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麻小巫開門走了進來,神情慌張,小心翼翼地取出綠葉包著的飯團,說:“蕭寧,我隻能找到一些剩飯了,你快吃吧!守門的上廁所去了!”說話的時候,時不時看著門外。


    麻小巫眼睛通紅,又說:“蕭寧,寨子裏麵都是狗,還有人守在寨子口,解開你繩索也跑不掉。我去求奶奶,讓她饒你一命。”


    黑暗之中,麻小巫的淚珠晶瑩剔透。


    我雙手被綁,隻能張開嘴巴迎向飯團,飯團並不大,但吃下去之後,可以補充能量。


    我笑了笑,說:“麻小巫,你不用管我!我沒事的!”


    麻小巫咬著嘴唇,說:“那我走了,你自己要當心。記住,不要跟我奶奶硬來。”


    我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那三兄弟今晚睡在哪裏,你知道嗎?”


    麻小巫一臉狐疑,但依舊回答了我的問題:“祠堂西邊的客房。”說完之後,飛快地跑了出去,到了門口頓了一步,回頭看了一眼,微微搖頭,下了決心,方才歎氣離開。


    我在心中大喊“麻小巫”的名字,卻沒有喊出來。


    有了一塊飯團,我熬過了午夜的寒冷。


    唧唧,微弱的聲音傳來,從窗戶上跳下了閃著金光的山鼠,全身毛發沾滿了碎葉和泥土,跌落下來後,正好落到我的身後。


    我說:“山鼠,我還以為你被沈金花的老貓嚇傻了。快點咬開我的繩子,我有重要事情做。”


    山鼠的動作很快,可咬到一半的時候,從外麵傳來了貓叫的聲音。


    山鼠的動作停止了,身子有些發抖,雖說山鼠在裏長大,還是畏懼自己的天敵。我有些焦急,但也隻能忍著性子等著。


    幾分鍾後,貓叫聲漸漸停止,山鼠又費了些力氣,才把繩索給咬開了。


    雙手得到解放,我解開腳上的繩索,一躍而起,從門縫看去,看守人正烤著火昏睡了過去。


    我憋著一口氣,悄悄地開了門縫,從中間溜了出去。寒夜的氣溫降到了冰點以下,泥濘的小路結冰成為硬路,踩在上麵發出微弱的聲音。


    白龍峒十分靜謐,家家戶戶都閉門睡覺,隻有零星的燈光。


    金鼠跟著我出了矮屋,剛跑出了兩步,就看到黑貓在不遠處的屋簷上踱步。黑暗中的貓眼攝人心魄,令山鼠膽寒。


    金鼠在地上一滾,就從草叢裏麵滾去。黑貓順著屋簷上跑動,喵喵地叫著,去追金鼠。


    “鼠兄!你自己保重!”我說完之後,並沒有急著溜出白龍峒,而是去了三兄弟休息的地方。


    我貼著屋簷下悄悄地走動,到了白龍峒的宗祠,裏麵燈火通明。我等了一會,確定裏麵沒有人,一路小跑,跑到了祠堂的西邊。我靠在一麵牆上,小心翼翼地等待著。


    屋裏麵靜悄悄,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的心跳撲通撲通地跳,我知道自己在冒險,但此刻逃走,我多少有些不甘心。我勢必要從三兄弟的口中,探出阿媽和爺爺的消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風呼呼地吹來。


    我一咬牙,從牆壁下麵悄悄移動。到了客房門口,隻見地麵上排著數隻甲蟲。呼啦一聲,排在地上的甲蟲,徑直飛了起來。


    我猝不及防,往旁邊一滾,臉上沾滿了積雪。


    甲蟲撲空之後,“嗡嗡”地飛動,再一次突襲而來。我來不及躲閃,兩隻金星甲蟲落在了我的脖子上。


    甲蟲嘴巴非常小,卻十分銳利,下口極快,咬開一道口子,迅速鑽了進去。


    我整個人癱瘓在地上,隻感覺一股邪氣在體內亂竄。整個脖子瞬間變得烏黑,我的呼吸也慢慢地變弱了。我晃動了腦袋,感覺到自己的生氣往外流淌,全身的肌肉也漸漸變成僵硬起來。


    這甲蟲十分了得!


    “是屍氣!”就在我身子僵硬完全死亡的時候,鬼蠱靈的聲音響了起來。我眨動著眼皮,看著黑暗中的鬼蠱靈。


    “活人身上有生氣、有陽氣。人死了之後,身體會產生屍氣。這些金星甲蟲,就是在死人身上養成的,它咬你的時候,會把死人身上的屍氣送到你的體內。”鬼蠱靈說完,已經走到我的身邊了。


    “別廢話了,快幫我!”我不高興地說。


    鬼蠱靈托著腦袋,故意猶豫了一下,才將脖子處蔓延的屍氣給吸幹了。金星甲蟲失去了屍氣,再也不能蹦躂。


    我彎著手扣出金星甲蟲,並沒有馬上丟掉,想留下來研究一下。


    我轉身推開了房門,屋子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我自言自語地道:“奇怪了!他們都不在!那沈金花想得到金蠶蠱,晚上也沒有來問我!”


    看著空蕩蕩的屋子,一股不詳的預感籠罩在我的心頭。


    從西屋出來,我發現鬼蠱靈全身散發紅色煞氣,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五毒怪。


    鬼蠱靈聲音顫抖地問:“蕭寧,金蠶還在身邊嗎?今天真是倒黴,半路差點撞到了一個道士。現在又撞上了老冤家。”


    我大聲喊道:“不在了!”


