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蟲的話讓我陷入了沉思,也讓我覺得迷糊。


    以凶蟲的個性,它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傷春思鄉的話。它說這樣的話,是為了迎合我。


    我很快就明白過來,凶蟲是在向我示弱,它表明了自己的心思:它要回家,回到陰間去,就必須幫孟竹殺死我,但這並不是我同情它從而放過它的理由。


    凶蟲性情到底如何,我並不了解,也不能憑借這些示弱的話就原諒它對我的戕害。


    我知道一點,凶蟲隻要有機會就會殺死我,這一點它是不會改變。


    它現在說這些話,是因為它很脆弱,在金蠶的虎視之下,已經沒有辦法完成殺死我的行為,而它自己感覺到生命受到嚴重的威脅。


    凶蟲持續兩個月釋放屍氣與寒氣,極大傷害了我的身體,也讓它自己元氣大傷,所以在金蠶的麵前,它已經是弱者。


    我不打算放過凶蟲,眼睛裏麵多了一絲殺意,再往前麵望去的時候,眼神裏自然有了細微的變化,雙手的拳頭也不由地握緊。。


    凶蟲妖紅的眼睛,也感應到我的變化,終於露出一絲怯懦之情,不過很快又被妖豔的紅色遮蓋,依舊無所畏懼地看著眼前。


    凶蟲歎了一口氣,說道:“乘除加減,上有蒼穹。你要對付我,就像我要對付你一樣,我無話可說。我沒有想到,你的心腸一下子就變得如此堅硬。”


    我說道:“強弱一直在變化,你變弱的時候,正是我強大的時候。你與孟竹之間的那些陰暗的齷齪事,我沒有興趣知道了。今日,我便要將你收拾。你是王蟲,此刻也不過是一隻可憐巴巴的小蟲子!”


    與它的交談進行到此刻,我越加相信,凶蟲剛才所有的話,都是他精心選出來告訴我。包括他了解我,尤其是想回家這種話,因為它感受到我在他鄉漂泊,想通過這種話語,引起我的共鳴,勾起我的同情心。


    我差點又被凶蟲給算計了!


    該死的凶蟲!


    石屋裏麵的氛圍陡然變得壓抑,光線也更加黑暗,藏在最陰暗之處的凶蟲,張開了它那種血盆大口,一些發白的兩點,正是它密密麻麻的牙齒。


    血盆大口裏麵,放出的乃是凶蟲最後剩下的屍氣與九幽寒氣。


    屍氣是金腦袋、曾家眾僵屍積攢下來的,在漫長兩個月的時間裏,已經被釋放得差不多了,而這九幽寒氣,是凶蟲天生所擁有,是從九幽地底下的陰間帶上來的,幾乎是綿綿不絕。。


    屍氣很弱,但是寒氣卻很濃厚。石屋隻在一瞬間就冷了下來,幽幽的寒風吹來,是尖刀刮破匹夫一樣。石屋的牆壁上,瞬間結出層白色的霜花。


    寒氣襲來,我站立不穩,不由地後退了兩步,從那黑暗處,又衝出一股黑色的屍氣,裹挾而來,重擊在我的胸口。


    我胸口受到重擊,整個人飛了出來,摔在鐵門邊上,屍氣在屋中散開,整個白色的霜花與黑色屍氣映照,顯得格外詭異。


    我伸手拉著鐵門,緩緩地站起來,雙眼通紅看著前麵。目光所及,金蠶還在石屋中間,身子發出淡淡的金光,在霜花之中格外地明顯。它並沒有受到寒氣與屍氣的傷害。


    我憤怒地叫道:“金蠶,上去將它收拾了。”


    凶蟲聞言大驚,叫道:“蕭寧,你讓金蠶對付我,你自己也會死。我與你一起呆了十五年,你不應該殺死我!殺了我,你也活不好!”


    凶蟲示弱無用之後,又恢複了本性,聲音裏滿是急躁和囂張。我撐著鐵門站了起來,迎著屍氣往前麵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穩重。


    我笑道:“十五年來,你可能有一刻打算放過我!”


    凶蟲應道:“沒有!我進入你體內,就是要殺死你!”


    我反問道:“那麽我還有什麽理由放過你!”


