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拜月貓妖說謝小米留下的玉鐲子有護身的作用,不用畏懼澤盛的陰兵。但是為了慎重起見,姥爹還是決定要給澤盛一個出其不意,就如他那晚突然將羅步齋驚得魂飛魄散一樣。


    兩日之後,姥爹和羅步齋一起去了霧渡河,在離霧渡河最近的一個小村莊找了戶人家住下休息。


    這個村莊的人都姓餘,跟“魚”諧音。據說以前百來年霧渡河水災泛濫,附近村莊常被淹沒,不少人在水中遇難,屍首被衝走。後來經高人指點,這個村莊的人全部改姓為餘,水中之魚,淹而不死的意思。霧渡河依然每到河水泛濫的季節決堤千裏,但這個村莊居然比其他較遠的村莊損失要小很多,幾乎沒人喪命於水中,令人訝異。


    這戶人家有一個小女孩,她父母怕水災再次泛濫,覺得一個餘字不保險,便將她取名為餘遊洋,意思是魚遊大海。即使是在海洋裏都不怕,更不用說一條霧渡河了。


    姥爹聽這裏的人說,最近水災淹死的人少了,但是居然落水溺亡的人多了,讓人覺得怪異。沒人知道是澤盛帶來的陰兵作怪。


    姥爹跟餘遊洋的父母聊到最近頻繁有人溺水的時候,餘遊洋在旁說道:“才不是溺水呢,他們是當兵去了!他們要去打仗呢!”


    餘遊洋的父母說道:“別聽小孩子亂說話。當什麽兵?打什麽仗?當水兵?打水仗?都淹死了?當兵打仗的話,身上肯定有刀傷槍傷,可是水裏撈到的人身上沒有任何傷痕。”


    換在平時,大人聽小孩這麽說話肯定不信。但姥爹和羅步齋知道內情,便將餘遊洋叫到一旁,細問緣由。


    餘遊洋說,有天晚上她從河邊回來,看到村裏的一位熟人在河邊小道上被幾個拿刀拿槍的人強行拖著他往遠處去。她不敢喊,怕那些凶狠的人把她也拖走。回到家後,她跟爸媽說了,她爸媽不信。因為附近從來沒有駐軍。結果第二天,村裏人就在霧渡河邊發現了那個人的屍體。她又說頭天晚上看到的事情,結果被她爸爸狠狠揍了一頓。


    她爸爸認為是牛頭馬麵取走了那個人的魂魄,小孩看見了不能說的,如果說漏了嘴,牛頭馬麵就會來取她的魂魄。


    之後不久,餘遊洋又看到了幾次熟人被拿刀拿槍的人拖走的情景,但她挨了打,不敢再多嘴。


    姥爹溫和地問道:“那為什麽我們在這裏的時候你又要說出來呢?”


    餘遊洋歪著腦袋看了看姥爹和羅步齋,說道:“我知道你們肯定是來找那些壞人的,所以就說了。”


    羅步齋笑道:“小丫頭,你怎麽知道我們來這裏是找那些壞人的?”


    餘遊洋回答道:“我不是小丫頭,我都十五歲了。我能看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你們是好人,是來抓那些壞人的!”


    姥爹笑著對羅步齋說道:“你看看,這孩子的洞察力不比拜月貓妖差呢。”


    姥爹轉頭對餘遊洋說道:“餘遊洋,你是在哪裏看到那些人被拖走的?可以待會兒帶我們去看一看嗎?”


    餘遊洋說好。


    於是,姥爹和羅步齋跟著餘遊洋到了霧渡河的河邊。這裏原本是沒有路的。河邊長了一指來長的綠油油的草。路是被人的腳踩出來的,一條從渡口到村裏,還有一條路垂直於那條路。


    餘遊洋指著那個十字路口說:“他們是在路口被那些人拖走的。”


    姥爹看到十字路口,頓時明白了幾分。十字路口是陰氣很重的地方,經常被鬼利用為陰陽通道,跟畫眉村的老河橋一樣。


    我小的時候吃飯時喜歡端著飯碗到處跑,那時候小孩子都這樣,吃飯的時候都想著玩耍。吃完了飯,我有時候一邊敲碗一邊回家。後來外公見我這樣,叫我傍晚在路上走的時候不要隨便敲碗。我問為什麽不讓敲碗。外公卻不說。


    我長大後才知道,外公不說是怕嚇到我。因為據說在十字路上敲碗會引來鬼。如果你不小心敲了碗,就要一直敲,不能停。一旦停下,鬼就能看見你。


    見餘遊洋指出了那個十字路口,姥爹更加相信她看到的就是澤盛的陰兵了。


    姥爹回到借宿的地方後便和羅步齋商量怎麽對付陰兵。


    商量來商量去,兩人決定今晚就去霧渡河一探究竟。


    到了傍晚時分,姥爹和羅步齋每人手裏拿了一個碗和一雙筷子就出來了。到了白天來看過的十字路口後,他們兩人便敲起碗來。


    當當當當當……


    當當當當當……


    清脆的敲碗聲飄揚出來,在這空曠的霧渡河邊顯得非常怪異。河邊沒有遮擋,風很大,吹得姥爹和羅步齋幾乎站不住。


    他們兩人一邊敲碗一邊走,走了一小段路之後突然將筷子一收。


    敲碗聲戛然而止。耳邊隻有輕微的風聲。


    姥爹和羅步齋轉過身,看看剛才走過的地方。什麽都沒有。


    羅步齋皺眉道:“莫非這敲碗不靈?”


