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母別墅耿宅


    “茜如,你找你那些姐妹淘,看能不能凋個五千萬讓我周轉一下。”耿勝中神情焦慮的說。


    耿勝中是一間股票上櫃公司的老板,本該是意氣風發的他,此時臉上隻看得到頹敗的老態,完全不複平時自信悠哉的模樣,煩惱無助的坐在沙發上揪扯自己的頭發。


    “你可別打我的主意,我才不要去幫你借錢,丟臉死了!”美豔妖嬈的周茜如坐在一旁修剪指甲,完全無視耿勝中挫敗無援的害狀。


    “茜如,算我求你,我真的已經被逼到絕路,下個月再籌不出這些錢,公司隻能宣布倒閉。到時,我們的房子、車子都會被拍賣。”耿勝中對著周茜如懇求道。


    “那是你的事,我死都不會拉下臉去幫你借錢,你別想了。”周茜如語音尖銳的說,自私無情的模樣表露無遺。


    “茜如,大家現在是坐在一條船上,船沉了,對你也沒有好處。”耿勝中企圖讓她清楚現實情況。


    “那你叫沁詩去酒店上班,憑她的姿色應該還值幾分錢吧!”周茜如不懷好意的看著——旁神色憂慮的耿沁詩,冷血無情的說。


    耿沁詩雖然同是耿勝中的女兒,但早在他續弦娶了周茜如後,就成了新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而在她父親心裏,她在這個家裏更是沒有任何地位可言,充其量不過是個吃閑飯的人。


    “哎啊!遠水救不了近火,她就算賣身也隻能賺些零頭,沒用的。”耿勝中瞥了沁詩一眼,神情黯然的說。


    聽到耿勝中這麽說,沁詩真不知該歡喜還是難過?,歡喜她不需要出賣靈肉,難過她的親生父親竟然絲毫不在乎她。


    “爸!媽!你們瘋啦!怎麽可以叫姐姐去酒店上班。”坐在一旁的耿沁嵐,滿臉不敢認同的表情。


    “小孩子不懂,別插嘴。”耿勝中不耐的訓斥小女兒,不想聽她的抗議。


    “誰是小孩子,你們太過分了,為了自己,都不顧姐姐……”耿沁嵐嬌俏可愛的臉蛋堆滿了怒意,不顧一切的想抗議。


    “沁嵐,別說了,爸跟二媽也是為了這個家,你別跟他們起衝突。”沁詩輕輕搭住妹妹的手臂,語氣溫柔的說。


    “哼!”耿沁嵐將頭撇到一邊,怒嗤一聲,心中充滿不屑。


    沁嵐跟沁詩都知道多說什麽都沒用,因為耿勝中跟周茜如是對自私自利、功利現實的夫妻。


    沁嵐的處境還算好,畢竟她是周茜如親生的。但沁詩就沒那麽幸運,她母親生她的難產過世,所以她從小就嚐盡人間冷暖與辛酸。


    二十年前,沁詩的母親屍骨未寒,耿勝中就迫不及待迎娶風騷美麗的周茜如,婚後又生了沁嵐。


    無人關愛的沁詩就像現實世界的灰姑娘;隻差她有個善良可愛的好妹妹沁嵐,完全不像她刻薄、惡毒的母親周茜如。


    周茜如從一嫁人耿家,即對繈褓中的沁詩充滿敵意。有這樣冷血無情的後母,也讓沁詩的成長過程遭受無法想像的苦難與折磨。


    沁詩從小到大雖然住在豪宅裏,卻過著貧民般的困苦生活。她所有的衣服和物品都是沁嵐買給她的。在耿家,她根本沒有花錢的權利。


    除此之外,沁詩隻要稍不順周茜姍的意,馬上被她以竹條皮鞭伺候,所以沁詩身上總是傷痕累累,少有痊愈的時候。


    “勝中,我聽劉太太說,‘嘉旭集團’的總經理邢煜峰最近止在找結婚對象,已經跟好幾個名門閨秀相過親,好像還沒有中意的。要不這樣,我請劉太太幫忙牽線,看能不能幫我們沁嵐找個好老公。”周茜如靈機一動,語氣興奮的說。