    凶蟲又是沉默了,妖紅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眸在縮動,暗暗多了幾分蠱惑力。


    我整個人處在憤怒之中,毫無畏懼地迎上凶蟲蠱惑的雙眼,道:“到了此刻,你還想控製我,你已經喪失最後的機會。認命吧,你這條該死的陰間來蟲。”


    我每向前走一步,金蠶觸角擺動的更加厲害,紅色毒氣開始蔓延,從地麵和牆壁開始,往石屋最黑暗的地方推進,整個屋子裏的寒氣與屍氣也漸漸變弱。


    紅光侵蝕石壁上的霜花,紅光侵蝕石屋深處的黑暗。


    金蠶被凶蟲壓了兩個月,早已經是惱怒不已,它不會錯過這樣的時機。金蠶金光推進之後,隻見它身子一抖,就衝出黑暗之中,消失在黑暗裏麵。


    “蠢貨!”凶蟲那雙妖紅的眼睛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往前麵走了兩步,感覺到黑暗處,黑光與紅光正在進行著搏鬥,已經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候。


    凶蟲叫道:“金蠶非善物,如果……你的體內失去了平衡……你依舊活不過來……你不是蟲王,金蠶不會屈服你的……世上的蠱蟲受你們人類的影響,都是自私,都是可怖不受控製的!”


    凶蟲的聲音很著急,意思很明顯,沒有了它,隻有金蠶的話,我也會不好過!


    我罵道:“你是什麽意思?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挑撥離間嗎?”


    黑暗中,凶蟲又發出了聲音,道:“你真正馴服了金蠶嗎?它今天為何要幫你……”


    凶蟲的問題很尖銳,一時之間,我無從回答。


    自從金蠶被白師父封入我體內,我都沒有辦法真正馴服金蠶,即便找到新的蠱靈後,也不能真正地控製金蠶。


    白師父所交代,利用金蠶來聯係控蠱術也沒有成功。


    可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金蠶一直都緊緊地跟著我,見到了凶蟲之後,更是毫無顧忌地衝殺,用上了全力。


    金蠶的舉動非常反常。我這時才明白,凶蟲所言不假,一旦金蠶殺死凶蟲,它被封在我體內,就沒有對手,留一條沒有辦法控製,也沒有對手的神蠱蟲在我體內,的確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我叫道:“凶蟲,如果你可以乖乖地服從我,我可以先收住金蠶!”我大聲地叫道,聲音進入之後。


    凶蟲並沒有馬上回答我,咚地一聲,有東西撞在石屋上。


    凶蟲聲音變得非常微弱,說道:“蕭寧,我與你關係密切,我了解你。這金蠶是外來物,怎麽能比得上我……我可以幫忙,都聽你的。隻怕你現在你收不住金蠶了……你……”


    凶蟲已經占據了下風,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問道:“空說無憑,我不會相信你這些虛假的話。”


    凶蟲罵道:“蕭寧,我恨你……我不能保證一輩子不對付你。但是三年時間我可以不對付你,你如果對自己有把握的話,就跟我交易吧!”


    三年時間,凶蟲的意思很明顯!


    它給我三年時間,這三年時間它可以本本分分。如果三年時間我還不能強大,它再殺我也不能怪它。


    這句話值得信任!


    我叫道:“金蠶,你回來,不打凶蟲了。快回來!快回來!快回來!”


    我一連叫了三聲,全身籠罩金光的金蠶,根本就沒有停頓下來的打算,動作變得反而更猛了。


    金蠶果然不受我控製!


    它是苗疆第一神蠱蟲,有它驕傲的資本,它根本就不用聽我的話。它困在我的體內,沒有將我毒殺,已經是足夠給我麵子的。


    我心中驚慌,不料送走一隻瘟神,還有一尊惡魔。請神容易送神難!


    “蠢貨!那個白骷髏是蠢貨!金蠶蠱要是發狠,蟲王的話都不會聽!蕭寧,我死了,你也要七竅流血!”凶蟲痛心地叫道。


    爺爺說過,金蠶可以鎮住凶蟲!


    白師父也說過,金蠶與凶蟲匹敵。當初白師父將金蠶引入,是想用這種辦法保持我體內的平衡。


    眼下這種平衡即將打破,凶蟲隕落,我的結局也不會太好看。


    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事情發生可怖的變化。


    凶蟲危機背後,還藏著更加恐怖的變化。人生真是起起伏伏,刺激過頭了。


    與蠱蟲打交道,不容半點分心。


    我聲音變得嘶啞,大聲叫道:“金蠶,你暫時休息一下。我上去給它兩拳。”


    黑暗盡處,金光越來越旺盛,反而那黑光變得零星無力。


    石屋牆壁上的霜花也慢慢地退去,屍氣早已經蕩然無存。


    我忽然意識到,這個時候,竟然要上前救下凶蟲。


    這是我之前永遠都不會料想到的一種場景。


    多年之前的無數個晚上,我被凶蟲折磨的時候,我曾想過幾十種殺死凶蟲的辦法,用油鍋煎熬,用烈火燒,放在廁所裏臭死,卻從沒想過要救下凶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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