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覺得後脊骨發涼,一家四口,怎麽會是一家四口呢?如果算起來,地窖下麵還是封著幾個呢,加上我和羅大金,遠遠超過四口人的。


    看來,他話裏的人並不包括封在壇子的那些可憐兒。那些可憐兒從頭到尾都不是羅大金的家裏人。那麽另外兩人會是誰呢?


    我忍住心中的恐慌,忙問:“大叔,還有另外兩人是誰?你跟我提過沒有呢?”


    羅大金臉色一沉:“不該問的就別問,反正就是我們的親人,你一會也要給他們敬酒。”


    我警覺地看了看四周,難不成他們回來了!看來我以後要找方小圓討教討教,如何能夠看到那些遊走的鬼魂。


    我忙端著酒杯:“那個…;…;兩位前輩,祝你們一年勝過一年。我羅九給你們敬酒了。”我一飲而盡,喝幹了米酒。


    羅大金眼神有些變化,忽然多了一絲愛意,說道:“他們會喜歡你的,以後有機會,你就可以看到他們的。”


    我心說,我可不想見那些鬼魂,最後是走得越遠越好,嘴上卻說:“是嗎?你要教我怎麽看到鬼魂嗎?”


    羅大金道:“不是鬼魂,是活人,你會看到他們完好無缺地站在你麵前。”這話我就迷糊,聽羅大金的意思,他們二人已經死了,又怎麽會完好無缺地站在我麵前。


    死人能活過來嗎?


    我抓了抓腦袋:“那我就等他們回來。”


    羅大金胃口不好,倒是喝了不少米酒,臉色微微泛紅,喝酒後就開始劇烈咳嗽,又咳出了鮮血,眼神中格外地憂傷。


    能有如此反應,那兩人絕對是羅大金至親的人。我便勸羅大金不要觸景傷情,過年是喜慶的日子,不要太過懷念過去的人。


    羅大金揮揮手,說自己沒事,就是金蠶惹的禍。


    吃過年飯後,羅大金給了一個紅包壓歲,又說等大家都吃完飯了,讓我出去玩一玩,不過要記得早些回來。


    我當即雀躍地跳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把碗筷收拾好,剩下的飯菜放在大鍋裏蓋著。黑花寨是中午開始吃年飯的,下午兩三點後,大家就差不多吃好了。


    小朋友就會聚在一起,分享糖果,還有放煙花爆竹。自從上次和黑花寨裏男孩子打架後,這些小朋友就很少跟我玩了。


    我當然不想跟他們一起玩,我裝了一些水果吃食,離開羅大金的家,往祠堂飛奔去。啞巴叔叔是一個人守祠堂,到了冬天,蛇群都會冬眠,紅竹蛇和小青蛇都會躲起來睡覺,所以他過年完完全全是孤身一人。我趕去跟他說說話,他也能好受些。


    在羅有道的葬禮上,啞巴叔叔拚命抱住羅大金,叫喚著讓我逃走的時候,他就成了我的好朋友。


    最重要的是,和啞巴叔叔在一起的時候,我不用再演戲,不用時刻擔心羅大金忽然暴躁起來。


    祠堂前燃香嫋嫋,地上鋪滿炮竹的碎紙,整個祠堂裏麵更是亮堂堂了,所有的油燈全部都點亮了。啞巴正用掃帚掃地,見到我,開心不已。


    我把口袋裏的糖果全部塞給他:“啞巴叔叔,你之前請我吃過糖果,我現在也請你吃糖果。我來幫你掃地。”


    我搶過啞巴手上的掃帚,把碎紙掃在一起,最後點好燒掉,偶爾還有沒有點燃的炮竹炸響。我和啞巴就哈哈大笑。


    啞巴拉著我的手進了祠堂,我看了祠堂上的靈位,羅有道的靈位已然作好,就擺在最下麵一層。


    不過好像大家都沒有在意羅豆豆的靈位,他的靈位被我藏起來後,過了好幾個月,都沒有發現羅豆豆的靈位不見了。


    看來羅豆豆在黑花寨的名聲不好,他屬於牆內開花牆外香,就算有人發現羅豆豆的靈位不見,大概會想,是被人拿去燒了吧。


    啞巴把我給他的糖果放下,把自己家盤子裏裝著的大蘋果和糖果遞給我,雙手比劃,意思是說,我們這是交換禮物。


    我開心地笑了起來:“啞巴叔叔,我小手捧一捧,就十幾顆,你這一盤子起碼有上百粒,還有紅蘋果。我可占了大便宜。”


