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姑氣勢咄咄逼人,唾沫橫飛。


    我一頭霧水,眯眼看了過去。


    這才認了出來,這老道姑正是當日在太平鎮圍攻白師父的老道姑。


    一段時間不見,她比之前老了不少。


    當時,結了一層結界之後,白師父與二叔都在結界裏麵,封在屋子裏麵了,並沒有正麵與這老道姑發生衝撞。


    是我、阿九與謝靈玉一起,與這老道姑過招的。


    她口中的白衣玉屍自然是謝靈玉,至於說那個好色的男子,便是阿九。當日阿九在謝靈玉的指導下,對其中一個小道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落下了一個好色的名號。


    說實話,阿九著實是冤枉得很,這事情和阿九半點關係都沒有,一切都要怪謝靈玉,眼下謝靈玉早已離去,阿九還在昏睡之中,也不能過來辯駁了。


    我笑道:“原來是老仙姑,多日不見,你老人家的氣勢越來越強大的!蕭寧在這裏跟你老人家請安了。你可能不知道,我與三清古家的恩怨弄清楚了。前家主古劍仇最終死於毒針之下,殺死他的人已被古家人擒住了,已經死了。”


    老道姑眉毛一跳,叫道:“此話當真!”


    我說道:“自然是當真!那古長空也被古驚風打落馬下,古家眾人已得自由,再無生存之恐懼。”


    老道姑隱居在俊峰之下,但並不是完全封閉,偶爾也會關注古家內部的情況,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問道:“古長空之後,是什麽人接位?”老道姑的口氣柔和了不少,目光之中也露出了急切之情。


    這時,我才暗暗鬆了一口氣,老道姑本領很高,倒有可能搬開石頭,帶走明朝姐姐與老古,她口氣柔和,說明還有回轉的餘地。


    我說道:“古長空死於寒氣之下,自作孽不可活!這一切都是古驚風做出來的,如今的古家已有古驚風掣肘,眾人皆聽命於他。”


    老道姑沉思了一會,道:“古驚風!是那個小時候胖嘟嘟的娃娃。長大之後,我也見過一兩回,是個不錯的孩子。古家折騰了這麽些年,終於要會正途了。”


    我點頭道:“沒錯,古驚風乃是人中龍鳳,我輩翹楚,由他主管古家,日後古家一定可以蒸蒸日上的。”


    老道姑臉色又是一沉,道:“以古驚風的能力,斷然不能退倒古長空。想必你在這當中起到了一定作用。你為何不老老實實地說出來,而把一切的功勞都推給了古驚風呢?”


    我笑道:“我要是把功勞都往我身上推,你老人家肯定不信。所以我幹脆把一切都算在古驚風的頭上,你老人家懷疑,我再說這事情跟我有關係,你才會相信的。”


    老道姑眉毛一挑,手中的拂塵輕輕一揚,目光掃過黑白師父,落到了張玄薇身上,隨即又回到了我的身上,笑道:“就算你與古家的事情算清楚了。但我們之間的事情還是要一筆一筆算清楚的。”


    我頭有些大,出門遇道姑,還是這麽多的道姑,真叫人頭大,我隻得硬著頭皮說道:“不瞞你說,你口中白衣玉屍謝前輩已經離開了三清山,絕跡人間了。”


    老道姑厲聲叫道:“那……那麽那好色的小子呢?他怎麽……”老道姑聲音打坐,原來是聽到陡峭山路傳來的動靜,不由地望了過來。


    老真人與七個弟子從山下走了過來,火把照亮,老道姑神情一變,不由地迎了上去,畢恭畢敬地說道:“你……茅大哥。不,老真人,你怎麽來了這裏……是來抓這些僵屍的嗎?您老人家隻需言語一句,我定當圍住他們,不讓他們離開這絕壁峰!”


    老真人茅遠知笑道:“多年不見,你的性情還是如此直爽火辣。貧道是與蕭寧一起來的。我來這裏,不是為了抓僵屍,而是為了解決一樁舊事。不曾料想,竟然引著我們來到這絕壁峰了。看看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老道姑聞了這幾句話,後退兩步,神情微微一變,低聲道:“原來是這樣。茅掌門是道門正派的靈魂人物,看透人間萬事,自然不會被邪惡迷住雙眼……你與蕭寧他們一起,自然認為他們是好人。”


    老道姑喊茅掌門的人,聽起來多多少少有些拗口,倒是剛才喊的“茅大哥”,十分自然。


    老真人雙眼望向老道姑,笑道:“山中清苦,不曾料想,你老得如此之快,今年滿五十了嗎?”