    “我也隻是看見一本古書上含糊提到這種敲碗法,不知道是不是靈驗。”姥爹看著蜿蜒的霧渡河,仿佛是一條扭身前行的巨蟒。河麵上微波粼粼,仿佛是它的蟒蛇皮。在夜幕的籠罩下,這條河本身就充滿了殺氣。


    “要不我們還是等澤盛來了再說吧。等他將這裏的陰兵召集出來,我們再突然出現。”羅步齋建議道。


    姥爹無奈,隻好說:“好吧。那我們先回去。”


    姥爹才邁出一步,就聽到風聲變了。


    原本微弱呼呼的風聲,突然像扯破了的布一樣嘶啦啦地響起來。這不是風吹水麵的聲音,不是風吹草地的聲音,也不是風吹大樹的聲音。


    這是風吹動衣服的聲音。


    並且不是一件,而是許許多多。


    以前常跟鬼打交道的羅步齋很快從中聽出了端倪。風吹動衣服的聲音是從背後傳來的。他不敢直接回頭,而是斜眼看了看一旁的姥爹。姥爹也斜眼看了看他。他們兩人不但都聽到了聲音,還隨後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腥臭味。


    姥爹緩緩將筷子和碗換在一隻手裏,然後騰出一隻手來將玉鐲子握住,然後朝羅步齋點點頭。


    姥爹一個轉身,將碗和筷子扔了出去,立即將玉鐲子伸在身前。羅步齋則立即站在姥爹身後。他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對付陰兵,便一手拿著碗,一手舉著筷子,卻有一手持矛,一手持盾的氣概,模樣可笑。


    原來敲碗召來的陰兵就在他們前麵,他們卻以為陰兵會在背後跟來,所以轉身去看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看到。


    此時,風弱了許多。姥爹和羅步齋的對麵站著千軍萬馬!


    密密麻麻的士兵站在前麵,後麵的人頭一樣望不到邊。不知為何,這些士兵頭上沒有戴盔甲或者紅頂帽,一律黑油油的頭發,留著長長的鞭子。這麽都留著鞭子的腦袋擠在一起,讓姥爹想起春季池塘裏簇擁在一起的蝌蚪群。


    原來澤盛隱藏的兵力是姥爹猜想中的十多倍!


    這些陰兵臉色全部蠟黃,眼睛全部陰森森黑洞洞,仿佛一群餓極了的狼一般,隨時會撲上來將姥爹和羅步齋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姥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這時,姥爹手裏的玉鐲子突然發熱。很快,玉鐲子裏的血絲活了一般扭動起來,綠色的光也在裏麵流動。


    站在前麵的幾個陰兵見玉鐲子發生異變,非常驚訝而又恐懼。


    不一會兒,玉鐲子突然綠光綻放!幾乎要與日月爭輝!


    陰兵向來隻能晚上出來,就是為了避免陽光照射,將它們蒸融。此時玉鐲子的光雖然是綠光,但顯然是陽氣十足的光,不但有陽光的亮度,還有陽光的熱度。姥爹感覺玉鐲子在手裏發燙。


    前麵的陰兵急忙往後退。後麵的陰兵陣中已經出現騷動。


    姥爹見機不退反進,逼得陰兵連連後退。


    這一個玉鐲子竟然有如此威力!


    跟在姥爹身後的羅步齋欣喜不已。他在姥爹身後說道:“馬秀才,它這是將吸取了千百年的太陽之光釋放出來了吧?這些陰兵平日裏連一線陽光都不敢麵對,這集合了千百年的陽光自然更受不住!”


    姥爹則憂慮道:“可惜它沉澱千百年的太陽之光一下子要被我用盡了。”話雖這麽說,姥爹的手沒有縮回一寸。


    陰兵們的身上開始出現火焰。哭爹叫娘的聲音不斷傳來。剛才還如蝌蚪群一般的陰兵陣勢此刻就像炸了窩的螞蟻一般四散逃去。


    不知是綠光太強,還是陰兵們太弱,它們居然像紙片被火燒一樣迅速的被燃燒掉。被燒掉的它們沒有在地上留下一點灰燼,就仿佛它們原本沒有存在過。


    除了極少部分逃跑得非常快的陰兵之外,其他陰兵都被火焰燒盡。


    姥爹沒有去追那些逃走的陰兵,收起了玉鐲子,細心擦拭。


    這時,背後一個聲音響起。


    “太厲害了!你是驅鬼師嗎?”這是一個女孩的略顯稚嫩的聲音。


    原來是餘遊洋。她腦袋上粘著幾根青草。剛才她應該躲在某處看著姥爹和羅步齋驅走陰兵的。


    姥爹微微一笑,問道:“你不怕嗎?”


    她撥浪鼓一般搖頭,頭上的青草被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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