    “幹嘛又扯到我身上,我才十八歲而已,你就要我嫁人,這不是把我推人火坑嗎?”沁嵐無法置信的瞪著母親,不敢相信她連自己親生女兒都出賣。


    而且那個邢煜峰能當上總經理,恐怕也是個雞皮鶴發的老頭子,她才不要為了金錢葬送自己一生。


    “傻女兒,媽怎麽舍得把你推入火坑。要是能嫁給邢煜峰,那可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他可是台灣百大富豪之一,而且他隻有二十八歲而已。這樣的親事隻有他挑對象,哪容你挑三揀四。”周茜如瞪著她說。


    “茜如,這倒是個好主意,如果能和邢煜峰結為親家,別說是五千萬,我想他連五億都不放在眼裏,如果一切順利,問題就能迎刃而解。”聽到這個絕妙主意,耿勝中眼中閃動著希望的火光。


    周茜如心中開心的盤算著,如果邢煜峰看上了沁嵐,那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靠著這個乘龍快婿,他們後半輩子都不愁了。


    “我才不要,如果真要嫁,也該姐姐先嫁,不應該是我。”沁嵐氣憤的反駁,不能理解他們到底定想嫁女兒還是賣女兒。


    “哼!憑她,還沒這種好命。她要敢跟你搶老公,我絕對把她的腳打斷。”周茜如睥睨的瞥了沁詩一眼,臉上盡是厭惡的神情。


    她可不會將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送給耿沁詩這個拖油瓶。


    “媽,你怎麽這麽說……”沁嵐實在不懂母親為什麽對她那麽溺愛,卻對美麗溫柔的姐姐那麽惡毒。難道說,是不是親生骨肉真有那麽太差別?


    耿沁詩默默坐在一旁,低著頭一語不發。脫俗標致的臉蛋帶著恬靜的溫柔,周茜如的攻詰與排擠,對她似乎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事實上,她並不是毫無所感,隻是無力改變什麽,徒呼傷悲又有何用?


    小時候她會躲在屋子無人的角落,在那裏幻想她有一個甜蜜又和樂的家庭,慈祥的父親、溫柔的母親,還有一個會撒嬌的寶貝妹妹。


    隻是……隨著年紀增長,她不再有著童話般的幻想。現實世界的她,不過是受父親冷落,被後母虐待的女孩。


    認清事實後,她變得沉默寡言,努力假想自己是個隱形人。她發現隻要周蓿如不在意她的存在,那她的日於就得以平安度過,否則就得忍受她刻薄的怒罵和身體上的責罰。


    親情的匱乏與生活的磨練,讓她溫柔恬靜的個性更添一股堅強的韌性,像皚皚白雪中的孤梅,綻放優雅美麗的花瓣。


    “勝中,這件事就這麽敲定,我趕緊去跟劉太太說。至於沁詩……她也不能什麽事都不做。你找一間常光顧的酒店,幫她安插進去當小姐!就算隻能賺點零頭,那也不無小補。”周茜如斜眼睨規著耿沁詩,嘴角噙著惡毒的笑容。


    “嗯!這我來處理就好。”言下之意,表示耿勝中也讚成這樣的安排。


    “媽……你不能這樣……”聽到母親的話,沁嵐急得從沙發上跳起來,企圖反駁她的決定。


    “你什麽都不用說,事情就這麽決定。我要去找傘夫人打麻將,先出去羅!”


    周茜如輕巧的提起手提袋,妖嬈的擺擺手,搖曳生姿的走出大門,留下氣憤難消的沁嵐和認命無奈的沁詩。


    “啊——我的天啊!”周茜如驚慌失措的哀號聲響徹整間房子,驚嚇到所有的人。


    沁詩在房裏聽到哀號聲,連忙跑出房間,察看到底發生什麽事,怎會讓周茜如發出如此可怖的驚叫聲。


    一看到耿勝中跟傭人都衝進沁嵐的房間,沁詩也跟著進去,心中七上八下,怕沁嵐出什麽意外。


    還沒踏進房門,就聽見周茜如尖聲嚷嚷:“你到底怎麽搞的,怎麽臉上會長滿疹子?”


