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見我雙眼通紅,臉上有怒色,話也停了下來,問道:“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性命,會再次受到威脅嗎?”


    我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問道:“孟定方是誰?”


    黑影聲音有些驚訝說道:“自然是你父親,你母親蕭靈霜的丈夫。”


    我拳頭捏得發響,半天都沒有說話,叫道:“你不要再提這個人,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至於你說的那些話,我記住了。如果孟家人知道我還活著的消息,就一定會再有行動。不過他們要想殺死我,也沒有那麽容易!”


    黑影聲音平緩了一些說道:“你父親是什麽樣的人,等你長大自己再去判斷。眼下而言,最為要緊的事情是活下去。但是光活著並不夠,你還要變強。隻要你足夠強大,那些想暗算你的人,才會收手。”


    黑影的話很平淡,但卻是真話。


    僅僅活著並不夠,藏在暗處的壞人和毒蟲還是會看準機會咬死我。隻有強大地活著,那些手段才不值一提。譬如老古,實力霸道,絕對不用擔心他人的暗算。


    我點頭問道:“你可以讓我變強大嗎?”


    黑影道:“我會在道窟等你。如果機會合適的話,你就偷偷地溜過來。我有不少東西要教給你。不過這事情要盡量隱秘一些,不要叫張天師發現。”


    我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說:“如果昨天你不現身的話,張天師就不會發現,可你偏偏逞強,要和張天師正麵交手!”


    黑影說道:“我隻是擔憂張天師為難你,所以才出手暗示他。”


    我心想這黑影還是很關心我,便說道:“我再想辦法,時間不早,我先走了。不過,這段時間我可能不會過來,隻有凶蟲稍微安穩一些,我才不需要張玄薇。總之,我不能帶著張玄薇過來找你。隻能等我身體恢複差不多才會來。”我被凶蟲傷得極深,這一段時間都不能離開張玄薇,隻能等傷口稍微好一些,方才可以偷偷溜出來。


    黑影說道:“小少爺,我在這裏等你。隻要你來找我,我就會出來見你。”黑影身子一閃,落到了神像後麵,很快就藏起來了,連身上淡淡的氣息,也消失得一幹二淨。


    我把食盒撿起,把張玄薇背了起來,走出了道窟。


    到了藤條邊上,等了一會,才把張玄薇搖醒,道:“天快黑了,咱們下山吧,不然你二哥會不高興!”


    張玄薇腦袋有些發暈,忙問道:“剛才在道窟裏發生了什麽啊?”


    我撓撓腦袋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些冤魂,飄得太久,沒有辦法超度,也隻能躲在道窟裏麵,方才那陣陰風就是遊魂靠過來。不過被我用黑鐵傘打退了,我這把黑鐵傘,可以對付一般的遊魂。”


    張玄薇不信地看著我,問道:“我怎麽感覺有東西拍了一下我的脖子!”


    我笑道:“你不要胡思亂想,那隻是遊魂的手段。這事你還是不要告訴你阿爸和兩位哥哥。我看那些遊魂可憐,是在是沒地方躲了,才藏在道窟裏麵。以你二哥的性子,幾張靈符打去,怕是那些遊魂都要魂飛魄散了。”


    張玄薇這才相信了我,說道:“華夏九州遊魂不知有多少,它們能流浪到龍虎山,運氣好一些,聽了誦經聲,或許可以超度。我又怎麽忍心傷害它們呢?”


    “你的心地真善良……等一下,你嘴角下麵好像沾了東西。”我伸手靠近了張玄薇,輕輕一撥,是一小塊的桂花糕。


    張玄薇臉色一下子紅了,道:“下次嘴角粘東西這事情,你跟我說就可以了,我自己來……說錯了,沒有下次了。我下次不會在嘴角粘東西了。”


    張玄薇起身跑了起來,順著岩石的藤條滑了下去。經過一天的接觸,我發現張玄薇是個很真誠的女孩子,也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子。


    我要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可怎麽辦啊!我被自己嚇了一跳,怎麽忽然之間就蹦出這麽一個想法。


