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李曉成帶上的山路之後,眾人的鞋子裏已經全部是水了。狹小的山路簡直變成了排水溝,無處可流的雨水順著山路直奔而下。如果一腳沒踩好,甚至會被水流衝得滑下山去。幸好他們幾人都多多少少有點本領在身,雖然上山走得艱難,但沒有意外發生。


    由於山路兩邊不少樹木枝葉伸出來,所以傘也經常被絆到,不是被雨水淋到,就是被樹葉上聚集的雨水淋到。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幾個人身上都是半濕半幹了。即使姥爹盡力將傘往小米那邊靠也是徒勞。


    李曉成突然放緩了腳步,說道:“大家可以慢一點了,我早看到弱郎大王的位置就在這附近。你們邊走邊看,小心被他發現。”


    於是,幾人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


    他們往上山方向又走了一段路,李曉成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來,指了指他的左前方。


    “看,弱郎大王還在那裏!”李曉成說道。


    姥爹立即朝他指的方向望去。


    由於雨水和樹木的遮掩,姥爹隻看到了一個人的後背。那個人從身形上來看,確實非常像弱郎大王。那個人也確實正在攀折樹枝。可是就這麽看的話,無法確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弱郎大王。


    “再往前一點。”姥爹說道。


    雨水打樹葉的聲音很響,姥爹估計那個人聽不到他們的腳步聲。


    於是,他們幾人又緩緩朝前移動了一段距離。


    姥爹看到那個人身上綁了許多樹藤,後背中央捆了一根筆直的木棍。那個人又扯了一條樹藤下來,將樹藤繞在了身上。姥爹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他是為了將身體固定起來。


    姥爹記得弱郎大王的脊骨被撞斷了。照道理來說,弱郎大王想正常行走,必須用木棍之類的東西將身形固定起來。這個人的行為是非常符合弱郎大王的。


    可這也不能完全說明這個人就是弱郎大王。


    “有沒有辦法繞到他前麵去,讓我們看看他的正臉?”姥爹問李曉成道。這座山是李曉成他們村的山,他自然對這裏非常熟悉。


    李曉成道:“可是可以,但是萬一被他看到了呢?”


    “不看正臉的話不能確定就是弱郎大王啊。”羅步齋在旁嘀咕道,“再說了,他既然來了這裏,肯定是要找馬秀才的。既然反正要找,去正麵看看也無妨了。”


    “好吧。”李曉成領著他們繞了一條小道。


    剛剛轉到那個人的側麵時,那個人居然轉了一下身子,將正臉展露在他們的眼前!


    最驚訝的不是姥爹,不是羅步齋,不是小米,而是子非!


    子非一把拽住姥爹,語無倫次地說道:“師……師父,這不是……這不是……不是你自己嗎?”


    幾乎是與此同時,羅步齋說道:“果然就是弱郎大王!”


    姥爹也確認對麵的就是弱郎大王。


    “快快蹲下身子往回撤!”姥爹招呼其他人道。


    幾個人急忙蹲下,等弱郎大王將頭又轉了回去才迅速往回撤。


    顯然弱郎大王依然沒有聽到山林裏的其他響動,也沒有注意不遠處有人在看他。他就像獵人眼下的野獸一般,肆無忌憚自由自在地在山林裏走動。而那些潛伏觀察的獵人自知沒有做好準備,不能輕易出手。


    姥爹知道,弱郎大王正在全心尋找合適的草藤來捆綁自己。


    時隔了這麽多年,弱郎大王的容貌與上次沒有什麽變化,隻有那條恐怖的傷疤好像蠕動了一下,稍稍變換了一點位置。他沒有打傘,當然,他也不會打傘。但是他的動作比上次見到的還要靈活一些。


    幾個人撤到了山下。


    姥爹問子非道:“剛才在上麵的時候你說什麽?”


    子非臉色煞白道:“他就是師父你。你跟我說過的。”


    羅步齋道:“子非,你不會是被弱郎大王嚇傻了吧?他怎麽會是馬秀才呢?”


    子非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道:“這說來話長。回去了我跟你們說吧。”


    李曉成讚成道:“先回去吧。隻要你們確認是弱郎大王就行了。現在我們在這裏對付他,肯定是太倉促了,沒有什麽勝算。我們先回去準備準備,這樣有備無患,勝算反而大一些。你們說是不是?”


    姥爹點頭說是。


    小米道:“我們隻要打斷他背後的那根支撐的木棍,他就會敗走。”


    姥爹道:“前提是你要近得了他的身,近身之後還不能被他摸頂。不然就搭上自己的性命了。”


    羅步齋疑惑道:“之前他來湖南境內,趕屍大王曾經跟他約定了,不許傷及其他無辜的人。現在趕屍大王已經死了,他好像還是沒有傷害其他人。這是為什麽呢?”