    我微微一驚,老道姑年齡竟如此地年輕,我還以為六十多歲的人了。這樣看來,老道姑與老真人年紀應該相差很多吧。


    老道姑道:“剛剛四十八,那時候年輕不覺得時間過得快,一眨眼就過去了三十年了。桃花開了三十載,桃葉落了三十回。那塊大石頭卻依舊沒有變化。”


    聽這話的內容,老道姑十八歲的時候就認識了老真人茅遠知。十八歲的年齡,正值青春當頭,朝氣蓬勃,相貌也是人生巔峰,不像現在這樣,年老色衰了。三十年前,茅遠知的年齡應該不算太年輕,稱一句茅大哥,倒也合適。


    老道姑話中內容似有所指。


    老真人笑道:“石頭是石頭,桃花是桃花,桃葉是桃葉。它們本不是一種東西。一個是無生命的石頭,一個是有生命的桃樹。它們之間,又怎麽相互理解呢?”


    老道姑收住情緒,大笑了一聲:“說得好。桃花終歸多情,石頭總是絕情。說再多的話,三十年還是過去了,有什麽好說的呢!”


    老真人聽了這話,一時之間不知道,隻是苦笑了一聲。


    老道姑重新退了回來,站在我麵前,叫道:“那好色的小子怎麽沒有來?是不是不敢見我了。”


    我心說我也沒料想遇到您老人家呢,說道:“你說的那個好色小子叫做阿九。他之前對令徒弟作的事情,其實是有誤會的……”


    老道姑臉色又沉了下來,叫道:“你少在這裏給他狡辯。他到底在哪裏,怎麽沒有來呢……”


    我腦海快速轉動,想了一個法子,心中說道,阿九啊阿九,我隻能再一次對不起你了。希望你不要生氣,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大局,你就犧牲一下吧。


    我鼻子一酸,眼睛紅了一些,道:“不瞞仙姑。阿九本來是要來這裏的……可惜,他受了重傷,生死未卜,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他總跟我說,三清山上有個小道姑,那個小道姑聰慧善良,若是能與她再說上兩句話,倒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我就問他,要是她罵你你怎麽辦。他卻說,罵兩句有不少丟一塊手的。挨,可憐的阿九,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怕是再也說不上那些話了……”


    話說到後麵,我倒有些動容,不知道阿九能不能真的醒過來,眼眶真的濕了不少,戲演到這個地步,也算是演技爆棚了。


    老道姑一拳打在棉花上,原本是要找謝靈玉和阿九出氣的,謝靈玉絕跡人間,阿九生死未卜,哪裏還能出氣呢。


    老道姑目光移動,望向了老真人。


    老真人道:“蕭寧說得沒錯。阿九重義,為了朋友,被利刃穿過胸膛,身體的血怕是快要流幹。雖然吃了我的保命丸,但是三天之內若是醒不過來,怕是大羅神仙也沒有辦法救活他了。”


    “什麽?”我叫道。我隻是要演戲騙一騙老道姑的,怎麽到了老真人這裏,就變成三天之內了。我心中細細一算,若是過了今晚,阿九再不醒過來,就永遠醒過來了。難道老真人也在開玩笑的嗎?


    老真人道:“保命丸可以保命,但阿九流血太過,再加上他之前遭遇太多這樣的情形,所以這一次我的保命丸隻能維持住他三天三夜的性命,至於說能不能醒過來,還要靠他自己了。我怕你們擔憂,所以沒有說出來。”


    我喉結動了動,眼睛更紅了,道:“也就是說今晚一過,阿九要是不醒來,那就真的完了……呸呸呸,我真是烏鴉嘴,烏鴉嘴,吐出去吐出去了。阿九天亮之前,一定可以醒過來的。”


    此刻距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


    老道姑完全愣住了,她明白老真人茅遠知是不會說假話的,長歎一聲,說道:“我徒兒是一棵小草,我不希望她這一輩子不幹不脆地過去!”


    眾人皆是不懂話裏麵的內容。


    我著急趕回三清觀,目光看向二叔與白師父,三人目光接觸。


    我已下定決心,若老道姑不退讓,隻能硬搶速戰速決,救出明朝姐姐與老古了。


    老道姑道:“你們不要動手,我隨你們一起去。”老道姑瞧出了我們的意圖,隨即有喊道:“古葵,跟我去見他,快點,再去就來不及了。”又對身邊兩個道姑說了幾句,兩人折返把明朝姐姐與老古帶了出來。古葵是小道姑的名字,葵是一種植物,所以老道姑會說自己徒弟是一棵小草。


    白師父與二叔齊齊上前,一個接過明朝姐姐,一個接過老古,兩人還在昏迷中,身上沒有增加舊傷,看來這老道姑並沒有動手傷害明朝姐姐與老古。


    老道姑笑道:“那天晚上三清觀上寒氣籠罩,我去那邊的時候,順路帶出了他們兩個,想著就是等你們找上來的。可惜那好色小子與白衣玉屍沒有來,可惜了……”


    正說著,隻見一身青色衣服的小道姑從裏麵走了出來,隻不過不再是以前的發髻,而是紮了一條辮子,不再穿著道袍了,都是山下女子常見的裙擺。


    一眼看齊,真是個明豔動人的小姑娘,站在那裏靜若平湖之水,與那湘瑤相比,多了一種恬靜之美。


    “凡心已動,再留在絕壁峰上,又有什麽用了。我索性讓她還俗了。”老道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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