    啞巴也笑了起來,用蘋果和糖果倒進一個袋子,示意我等下回去的時候,記得把它們帶回去。我開心地點點頭。


    我接過袋子,從裏麵拿出一半,還拿出兩個蘋果:“你把它們送給我,我就可以自己做主。我現在又送給你一半,借花獻佛,祝你天天開心,新年恭喜發財。”


    阿媽告訴過我,對自己好的人也要對他好。啞巴叔叔把自己所有糖果給我,我雖然很想吃,但要全部拿走,那就太貪心了,既然是好朋友,就應該一人一半。


    啞巴又笑了起來,留下了一半的糖果。


    我和啞巴聊了很久,這幾個月相處下來,他雙手比劃,我能懂個七八成,交流起來並沒有多大的障礙。我肚子餓了後,又吃了紅蘋果。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想起羅大金的要求,便起身要和啞巴告別。忽然想起羅大金今天古怪異常,便問啞巴:“啞巴叔叔,我問你一件事情唄。”


    啞巴點點頭。


    我想了一會:“大金叔之前結過婚沒,有過孩子沒?他父母怎麽死的?”從羅大金今天的反應可以看出來,另外兩個人應該是他的親人,而且那種至親。至親便是父母妻兒。


    啞巴伸手比劃了一下,我大概明白過來。羅大金的父母是正常死亡。羅大金結過婚,還有一個孩子,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妻兒都死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看來今晚羅大金說的一家四口,就是他,他原來的妻兒,再加上我。


    我捉摸不透,對啞巴笑了笑:“啞巴叔叔,我先回家了,有時間我再來找你聊天。”


    回去的路上,我回想羅大金說的話:他們會完好無缺地站在我麵前。我不由地一哆嗦,羅大金的妻兒不是死了,怎麽能讓他們活過來呢?


    我一直以為羅大金是個老光棍,現在看來,我猜錯了,他有過妻子還有兒子,隻是妻兒過世。難不成羅大金飼養蠱人,和他亡妻和早夭的兒子有關係嗎?


    羅有道警告過羅大金,養蠱人是犯禁忌的,他依舊不達目的不罷休,如果動機是救回喚醒自己的妻兒,那就說得通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前麵八個人真是太可憐了。羅大金為了救回自己的妻兒,竟然下狠手害死那麽多人。當然這些都隻是我的猜想,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


    我想,羅七應該知道一些隱情,以後要是遇到羅七,應該好好問一問,搞清楚了羅大金養蠱人的目的,我要反抗他,把握就會大一些吧。


    快到羅大金家的時候,經過草垛子,我走過去看了看,用手伸進去摸了摸,碰到了硬硬的板子,羅豆豆的靈位還在。


    我抽出手,小聲說:“羅豆豆大人,把你藏在這裏,你沒能去祠堂享受香火。一會我去弄些臘肉臘魚來祭拜你。”


    正說著,羅大金忽地站在門口前:“羅九,你在草垛那裏幹什麽,還不快回來。”


    我忙應道:“我剛剛走到這裏來,就覺得有些頭暈,扶著草垛休息一下。”隨即一口氣跑了回來,大口地喘氣。


    羅大金問:“是不是在那藏了東西?”


    我點點頭:“是的。我剛從祠堂回來,偷了一個靈位,就把那靈位藏在草垛裏麵了。”


    羅大金搖搖頭:“盡是小孩子話,進屋去吧,我要關門了。今晚咱們一起守夜,過了子時再睡覺。”


    下午的喧鬧之後,整個黑花寨又安靜了下來,家家燈火通明,還有人在屋前燃起了篝火,還能聽到柴火劈啪的聲音。


    我總覺得有些異樣,下午玩鬧後,晚上為什麽不接著一起玩呢,可以跳舞唱歌,也可以聚在一起打牌吹牛。黑花寨可好,除夕夜,大家都閉門躲在家裏了。


    我問道:“平時大家也沒有這麽早關門的,怎麽今天大家天一黑大家就閉門不出了。今天不是過年嗎?”


    羅大金道:“除夕這天,不僅逝去的故人會回來相會。天一黑,黑花寨的蠱神大人,也會跟著回來的。”


    這時我才明白,為什麽寨子裏的人都要閉門不出了。蠱神來了,萬一衝撞他老人家,說不定七竅流血,深中毒蠱而死,相比玩樂,活命更重要。


    不過我的心裏除了些許的畏懼,更多的是期待。我來茶花峒的第一天,羅大金就說蠱神選中了我,喝了我的鮮血,我倒也看看,這蠱神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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