    “我也不知道,我前幾天開始發燒,今天就變成這樣子。”沁嵐整個人包在棉被裏,露出的臉蛋上布滿密密麻麻的暗紅色疹子。


    “茜如,我想沁嵐是得了麻疹,才會這樣……”耿勝中仔細察看沁嵐額頭跟頭後浮起的疹子,轉過頭跟妻子說。


    “廢話!我當然知道那是麻疹,還要你說嗎!”周茜如潑辣的朝著丈夫怒吼,激動的神情帶著無法遏抑的恐慌。


    “我是想說,麻疹沒什麽大不了,過兩天就消了。”耿勝中語氣平靜的看著她說。


    “沒什麽大不了——”聽到這句話,周茜如又開始歇斯底裏的發鋼。“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狀況?沁嵐今天要跟邢煜峰相親,你竟然說沒什麽大不了——”


    “生病有什麽辦法?隻好跟邢總改期啦!”他腦中還有一絲理智,不會去跟既定事實爭論。


    “你說改期就改期!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工夫才安排好這次相親?要改時間,一年後看能不能輪到我們?你就保佑老天讓你中樂透,保佑你的公司能夠撐到那時別倒閉。”周茜如連珠炮的轟炸,企圖罵醒丈夫混沌的腦袋。


    “這倒是……”聽到她這麽說,耿勝中也是滿臉愁容,無計可施。


    沁詩沒有理會他們兩人的爭吵,逕自坐到沁嵐床邊,滿心憂慮的撫摸她潮紅的臉蛋。“還在發燒呢!待會我陪你去看醫生。”


    “我沒事,反倒是你,爸媽還在逼你去酒店上班嗎?”沁嵐喘著氣,臉蛋紅通通的問。


    她這幾天雖然臥病在床,但還是不時聽到母親咆哮的怒罵聲。所以,她猜測沁詩這幾天一定又吃了不少排頭,受了不少苦。她雖有心救沁詩,但虛弱不堪的病體實在負荷不了。


    “你好好養病就好,別想那麽多。”沁詩姝麗的臉孔露出淡然的笑容,企圖安撫妹妹的疑慮。


    “媽又打你了,對不對?”看到她勉強苦楚的笑容,沁嵐不用想也知道,狠毒的母親是不可能饒過姐姐的。


    她掙紮著起身,揪住沁詩的手臂,拉起她的衣袖,露出一節雪白的皓腕,上頭布滿一道道醜陋的瘀痕,新舊傷痕交雜其上,讓人看得怵目驚心、不忍逼視。


    “嘶……”


    看到姐姐手臂上的傷痕,沁嵐忍不住倒抽口氣,又激又憤的她立時就要發作。


    “沁嵐,不要……”


    沁詩一發覺妹妹的意圖,馬上低聲阻止她,憂鬱的雙眸帶著無盡的懇求。


    “可是……”沁嵐全身像陷人火爐中,僅靠著怒氣支撐她爬起來。


    “沁嵐,你知道你開口的結果是什麽,真的想幫我,就什麽都別說,好嗎?”沁詩的眼神充滿乞求,雙手微微用力按住她的手。


    她們其實都很清楚,隻要沁嵐幫她說話,到頭來隻是讓她受更多皮肉之苦。


    她們的掙紮與努力不過是做困獸之鬥,她根本無力跳脫周茜如的魔掌。


    “難道你就由著他們這樣折磨你一輩子?”沁嵐心有不平,青春甜美的臉孔帶著無法理解的困惑。”沁嵐,別說了!”


