人心脾,還帶來絲絲旖旎。


    周良玉沒有任何猶豫,邁步走到昭禾麵前,扯下木架上搭著的巾子,裹住了白生生的嬌軀,將人打橫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拔步床上。


    巾子沾了水後,變得十分服帖,將窈窕有致的身段完全勾勒出來。女人的腰很細,周良玉瞥了一眼,掌心發癢,忍不住捏了一把。


    昭禾雖然睡著了,卻也不是全無知覺,現下迷迷蒙蒙地睜開雙目,發現有人坐在身畔,不由低低呀了一聲,等看清了男人衣衫整齊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兩手攥著錦被,將身子遮住,嗓音幹澀地問,「怎麽回的這麽早?」


    「不早了,天都黑了。」


    聽到這話,昭禾仰起頭,目光落在窗欞上,發現天色的確暗了下去,也不知她究竟睡了多久。


    周良玉走到桌前,倒了兩杯酒,端在手裏走了過來。


    「該喝合巹酒了。」


    昭禾坐直身子,錦被不住往下滑,她麵露尷尬之色,想要換身衣裳,但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周良玉自顧自坐下,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昭禾,把酒盞往前送了送。


    昭禾會意,纏著他的手臂,將酒水一飲而盡。


    她飲酒的次數少,被嗆得直咳嗽,周良玉抬手輕拍著纖瘦的脊背,也不知是何緣故,巾子竟鬆散開來,墜在了大紅的床褥上。


    昭禾低著頭,環抱雙臂,她眼睜睜地看著周良玉拿起布巾,隨手扔在地上,還振振有詞地道,「這條巾子濕了,貼身放著容易著涼,昭禾若是受了風寒,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大喜的日子少不得被人灌酒,來府的客人知道周良玉酒量極好,一個個都沒客氣,直接讓奴才換上了海碗,輪番上陣,準備將小登科的探花郎灌得爛醉如泥。


    前半場的確如他們所願,但酒過半巡,指揮使突然站在了大舅哥跟前擋酒,俊美麵龐不帶一絲笑意,委實令人膽寒。


    周良玉因此得以脫身,心中對謝崇不免添了幾分感激。


    「昭禾……昭禾。」他突然湊上前,薄唇嗡動,不住呢喃著。


    「我在這兒。」心裏雖有些羞窘,但昭禾到底經曆過一回,連連吸氣,暗暗告誡自己要平靜下來。


    「我先穿上衣裳,再幫你更衣?」她試探著問了一句。


    周良玉鳳眸一閃,伸手將人拉入懷中,附在耳邊道,「不必更衣了,我自己來,省得麻煩。」


    緋紅的床帳被放了下來,做工精致的喜袍被胡亂扔在地上,與濕透的布巾作伴。


    兩道人影交疊在一起,隱隱約約還傳來幾聲嗚咽。


    翌日清晨,昭禾甫一睜眼,便有一陣酸痛鋪天蓋地湧了過來,她忍不住呻吟一聲。


    與她相比,周良玉麵上透著絲絲饜足,將人摟在懷中,低聲問,「再睡一會兒?」


    昭禾搖了搖頭,「還得去給公公婆婆敬茶,不能再睡了。」


    郡主府離香鋪並不算近,在路上還得耽擱一段時間,若是不早些起身的話,等到日上三竿再給公婆上門,實在不妥。


    「爹娘不看重規矩,你莫要擔心。」修長手指撚起一縷發絲,仔細嗅聞著,「這股香氣似是有些熟悉……」


    聽到這話,昭禾陡然反應過來,昨晚浴水中肯定加了大食國的花露,否則周良玉根本不會這般孟浪,暗暗咬了咬牙,她解釋道,「先前清兒說過,大食水的味道與孩兒土相似,香鋪裏正好有這種香料,你大概是聞到過。」


    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周良玉突然翻過身來,下顎抵著女人的頸窩,含糊不清地說,「你真香。」


    昭禾身體僵硬了片刻,隨即將人推開。


    守在門外的雁回聽到房間裏的動靜,趕忙端著銅盆走了進來,將衣裳送到主子麵前。


    夫妻倆穿戴整齊,坐在馬車上,已經到了辰時。


    周良玉拉著妻子的手,輕聲說,「清兒將娉娉送到了香鋪,她年紀小,一時半會怕是很難改口,還請夫人多多費心。」


    昭禾點了點頭,身體卻有些僵硬。


    等到了香鋪,看著麵帶欣喜的二老,神情中尋不到半點不滿,她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娉娉被人抱在懷裏,一見到母親,小姑娘扭著身子就要下地,周清鬆開手,她便蹬蹬衝到了昭禾麵前,兩手扯著緋紅的裙裾,甜甜地叫娘。


    周良玉蹲下身,捏了捏娉娉的鼻尖,問,「該管我叫什麽?」


    小姑娘歪著頭思索,「叔、不對,爹爹?」


    「真乖。」周良玉忍不住誇獎。


    昭禾給周父席氏敬茶,而後留在香鋪用了飯,正如那人所言,爹娘都是厚道性子,全然不在乎所謂的規矩,待她比周良玉還好,沒有半點苛責。


    兩人成親一年時,昭禾又生了個兒子,取名周慎,這孩子繼承了周家人的好相貌,幼時便生的玉雪可愛,長大以後更是俊逸非凡。


    周良玉不喜勾心鬥角,後來被調入了工部,一路坐上了工部尚書的位置。


    終此一生,他都沒有納妾蓄婢。外人都說工部尚書娶了郡主,怕開罪了皇家,就對著夫人伏低做小,簡直懼內至極,丟盡了世間男子的顏麵,他聽聞此事,卻沒有追究的意思,反倒像是默認了謠言一般。


    許多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懼內隻是因為愛重,又何必跟外人多費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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