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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夫向警察督查部提交關於自己瀆職以及妨礙司法公正的報告,我和雲杜若是三天以後才知道的,突然發現一點都不了解屠夫這個人,一直以為他火爆脾氣涵蓋了他所有的人格特性,沒想到他粗枝大葉下的細膩超出我想象。


    雲杜若和我聊起屠夫的時候尤為敬佩,他讓我們翻查慕寒止的案件,就料到會查到蕭博文的身上,甚至包括我要去見段紅想必都在他意料之中,至於那張照片,他應該是想好要交出來,隻是對已故朋友最後的維護,隻不過是借我的口和所謂的質疑。


    想必那張照片應該是屠夫心中一直無法抹去的汙點,一個把榮看的比生命重的人,直視自己的錯誤竟然如此坦蕩。


    我本想著不再摻和到案件的偵破過程中,屠夫在等紀律監察部門處理結果下來這段時間,依舊很明確地告訴我,關於張鬆林自殺的原因,我務必要給他找出來,所以我都快忘了自己還是一個法醫,天天和雲杜若待在一起。


    從最開始的無名女屍案,到後麵引出的張鬆林自殺案,接著是床底藏屍和後麵的花台無名胎兒碎骨案,加在一起一共有四件毫無頭緒的案件,每一件之間都有著錯綜複雜的聯係,但怎麽歸結都找不到突破口。


    而如今又牽扯出二十前的慕寒止自殺案,在眾目睽睽下又出現的慕寒止,明明已經死了二十年的人,反而變成所有案件突破的關鍵。


    雲杜若帶上刑警隊的人和我一起去長平街五十三號五樓二十一室,也就是慕寒止之前的家,雲杜若打算重新勘察現場,既然所有的案件都集中在慕寒止的身上,看雲杜若現在的表情,她是真打算不論是人是鬼,也要把慕寒止重新找出來。


    破舊的居民樓因為采光的原因,即便是白天也很少有陽光能照射進來,一進去就有些陰冷的感覺,我們停在二十一室的門口,大家都戴上手套,我在殘破的門上找尋了半天,見到一處細細的裂痕,應該是年久的原因木門上原先的結疤鬆脫造成的。


    周白曼說那晚從門縫往房間裏看,想必她看的地方就是這裏,我把頭靠過去,從裂痕中果真能看見房間裏的一切,雖然裏麵昏暗但隱約能看見對麵的梳妝台還有鏡子,周白曼有沒有看花眼暫時不說,可以肯定那晚她真站在這裏看過房間裏。


    技術科的同事打開門,一陣濕黴的氣息從房間裏擴散出來,在慕寒止帶著慕曉軒跳樓身亡後,因為她沒有家人,所以身後事是京劇團操辦,而房間和遺物因為沒有人接收,所以一直空著,居民樓裏的人陸陸續續搬走,這房間應該有二十多年沒有打開過。


    我在門口找到開關,燈居然還是好的,房間頓時明亮起來,房間並不大,和以前老房子的格局大同小異,一個臥室加客廳和廁所,這應該是那個年代格局最好的房子了,或許是因為慕寒止名氣的原因。


    房間的擺設很整齊,都是二十年前的風格,看的出寒慕止是一個極其整潔的人,房間在她生前收拾得井井有條,隻是長久被塵封關閉,厚厚的灰塵覆蓋在房間每一處角落。


    雲杜若剛走進去一步就被我拉住,我指著的地麵,厚厚的灰塵上有一處細長的痕跡,一直向後延伸,在門口這道痕跡消失,而門的下方正好是一個腐朽的缺口。


    我蹲下來注視那道痕跡,這房間二十多年沒有打開過,可這道痕跡明顯很輕,但是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留下的,我忽然想到了什麽,從褲兜裏拿出那顆玻璃珠,小心翼翼放在痕跡的上麵。


    我眉頭微微皺起,雲杜若也有些震驚,彈珠的大小剛好和痕跡重合在一起,我在旁邊向門口滾動彈珠,圓滑的彈珠向大門滾去,身後留下一道和旁邊痕跡一模一樣的印記。


    周白曼說那晚有東西從房間裏滾出來,她後來發現是彈珠,看來她並沒有說謊,隻是讓我和雲杜若不明白的是,什麽人進來過,又是怎麽進來的。


    彈珠痕跡的前方雲杜若很快就發現了腳印,這是破案的關鍵,證明這房間在最近真有人出現過,腳印一大一小,說明進來的是兩個人,我不由自主地想到慕寒止和慕曉軒。


    淩國棟和我們一起來的,腳印的提取他親自負責,他先將黑色靜電膜光滑麵朝下,金屬板朝上,再用靜電吸附器的滾動電極在塑料薄板上向前滾動,關電源並放電後,輕輕揭開靜電膜,大小兩隻腳印清晰地顯示在上麵。


