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許去牟尼溝的時候從來沒有刻意隱瞞過什麽人,借溫泉的水殺死精怪之後也不會偷偷摸摸地去哪個偏僻的地方埋葬。在他看來,這些東西本是不吉利的,人人見而避之,所以沒人會關注他的行蹤。他更沒有想過有人會偷走這些精怪的屍體。


    所以,多吉偷偷跟蹤阿爸許的時候那些擔心是多餘的。


    多吉非常順利地知道了阿爸許的行蹤,知道了他將瓦罐埋在哪裏,順利得讓他大為意外。


    多吉輕易得到了獐子精的屍體。他按照從獵人那裏學來的方法將獐子精的臍部腺囊連皮割下,然後帶回了蘿卜寨。回到寨子後,他一步一步地製成了夢寐以求的毛殼香囊。


    如獲至寶的他自然想盡快試一試毛殼香囊的實際效果。在那個漂亮未婚妻進門之前,他要先在別的女人那裏嚐試一下,免得洞房當夜出醜。


    剛好多吉聽到阿爸許病倒的消息,那正是姥爹和阿爸許共同對付弱郎大王的第二天。


    多吉聽到這個消息非常高興,因為他最後的擔心沒有了,但是他還是擔心對他來說法力無邊的阿爸許很久好起來。畢竟毛殼香囊是從阿爸許殺死的獐子精那裏取得的,倘若在寨子裏使用,他害怕阿爸許發覺。


    幾天過去後,阿爸許還沒有好起來。多吉心裏的不安分就增加了幾分。他認為這次阿爸許病得嚴重,應該不會很快好起來了。


    於是,多吉終於決定實施醞釀已久的計劃。他經過漫長的等待和難以控製的忍耐之後終於躡手躡腳潛入女人房間的那天,剛好也是鐵杆上的弱郎大王突然消失的那天。所以後來村長認為是阿爸許這邊逃走的鬼靈作祟。


    那天晚上,趁著月黑風高,他穿了一身土黃色的衣服偷偷出門。之所以不穿漆黑的衣服出門,是因為蘿卜寨是一座黃泥土築成的寨子,到處都是土黃色。在這裏,土黃色才是最好的保護色,如果穿一身黑,反而容易被發現。


    在選擇去哪個女孩的房間的問題上,多吉糾結過很久。正常情況下,很多女孩會主動向他投懷送抱。沒想到自己還得偷偷摸摸去潛入她們的房間。到底是選擇離家近一點的女孩,還是選擇離家遠一點的,到底是選擇漂亮一些的,還是沒有那麽漂亮的,到底是選擇性格活潑一點的,還是內向一點的,他都考慮了一遍又一遍。


    離家近的自然方便一些,但是容易被懷疑被發現一些。離家遠的又怕走得太遠,在路上被人看到。漂亮一些的當然好,但是更多其他小夥子喜歡,恐怕事情泄露後被人狠打。沒那麽漂亮的自己又於心不甘。性格活潑一點的他更喜歡,但是怕事情沒成女孩叫喊。性格內向一點的即使發現是他也可能隱而不說,但他又於心不忍,更加愧疚。


    思前想後,左右踟躕,他最後決定選一個平時看起來非常內向的女孩。畢竟做都做了,就先求事情保密吧。


    他第一晚潛入的是一個名叫木雨壺的女孩子房間。


    木雨壺這個女孩子平時非常內向,見到生人就扭扭捏捏,沒說話就臉先紅。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這個女孩長得還比較漂亮。可以說,對多吉來講,這是一個綜合各方麵之後最佳的選擇。


    翻牆撬門之類的事情,他小時候做過,手法雖然不是很熟練,但是大部分的圍牆和鎖擋不住他。那時候寨子裏的人也沒有太多心思防盜,因為大家都不富裕,沒什麽好偷的。


    多吉很順利地進入了木雨壺的房間。


    到了房間看著酣睡的女孩之後,多吉這才想起自己不知道怎麽使用毛殼麝香,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女孩迷迷糊糊不認出他,又熱情似火地迎合他。他很後悔當時沒問一問牧羊人怎麽使用毛殼香囊。可自己已經到了這裏,總不能返身去找牧羊人吧?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阿爸許的病好了,再也沒有機會了。


    於是,多吉幹脆按照自己想象的來。他將毛殼香囊掏了出,等香氣飄出來。他則躲在暗處等香氣足夠濃的時候再出來。


    毛殼香囊的香氣非常充足,很快整個房間裏就彌漫著沁人心扉的香氣。


    他估摸著差不多了,便走到女孩的床邊,輕輕推了推木雨壺的肩膀。


    木雨壺眼神迷離,眯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閉上了。


    多吉怕她隻是沒睡醒,不敢貿然行動。他坐在床邊,想走又不舍,想留又不敢。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他感覺一隻手像蛇一樣在他的腰間梭行,緩緩環住了他的腰,越勒越緊。