    “蕭寧,你要是再慢一點,天就要黑了。”張玄薇已經下了岩石。


    我也順著藤條滑下去,兩人並肩而行,從龍虎山上下來,太陽漸漸下山。耕牛忙碌了一天,也開始回去。


    正是雞棲於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


    炎熱的氣候漸漸變得溫涼起來,成群的蜻蜓在草叢之中亂飛,有些飛得太快,雙雙撞在一起,落在了地上,撲騰兩下又飛了起來。


    “蕭寧!等下我阿爸會責怪我今天貪玩一天。你就說我整天都在山上看書!”進入天師府的時候,張玄薇特意囑咐我。


    我點點頭。進入天師府,左拐右拐到了小院麵前。張玄薇倒吸了一口冷氣,張天師就等在圓門中間,臉色一沉,道:“玄薇,你大哥中午不到就回來了,你倒是玩了一天才回來。”


    張玄薇拉了拉我衣角。


    我忙道:“天師大人你不是也在山上納涼嗎?張小姐隻是學你的法子,在涼快的洞穴裏讀書,看書的速度和效率都會很高的。”


    張玄薇啄米一樣地點頭,說:“山上徐徐涼風,正是讀書的好時節。”


    張天師聲音加重,道:“是真的嗎?”


    張玄薇眼睛有些通紅,道:“我隻是帶著蕭關看看這風景。我去茶花峒的時候,他還給我做了蛋炒飯,請我喝了上好的米酒。我難道就不能帶我朋友出去玩一下嗎?”


    張玄薇帶著這哭腔說這話的時候,偷偷看了我一眼,左眼悄悄地眨動,不過張天師看不到這一幕的。


    “好了。今天玩一天,明天就要好好看書。”張天師拿這小女兒沒有辦法,聲音也變得和藹起來,大步走到我的跟前,看了看我的臉色,說道:“你氣色似乎好了一些。從明天起,你隨玄薇一起,開始讀《道藏》吧!”


    張天師說話這話,便走出了小院。


    我愣在原地,我在二叔的書房裏看過書,當然知道《道藏》是什麽了,它並不是一本書,而是道教書籍的總稱,書籍眾多,籠括了道教種種經典書籍,俗語說,三千《道藏》,倒不是說剛好三千本,而是形容這一套書特別多,要想精讀這一套書,可能一生的時間都不夠用。


    我更驚訝的是,張玄薇要讀的書竟然是三千《道藏》。


    當時我、張玄薇、張玄衝從密洞去白龍峒的時候,說到“定數”一詞,張玄薇就引經據典做了解釋,看來是有家學淵源的。


    張玄薇拍著手掌叫道:“這下好了,有你陪我看這些乏味的書,我日子也好過一些。哈哈,我比你看得要多,你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就問我。我勉強可以當你的老師。”


    我笑道:“可不敢當你的學生。我頂多算個陪讀的小道童。”


    張玄薇掩嘴笑了起來。


    後來我問過張玄薇:“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讀完了三千道藏,對於你理解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幫助,你會怎麽辦?”


    張玄薇沉思了一會,道:“我讀三千道藏,不是為了了解這個世界,而是了解我自己,了解我堅持的信仰,和這個世界沒有關係。”


    這天晚飯吃得很清淡。張玄薇在房間裏麵看書,我在院子裏麵走動,嚐試著活動筋骨,又把黑眶蟾蜍放出來,隨它在院子裏捕捉蚊蟲。


    過了幾日,便是立秋。


    每日清晨早起,便隨張玄薇去書閣讀書。天師府所藏的《道藏》比市麵上流通那一套要完備一些,有一些地方還有前輩們的注解,讀起來自然要好一些,收獲多不少。


    有時候晚上,也會留在書閣裏通宵達旦地看書。


    時光流逝,不知不覺就到了深秋,我體內凶蟲的屍氣和寒氣漸漸地消退,隻是被屍氣和寒氣破壞掉的經絡還沒有辦法完全好過來。


    土卵蟲恢複了元氣,比之前更加健康,即便暫時離開張玄薇,也可以用土卵蟲鎮著凶蟲。


    我決定尋個夜晚,溜出天師府,去道窟找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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