    淩國棟把提取的腳印交給雲杜若,看了半天很詫異地說。


    “這兩隻腳印能清楚的看見腳趾和輪廓,可見進來的人是赤足,但是人的腳底是有紋路的,而所提取的腳印上完全看不見紋路,而是大麵積不規則的起伏。”


    “皮膚被腐蝕過,紋路會被完全破壞。”我看了看很認真地說。“慕寒止和慕曉軒驗屍報告中提到兩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皮膚腐蝕現象,根據屍體皮膚裏殘留物化驗得知是被濃硫酸侵蝕過,硫酸有強烈的脫水性和氧化性,所以皮膚會被損壞,因此看不見紋路。”


    “慕寒止的驗屍報告你看過,根據記載以她屍體皮膚腐蝕的程度需要多少硫酸才能達到?”雲杜若忽然很認真地問我。


    “慕寒止和慕曉軒皮膚被腐蝕程度不一樣,慕寒止要比慕曉軒嚴重的多,如果要達到屍體皮膚腐蝕的程度,需要……”我低頭想了想很肯定地回答。“應該需要2000-3000毫升。”


    雲杜若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麽,在對現場拍照取證後,我們進入到房間,幹淨整潔的房間應該還保留著慕寒止自殺前那晚的樣子,我的注意力始終放在大門對麵的梳妝台上。


    很老式的梳妝台,上麵擺放著已經過期幹滯的胭脂、口紅發鬆煙,都是京劇所必備的化妝品,旁邊也擺放著一些二十年前的女性常用化妝品,看得出慕寒止是一個很精致的女人。


    梳妝台上的鏡子被一層厚厚的灰塵所遮蓋,我回頭看看大門上那道裂痕,按照周白曼所說,那晚她看到有人就是坐在這裏梳頭,在鏡子中看見慕寒止的臉。


    我用指頭輕輕在梳妝台前的凳子上滑過,放在眼前的手指上看不見一絲灰塵,凳子在近期果真被人坐過,我和雲杜若對視一眼,都有些迷茫和大為不解。


    梳妝台上還有一把木梳,上麵殘留著幾根長長的黑發,一看就是女人留下的,而在梳妝台下麵的地上也發現幾根,從房間收拾的幹淨程度就不難看出慕寒止是很整潔的女人,房間裏的任何物品擺放都整整齊齊,梳妝台上也整理得一絲不亂。


    唯獨這把木梳擺放的位置和其他物品格格不入,從木梳上積攢的灰塵看,是最近才出現在這裏,我想起周白曼曾經說過,那晚慕寒止就坐在這裏梳頭。


    雲杜若小心翼翼拿起一根頭發,嚴肅地說。


    “裝神弄鬼,我就不相信鬼還有頭發,是有人進來過,也可能在這裏梳過頭,不過是想擾亂視聽而已,這頭發就是最好的證明。”


    雲杜若話還沒說完,長長的頭發在她手中,從中間斷裂飄落在地上,我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向淩國棟要來放大鏡,小心翼翼接過雲杜若手中的頭發,在放大鏡下看頭發的斷裂麵。


    等我抬起頭的時候,雲杜若應該是看見我臉上驚訝的表情。


    “怎麽了?”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用手輕輕搓揉頭發,張開的指頭上,原本完整的頭發變成細細的斷截,我的眉頭皺得更深。


    “這頭發嚴重纖維化,從頭發裏麵的膠原纖維變化程度看,至少有二十年的時間,這即便是慕寒止的頭發,也是她二十年前的!”


    房間裏所有人聽完後都麵麵相覷,我無疑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告訴其他人,死了二十年的慕寒止就坐在梳妝台上梳過頭。


    “還有另一個可能,或許就是慕寒止二十年前遺留下的,既然要自殺的人,又怎麽會有心思再收拾房間,或許是在梳理整齊後帶著孩子關門去了樓頂自殺。”淩國棟在旁邊嚐試解釋頭發碎裂的原因。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案子怕是就更複雜了。”我深吸一口氣表情凝重地回答。“這房間一直密閉,從牆角生黴的情況看,房間是悶熱潮濕的,這樣的環境下,二十年前的頭發是不會保留到現在,這頭發是最近才出現在房間中!”


    “你剛才說這案子會更複雜是什麽意思?”雲杜若認真地問。


    “一個自殺之前還不忘打扮自己的女人,可見她還在意自己的容貌,又怎麽會在眾目睽睽下把硫酸倒在臉上毀容……”


    聽我說完雲杜若徹底茫然地站在房間,她的表情和其他人都一樣,越是查下去慕寒止的自殺案越是變得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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