    李曉成道:“恐怕他現在隻為馬秀才而來。”


    子非看了姥爹一眼,說道:“他跟師父……跟馬先生生生世世為敵。馬先生是他最大最強的對手。”


    姥爹記起前世一些事情之後,確實感覺到弱郎大王跟他不隻是這一世有過交集,而是生生世世都有弱郎大王的存在。此時聽子非一說,姥爹心想子非應該可以給他解開這個謎團。


    小米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姥爹擺擺手,說道:“先不說這些了!我們先回去再說!”


    李曉成邀請姥爹他們先去他家裏。可是姥爹擔心打濕了的衣服會把小米滲壞,便拒絕了李曉成的好意。他們決定先回畫眉村。


    李曉成道:“那我先回家。晚上再去你那邊一起商討對付弱郎大王的事。”


    “那就謝謝你了!”姥爹感激道。


    於是,李曉成先回了他自己家。


    姥爹他們回到馬家老宅的時候,尚若然還在這裏坐。


    餘遊洋正在跟尚若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見姥爹他們回來,急忙去拿幹淨衣服給他們換,又去生爐子。


    尚若然見他們去的時候形色匆匆,來的時候神色慌張,忍不住問三問四。


    餘遊洋便將弱郎大王的事情簡略說了一下。


    很快,他們都換上了幹淨幹燥的衣服,又聚到一起來。最先出來的是子非,他借穿了羅步齋的衣服。


    子非似乎對尚若然比較感興趣,走到她身邊問道:“你還沒有結婚吧?”


    尚若然正追著餘遊洋問這問那,見這個陌生男子又追在她後麵問,隻好舍棄了餘遊洋,轉而跟子非說話。


    “是啊,還沒有結婚。”尚若然不太高興地說道。


    “你長得不錯啊,是眼光太高了嗎?”子非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後問道。


    尚若然被他看得不自在,說道:“不是眼光高,是命不好。”


    子非又道:“是……花姐命?”


    尚若然皺了皺眉頭,又撇了撇嘴,回答道:“是啊。”


    “花姐命的人靈魂很純淨啊。”


    尚若然終於笑了一下,說道:“靈魂純淨?別人聽了恐怕要笑話我呢。”


    子非擺手道:“別人是不懂靈魂純淨的意思。這個靈魂純淨不是心很善的意思,當然了,我不是說你壞心眼啊。靈魂本來就是三魂七魄組成,魄就是惡的,所以靈魂再純淨,還是有善有惡。我說的純淨啊,打個比方,水也可以很純淨,毒藥也可以很純淨,沒有被其他東西幹擾過。你懂我的意思嗎?”


    尚若然不感興趣道:“我懂。但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哦,對不起,我就是確認一下你是不是花姐命。”


    “你這是故意氣我嗎?”


    “不不不,沒這個意思。”子非連忙解釋。


    就在這時,姥爹和羅步齋也換好衣服出來了。


    姥爹問子非道:“怎麽樣?羅先生的衣服還合身嗎?”其神態就跟一個師父關心他的徒弟一樣。


    子非滿意道:“很合身,謝謝師……謝謝馬先生。”


    “你說那個弱郎大王就是我,現在跟我說說為什麽說這樣的話吧。”姥爹在他的老竹椅上躺下來。老竹椅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子非在姥爹對麵坐了下來。


    這時小米也出來了。


    “弱郎大王是你的魄。”子非說道。


    小米和羅步齋都吃了一驚。姥爹深吸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隻有我和你自己知道。但是你跟子魚去世時封存了記憶,所以你現在不記得了。可是我一直記得。不過我不知道他到現在還糾纏你不放。”子非說的不像是假話。


    小米和羅步齋一聲不吭。


    尚若然聽不懂他們說的什麽,扯了扯餘遊洋的袖子,小聲問道:“他們聊的什麽呢?我怎麽聽得雲裏霧裏的?”


    尚若然的話被姥爹聽到了。


    姥爹從老竹椅上站了起來,說道:“我們進屋說吧。趙閑雲也想知道這是為什麽,幹脆讓她一起聽聽。”


    “好的。”子非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他還是將姥爹當作他的師父看待,非常順從姥爹的意思。


    尚若然自然不好意思跟進去聽。


    進了屋,姥爹說:“好了,你繼續說吧。”


    子非道:“兩千多年前,師父你曾跟我說過一個修煉法門。你說所有修煉都要從自己身上開始,要淬煉自己的魂魄,鍛煉自己的身體。於是,你想出了一個獨特的修煉方式。那就是將魂魄中的魄淬煉出來,隻留下魂。因為魂善魄惡,魄往往會對修煉造成負麵影響,製約修煉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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