    沁詩臉上露出平靜美麗的笑容,淡淡的、淺淺的,似乎一切的苦難如風似雲,輕薄無痕。


    她絕美秀麗的臉孔帶著超齡的成熟,自然散發出內斂恬靜的韻味,完全沒有二十歲女孩特有的青澀與天真。


    稚弱如她,心中當然也有憧憬、有夢想,但周茜如無情的魔掌遏製她所有的幻想與期待。讓她不敢對未來有任何幻想,她怕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在漆黑濕冷的寒夜裏,她總是縮著身子低聲啜泣,打著哆嗦,強忍身上劇烈的疼痛。每一次抽痛都像一道道淩遲她的鞭子,熾熱的烙印在她身上。


    她現在還有反抗的意誌,可是她不知道哪一天她會放棄一切,放棄自己,任由周茜如擺布,沉淪在糜爛虛華的酒池肉林,過著毫無尊嚴、送往迎來的生活……


    一旁耿勝中突然雙眼圓睜瞪著沁詩,像發現金礦似的,眼中冒出熾熱的火光。


    “茜如,我想到辦法了。”


    “什麽辦法?”歇斯底裏的周茜如停止咆哮,神情專注的盯著丈夫。


    “我們可以叫沁詩去相親,說不定邢煜峰會看上她。”耿勝中欣喜的說。


    “不行!我絕對不答應。”聽到這個提議,周茜如毫不遲疑的反對。


    她怎麽都不會把這麽好的機會讓給那個小賤人,邢煜峰隻能當她女兒的老公,絕不是耿沁詩的……


    “茜如,這有什麽關係?反正沁詩跟沁嵐都是我們的女兒,邢煜峰看上誰都一樣啊!”


    “當然不一樣,邢煜峰隻能配我的沁嵐,絕不能讓給她。”周茜如惡狠狠瞪了沁詩一眼,咬牙切齒的說,—副恨之人骨的模樣。


    她絕不能讓耿沁詩有翻身的機會,等她飛上枝頭當鳳凰,絕對會把他們一家人一腳踢開;到時候,她所有的努力全都付之東流了。


    “問題是,沁嵐現在出麻疹,叫沁詩去相親是唯一的辦法。”耿勝中苦口婆心的勸說。


    “要她去相親也可以,不過……她要用沁嵐的名字去相親,不能用耿沁詩這個名字。”周茜如心中浮現一個卑鄙不光明酌計劃。


    “你是說……要她假裝是沁嵐去跟邢煜峰相親。”耿勝中小心翼翼的說,不確定妻子的用意。


    “沒錯!就是這樣。”


    周茜如的嘴角浮現一抹得意的笑容。


    “你瘋啦!如果邢煜峰知道該怎麽辦?”耿勝中不敢置信瞪著她,搞不清楚她怎麽會有這麽瘋狂的想法。


    “你不說、我不說、沁詩也不說,那邢煜峰怎麽會知道?”周茜如睥睨的瞪了他一眼。


    “這……這……太瘋狂了!”汗水沿著耿勝中的額頭滑下,他六神無主的不停擦汗。


    “就這麽決定!你趕快去準備一下,這裏我來處理。”周茜如態度強勢的說,雙手將神情緊張的耿勝中推出房門。


    “媽!你不能叫姐姐假裝成我去相親,這樣對她太不公平了,你不能這麽不尊重她。”沁嵐激動的從床上爬起來,聲音嘶啞的抗議著。


    “你給我安靜一點,要不是你長滿疹子,我也不用這麽大費周章。你給我待在家裏好好睡覺,不準再惹麻煩。”周茜如瞪著女兒,口氣冷冽的威脅道。


    “媽……”沁嵐發出哀求的聲音,心中不舍的看著沉默無奈的沁詩。


    “沁嵐,沒事的。你好好休息。”隻見她露出安撫的笑容,輕輕撫摸妹妹柔細的發絲。


    “沁詩!跟我來!我要幫你打扮一下,看你這副難民樣,怎麽像我們家高貴漂亮的沁嵐。告訴你,你今天要是給我出差錯,回來我一定把你的雙腿打斷……”周茜如揪著沁詩走出房門,一邊走一邊罵。


    空蕩蕩的走廊,回蕩著周茜如尖銳刻薄的咆哮。


    可怖的怒吼聲像隻魔爪,緊緊措住可憐無助的沁詩,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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