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嚐試著看著遠處,果然在那朦朧的煙霧之中,火光繚繞,人影跑動,還有叫嚷的聲音。耳邊還聽到雞鳴的聲音,至於狗吠,好似黑狗發出來的叫聲。我萬萬沒有想到,會在天亮之前到達茶花峒。


    我著急地說:“怎麽會發大火呢……該不會發生什麽事情了吧……”


    白雅道:“蕭寒,你不用著急,咱們進去看看就是了。可能是哪一家走水了。這才引起混亂,不過大雪天氣,不會燒得很大的,你放心吧。”


    冬日大雪,這個季節,本是潮濕陰冷的季節,一般很難發生大火。隻有一個可能,是有人刻意放火的。豹子洞林衝在流放滄州草料場,陸虞侯趕來放了一把大火,方才有了風雪山神廟前的一場激烈的搏殺。


    我心中一驚,茶花峒出大事了,有人趕來這裏放火,目的就是茶花峒,可能是為了金蠶蠱,可能是針對麻老姑的。


    我心中緊張,離開茶花峒已經接近一個月的時間,沒想到會以將死之身回到這裏,可等我回到這裏的時候,茶花峒竟然發生打的災禍。


    我不受控製地咳嗽起來,引發身子動彈,感覺到身上沒有半點溫度,倒是全身筋骨都隱隱作痛。茅曦道灑在我傷口的腐骨蟲粉已經慢慢地侵蝕我的骨骼了。


    白雅看了一眼茶花峒方向,隨即從大石頭上跳躍下來,隨即落在一塊平地上:“蕭寒,你忍著點,最後一程我會加快速度,會很顛簸的!”雖然可以遠遠眺望到茶花峒,也聞到了茶花的香味,可以要跑過去,還要一段時間。


    我們看到的東西雖然在眼前,但要真正觸摸它接近它,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好,我忍得住!”我無力地回應著白雅,一切聽起來看起來,都是那麽不真實,都是那麽地虛幻。我多麽希望,一起安穩,沒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白雅落地一瞬間,便發出沙沙聲。下了將近一夜的大雪,地麵已經很厚。落腳肯定會發出沙沙的聲音,樹梢積雪越多,林子裏時不時傳來樹枝折斷的聲音。


    白雅如同夜晚一陣風,以最快速度向茶花峒靠近。最後一段路雖然不長,卻很難走。山路岩石很滑,好在白雅是世上罕見的玉屍,不受氣溫的影響。


    終於,半個小時後,白雅到達了茶花峒前,隔著一條小溪,就看到了茶花峒。


    寨子裏正冒著濃煙,有人正在叫喊著。還有哭泣的聲音。老人在哭,小孩子也在哭,不斷地傳來。我的心口如同一根錐子刺痛,幾乎難以忍受。


    白雅道:“蕭寒,過了這條小河,咱們就到茶花峒了。你清醒一些吧。一定要堅持住……我看裏麵的大火還很大……”


    有十多人正提著水桶快速地跑動,從溪水之中提水回去。冬日枯水期,小溪的水流很少。這些人也是著急,幾個壯漢更是雙眼通紅。


    我道:“白雅,過了小溪之後,你就把我放下來。”如果真有仇家回來尋仇,我不希望他們看到我手上。最後一段路我一定要和常人一般走回去。


    白雅心思靈敏,背著我躍過溪水的時候,便把我放了下來。我全身凍人木人,雙腳幾乎都沒有了感覺。落地之後,很難站立。我一咬牙,從隨身袋子裏,取出了一根銅錐子,用力紮在大腿上。


    痛楚能讓人清醒過來,我咬牙邁出腳步,兩條腿好似不是自己的一樣。打水救火的人見我回來,連忙把木桶丟在地上,大聲叫道:“瘟神來了,瘟神來了……”


    白雅怒道:“你說什麽!”身子一閃,上前抓住了其中一人,怒瞪那漢子。那漢子額頭上都是冰渣子,身上也都是冰渣子,臉上還有數出瘀傷:“我說他是瘟神,麻老姑撿回來的瘟神……就是他……怎麽樣,你要殺我就殺我吧……”


    那漢子雖有恐懼,卻沒有屈服白雅的威力,甚至伸手指著我,眼中滿是仇恨,滿是怨氣。


    看到那一雙眼睛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茶花峒今晚發生的事情,可能和我有關。又或者說,根本就是我造成。他們的家被大火燃燒,妻兒老母坐在大雪地哭泣,都因我而起。


    所以他們才這般恨我。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我已經被他的眼神殺了一百零八回,而且每一回的死法都不一樣。


    我長歎一口氣:“白雅,讓他走吧。”


    白雅罵道:“滾吧。”