    多吉頓時嚇得不敢挪動一絲一毫。


    但是那隻帶著溫度的手仿佛是個火源,將多吉整個兒點燃。他甚至聽到了骨頭燃燒的劈裏啪啦的聲音。


    “嗯哼——”


    木雨壺砸吧了一下嘴,發出舒服的輕哼聲。


    就是這一聲,仿佛一根柔柔的羽毛從他身上臉上掠過,讓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了。多吉將心一橫,如餓極了的狼一樣撲在了木雨壺的身上……


    他在木雨壺的身上撒歡,他在木雨壺的身上蹂躪,他像一匹禁錮已久的野馬終於放歸草原,任意馳騁。


    可是接下來噩夢再次在現實中上演。他那匹奔馳的野馬麵前突然出現一個懸崖。


    經過長時間的折騰之後,在女孩急切地等著他進一步深入時,他卻絕望透頂。他將毛殼香囊塞在鼻子下麵拚命地嗅,希望獐子精的香氣可以帶來希望,希望那香氣如春風掠過荒草地一樣帶來勃勃生機。


    木雨壺見他停下來,眼神裏滿是疑惑,臉上滿是失望。看來她是真真正正地被麝香迷惑了。


    此時,多吉一眼瞥見了床邊小桌上的一根圓木條。多吉知道木雨壺不願跟人打交道,所以為了打發孤獨的時光,喜歡用小刀雕刻一些東西。她雕刻出來的東西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尤其受小孩子的歡迎。刻一朵花,刻一個塔,刻一個小人,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月光撲在那根圓木條上,多吉看到那是一個還沒有完成的小人,一頭已經磨切得稍稍圓潤,上麵刻出了簡單的鼻子和眼睛,隻是勾勒幾筆而已,還沒有完工,看上去有幾分嚇人。另一頭還沒有任何雕工。


    多吉伸手將那根圓木條抓住,仿佛即將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接著,他將圓木條移到了那片沒有生機的地方。


    木雨壺的神情由失望變成興奮,興奮中帶有一絲痛苦……


    “木雨壺”在羌語裏是月亮的意思,代表純潔,寧靜。


    可是多吉的毛殼香囊讓木雨壺在那晚變成了一個欲火焚身的女魔鬼。


    這個女魔鬼讓多吉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越走越遠的魔道。不過這不能怪木雨壺,這是多吉自己的選擇。


    一次得逞之後,多吉便如法炮製,夜夜潛入女孩的房間。為了不引起女孩的懷疑,他每天晚上換一個地方,比偷糧食的老鼠還要機靈。


    不過,那個毛殼香囊所帶來的豔福多吉沒有享受到多少,幾乎全給那根尚未完工的木頭小人了。


    有時候他難免想象那個木頭小人是獐子精的替身,自己這樣操心忙碌,都是給它的替身完成使命而已。


    事情進行得越順利,多吉的膽子就越來越大,越來越相信毛殼香囊的迷幻能力。漸漸地,他對女孩的選擇沒那麽謹慎了,在潛入房間的時候沒那麽小心了,往往在毛殼香囊的香氣還沒有足夠散發的時候,他就爬到了女孩的身上。


    他甚至有了一些逆反心理,認為這是在給那個木頭小人完成任務,而不是自己需要。他認為自己已經淪為了木頭小人的奴隸。


    因為毛殼香囊的香氣還未完全散發,他就急於求成,所以後麵有好幾次女孩半途醒來,大驚失色。他隻好匆匆了事,奪門而逃。


    不過大多數女孩選擇了沉默,畢竟這是難以啟齒的事情。


    多吉認為木頭小人遲早要成精,他聽那個牧羊人說貓拜月吸收月光的陰氣來修成貓精,還說深山裏的猿早晨吸食露珠,吸收山間精氣來修成猿精,連寺廟裏的石頭也會因為常年聆聽和尚念經,接受信客的香火而成精。他手裏這個木頭小人長期浸淫在女人的體液裏,估計也是會成精的。


    牧羊人就曾給他講過因為男女交合而讓石頭成精的故事,說是在東漢年間,海南那邊有座白鹿山,白鹿山的山頂有一座白鹿宮。白鹿宮的三清殿上陳列著油燈千盞,這油燈要長明不滅的。可是有一次接連三個晚上,燈點了一個時辰就全滅了。


    管大殿的道士叫季玄靜,被宮中道士懷疑監守自盜,賣了香油換酒喝。掌門人要將他驅逐下山。


    季玄靜有冤無處伸,於是決定查明真相,洗清罪名。


    一天晚上,他手持北鬥七星劍,趴在陳列油燈的桌子下麵,平息斂氣,等待偷油賊自投羅網。可是等了許久不見有人來,他兩眼打架,困頓不已。天快亮時,一陣“啪啦啪啦”的聲音響起。他立即抖擻精神,撐起眼皮去看,隻見一隻駝著石碑的大龜正將燈油灑在背上。季玄靜見了仇人分外眼紅,從桌下爬了出來,舉起北鬥七星劍亂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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