    鬼蠱靈說:“那就隻有死在這裏了。”


    五毒怪並沒有衝上來,他站在幾米外,一點敵意都沒有。


    我遠遠地看去,發現他的眼睛裏,竟然有哀求的眼神。


    “不……他不是要找我算賬……好像有事情求我們……”我拉住了鬼蠱靈。


    “他要我們幫忙,怎麽可能……”鬼蠱靈有些不信。


    我道:“在他眼中有純淨的善良,我過去看看。”


    鬼蠱靈喊道:“你是不是瘋了,他恨不得剝你皮!你過去不是找死嗎?”我沒有聽鬼蠱靈的話,小心謹慎地走到五毒怪的身邊。


    一陣微風吹來,將天上的浮雲吹走,月光照了下來。我才發現五毒怪的手臂和背後,有兩道深深的傷口,蠍子手垂下,已經沒有力氣抬起了,他整個精神麵貌非常地差,整個形體變得微弱不堪。


    他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


    我腦海裏浮現出師父的影子,轉念一想,白師父隻會救人,絕對不會殺人。


    而且尋常人根本就看不到白龍峒蠱神五毒怪,更別說將它打傷了。那麽隻有另外一個可能,是一個高人打傷了五毒怪。


    我問:“你怎麽受傷了?”


    五毒怪沒有回答我,右手抬了起來,指了指西邊,說出一些我聽不懂的詞匯。


    鬼蠱靈一聽五毒怪受傷,立馬就衝了過來,哈哈大笑:“五毒怪怨念極深,是可口的大餐。蕭寧,你退到一邊去,讓我來吃掉它。一來解決了你的後顧之患,二來也叫這白龍峒沈金花不敢再對付你了,三來嘛,我也可以變強變毒!”


    我罵道:“你給我滾開。”


    鬼蠱靈歎了一口氣:“你這水柔的個性,會害死你自己的。這幾天我算明白,蠱蟲世界,比的是狠毒,是無情。你太多愁善感,太容易原諒別人了。總有一天我會被你害死的……”


    我心中想,他受傷後趕回白龍峒,很可能是因為白龍峒要發生禍事,整個白龍峒裏,隻有我可以看到五毒怪,他也隻能向我求救。


    這裏是麻小巫的家,我豈能不管,就此離去呢!


    “我幫你!”


    五毒怪很是感激地看著我,帶著我往白龍峒裏麵走去。跟著五毒怪走,整個寨子裏的狗都沒有叫喚,顯得格外地安靜。


    他的確是白龍峒的守護神!


    我們到了靠山腳下一間石屋下麵,這間屋子在白龍峒最高的地方,從這裏可以看到整個白龍峒,也是沈金花休息的地方。


    而此刻,正從裏麵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死婆子,你說不說,那寶貝藏在什麽地方了!”是虎甲的聲音,“你不說的話,我蟲子就要吃光你的手臂了。”


    沈金花冷笑了一聲:“你們三兄弟好大膽,老身不信你們走得出湘西。”


    虎甲罵道:“我們三兄弟吃人肉、喝人血長大的,什麽都不怕。本想著幫你盜了金蠶,你卻不信我們。沒有辦法,隻能翻臉了!”


    我聽了一會,算是明白過來。


    三兄弟知道沈金花懷疑自己,索性翻臉,直接扣住了沈金花。


    沈金花說:“好!好!果然厲害!老身也是瞎眼了,引狼入室,給白龍峒帶來了災禍。”


    我到了門縫,往裏麵看去。沈金花右手爬滿了黑蟲,那些甲蟲正在吞食她的手。


    沈金花骨頭倒硬,麵不該死,談笑風生。而屋子一旁,麻小巫正昏睡在地上。她一定是求沈金花放過來,被三兄弟打暈了。


    我一腳踢開了房門,叫道:“休要傷小巫和小巫奶奶。三個王八蛋,我來收拾你們……”


    我將手中的金星甲蟲,丟到步甲跟前。


    他神情大變,罵道:“你竟然殺死了我的蟲子。小子,我要你的命。”


    步甲一步就躍了上來,我往後一躲,撞在了門上。噗通……幾隻綠螳螂躍了起來,直接衝向了步甲。


    步甲大為驚慌:“綠螳螂不是被殺死了,怎麽又活了過來!”


    沈金花則是欣喜不已,叫道:“蠱神來了,一定是蠱神來了。”其實這五毒怪就站在門口。隻是她的肉眼看不到五毒怪。


    金甲是三人中的大哥,身子一閃,一把把步甲拉了回來,身上衣袖一甩,將綠螳螂給打飛了,直接朝我飛來。


    綠螳螂落到我的身上,並沒有半點敵意,落下之後,再次攻擊上去。


    我心中想,看來五毒怪的確不會害我了!


    三兄弟退到了一邊,看了看四周,又對望了幾眼。虎甲咽下口水:“大哥,二哥,啥蠱神?幹嘛的啊?我怎麽看不到啊。門口陰邪得狠,怎麽辦啊?”


    步甲額頭冒出密密的汗水:“大哥,怎麽辦?衝出去嗎?若真有看不見靈體,咱們也兜不住的!”


    金甲卻很淡然,笑得張狂,說:“蠱神來了又怎麽樣,我們要完成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阻擋!步甲,虎甲,自然有人對付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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