    那人跑了出去,腳下一滑,摔在地上,雙手撐著地上,扭頭看著我:“麻烈雲,我求求你了。不要再回來了,這次我們隻是房屋被燒掉,下一次,命都沒了……你走吧,我求你了,你走吧。”


    方才還滿是怨恨的眼神,一下子又變得可憐起來。我心中忽地覺得可悲起來。世上的人有多少都是這樣可悲地活著的呢。我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至少讓我見一見麻老姑,把事情弄清楚,我再離開吧。”


    我心中卻說,我本來就沒有多少時間,可能過不了幾天,就會死了。


    我心中又想,如果他知道我隻有幾天的時間,態度會不會溫和一些,不會這麽刻薄地對待一個將死之人了。


    白雅怒道:“還不滾!”


    那人站起來,踉蹌地往寨子裏麵跑去:“瘟神來了。麻若蘭家的小瘟神來了。他來索命了……”那聲音響徹整個茶花峒,和那漫天的煙霧以及紛飛落下的雪花一起,糾結在一起。


    我的心被錐子一刀一刀地割。


    我幾乎沒有力氣再往前麵走去。


    白雅問:“蕭寒,要不要我來扶著你……我看你,好像在拚命地支撐。何必這麽勉強自己呢。我帶你進去吧……”白雅她沒有強力地背著我往裏麵走去,她隻是在征求我的同意。


    我哈哈大笑起來,隨即又大哭起來。


    我這一生,何嚐不是苦苦支撐著自己走下來的呢。我這一生,何曾為了自己的歡樂去傷害過誰。


    可是在最後的日子裏,卻背著莫名的罵名。


    我不服,也不甘心。我就是一步一步走回去,回到大屋裏,找麻老姑問清楚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今夜大火燃燒,好似要把人生所有激情都要燒光一樣。


    今夜大雪紛飛,好似要洗掉我一生所有的快樂和幸福,隻把痛苦和悲傷留給我。


    今夜無人入睡,帶著各自生活的悲傷,對著大火和雪花流淚。


    如果一個人眼中還有淚水,或許還是有希望的吧。


    “你這瘟神還回來幹什麽,害我這七十多歲的老太太,要在這寒冬臘月中,坐在雪地裏流淚呢……你為什麽還活在這個世上呢,為什麽不去死呢?”一個老人坐在屋前,看著大火燃燒。


    “你這瘟神,滾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回來了。我還要好好睡覺……我爸媽都受傷了,家也被大火燒了,這樣冬夜,我們怎麽過啊。我希望你早些死去,不要連累我們。”稚氣的孩童大聲叫罵,好似第一次學會了仇恨。


    白雅大聲叫道:“你們若再多說一句話,我就把你們的舌頭都割下來……我要讓你們什麽都不剩下,連說話嘴巴都沒有。你們至少都還可以接著活下去,他已經沒有幾天日子了……”


    白雅很生氣,她生氣後,身上會產生可怖的屍氣,身上的力氣也很大。她身邊正好有一棵大樹,隨即一掌打在樹上。那大樹搖晃一下,竟然斷了。


    我喊道:“白雅,好了,不要再嚇他們了。我想,他們一定是受到很嚴重的驚嚇。所以才會說這樣的話。”


    我總相信,人都是善良的,一定是受到某些特殊的因素,才會說出他們自己都討厭的話。我想,今晚發生的事情,改變了他們。


    白雅道:“蕭寒,都這個時候,你還有替他們說話。你剛回來,卻遭受這麽惡毒詛罵。若是我,早就殺了他們。一個不剩……”


    我拉著白雅的手:“我本來就要死了,他們詛罵我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反而可以宣泄心中的恐慌,不滿。又何必因為這事情而為難他們呢……”


    我耗盡了力氣,走得很慢,好似走了一生那麽長。可一生又怎麽會這麽短呢。是啊,一生很快,比這要長很多。


    就在我快要耗光最後的一絲力氣的時候,我聽到一聲叫喚。我心中不由地一喜,正是黑狗的聲音,心中不由地一喜,隨之又有悲傷湧上心頭。


    黑狗的聲音很微弱,應該是受了很嚴重的傷,甚至都不能自由跑動了。它如果可以自由跑動,早已歡快地跑出來迎上我。


    很快,我就看到大屋的院門口,躺著一條黑狗。


    它的身後是一道長長的血痕,看樣子是掙紮地爬出來,要來迎我回家的。


    汪汪!黑狗叫了兩聲,卻沒有掙紮起來。


    我看得清楚,大屋裏漆黑一片,沒有半點亮光。


    黑狗的腦袋上的骨頭露了出來,腹部有個很大的窟窿,鮮血正是從窟窿裏流出來的。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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