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從盤膝坐到那岩石上已經整整三天,他滴水不進枯坐不動儼然石刻,秦雁回竟然還帶著幹糧,渴了就喝山洞之中的溪水,我茶飯不思到不是盤問秦雁回說的什麽心誠所致金石為開,真擔心太子再這樣坐下去怕是扛不住。


    不過秦雁回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每次我忍不住開口想問,他就瞪我一眼然後雙手交叉在頭頂枕著岩壁悠閑自得的熟睡,等到第四天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可能是太疲憊整個人睡的很沉,直到耳邊隱約聽見鳥鳴的聲音,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睛,發現秦雁回一臉欣慰的看著我身後,我茫然的轉過頭去,震驚的看見幾隻雲雀竟然落在太子的肩頭鳴叫。


    我大吃一驚生怕這些雲雀驚擾了太子入定,剛想起身幫太子趕走飛鳥,卻發現秦雁回的手緊緊按住我,他頭極其緩慢的對我搖了搖示意我不要動,在他嘴角掛著對太子讚許的微笑。


    雲雀又飛出洞外過了一段時間又飛回到太子的肩頭,口中銜著枯枝和雜草堆砌在一起,我突然恍然大悟這些雲雀竟然是在太子肩頭搭巢建窩。


    “他終於摒棄心中一切雜念,心如止水明心見佛。”秦雁回在我旁邊小聲的說。“他心中無魔入定後和這山洞中岩石一般,佛家之人常說四大皆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心中有雜念又豈能修成正果,可真正能做到安忍不動如大地的隻有這世間萬物,在雲雀眼中他如是磐石,而在他心中隻見佛聖,世間一切皆為虛無即便飛鳥停肩也渾然不知可見他是真正入定了。”


    我一邊點頭一邊震驚的看著眼前這令人稱奇的場麵,太子果真像是什麽也驚擾不到他不動如山,慢慢一道長長的影子向太子蔓延過去,那是夕陽的餘輝照射在我們身上,當那餘輝徹底的照射進山洞的那刻。


    突然間山洞裏溪流的聲音,鳥鳴的聲音還有拂過耳邊的風聲頓時戛然而止,太子手腕上那串金剛菩提念珠漸漸亮出聖潔的佛光和夕陽的餘輝交織在一起照亮整個山洞。


    我慢慢張開嘴瞠目結舌的看著那沿著岩壁流淌的溪水竟然慢慢開始倒流,而那山洞一旁的清泉中不知枯敗掉落多久的花竟然緩緩展開綠葉,枯萎的花朵在佛光之中綻放,一朵朵聖潔的蓮花開滿清泉之中,我忽然想到什麽,轉過頭去看向洞口的外麵,正對著的便是九華山著名的蓮花峰。


    蓮花峰兀立雲海之上,峰頂削尖萬瓣疊嵌,遠眺石骨花胎,如含苞待放的蓮花,九華山素有蓮花佛國之稱,蓮花是佛家聖物,想必蓮花佛國說的並不是蓮花峰,而是這地藏參禪的山洞。


    秦雁回說隻要太子心誠所致,鐵樹開花水倒流,我一再以為那不過是秦雁回一句寬慰誇張的話,沒想到太子竟然真的做到,山壁真經上覆蓋的青苔,之前太子任憑如何用力也無法剝去,可如今那些青苔竟然在我們眼睛漸漸消褪,直至地藏十輪經完完全全呈現在我們眼前。


    太子緩緩睜開眼睛,如今的他分明比之前更加淡泊高深,如同茅塞頓開般頓悟佛法,他雖起身可身旁雲雀不飛,可見太子如今完全超凡脫俗心如明鏡空無一物。


    “居士大道獨行猶如苦海明燈,今得居士提點明心見佛,六道在此謝過。”太子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向秦雁回道謝。


    “不用謝我,這是你的造化和悟性所致,我說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岩壁上的地藏真經你剝不去上麵的遮掩,那是因為你心中有塵,心不淨又如何淨世,如今你心中無魔獨見佛聖,真經上的魔障自然消除。”秦雁回不驕不躁淡淡一笑回答。


    我連忙拿起朱砂和毛筆送到太子麵前,如今真經已現隻要抄下來重新供奉在九華山金龕之中便可重新救度十方幽冥,等走到太子麵前,我忽然眉頭一皺看看手中的朱砂和筆詫異的轉頭問秦雁回。


    “抄真經……抄……抄在什麽地方?”秦雁回好像能算到一切,就連下到山洞的繩索和筆墨都提前準備好,可唯獨沒有給我們抄經文的東西。


    秦雁回笑而不語,慢慢走到岩壁上抬頭細細觀望地藏十輪經,轉身看著太子指著真經意味深長的說。


    “真經在此沉寂千年不止,如今現世上麵斑駁不堪,你是佛門弟子難道不應該重描真經?”


    聽秦雁回這麽一說我才留意到,山壁上的真經或許是因為受溪流衝擊,經文原本應該是被填充勾畫過,如今隻剩下殘缺的暗紅色彩,太子心領神會連忙從我手中接過毛筆和朱砂,一臉莊重矚目提筆沾染上朱砂打算重繪真經。


    “素問佛門弟子為繪寫真經不惜以血為墨方證佛心,隻是聽聞不知真假……”秦雁回已經回到洞口坐下,他意味深長的聲音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對我們說。


    太子手中朱筆懸停在真經上,忽然猶如被醍醐灌頂一般豁然開朗,想都沒想割破手腕頓時鮮血入注流淌在朱砂之中,鮮血混染朱砂那血紅更加深沉凝重,我看見秦雁回嘴角掛起心滿意足的微笑把頭偏向洞外。


    太子提筆沾染上鮮血調和的朱砂,凝神靜氣一筆一畫重繪真經,岩壁上的經文筆重墨淺,填充上去的鮮血很快便滲透進岩石之中,一個字需要反複填充勾畫很多次,直至朱砂之中的鮮血凝固在經文中才能顯現從血紅色。


    等到太子描繪完一個字,我心裏暗暗一驚,原本以為這幾千字的經文描繪出來用不了多少血,可如今估算怕是描繪完全部經文太子身上的鮮血所剩無幾。


    可太子似乎並不在乎,一臉虔誠恭敬極其誠心的描繪下去,他手腕上鮮血猶如泉湧他甚至連看都沒看,我站在旁邊幫他舉著朱砂看的觸目驚心,等到快描繪到一半不到的時候,我明顯發現太子臉五血色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他提筆的手因為失血過多都有些顫抖,可他依舊一臉波瀾不驚淡泊的繼續描繪剩下的經文。


    我真擔心不要說抄回真經,太子描繪完這岩壁上的經文怕是就奄奄一息,想到這裏我抬起手腕,他一個人獨自用血入朱砂早晚會不支,正想咬下去又聽見秦雁回意味深長的聲音。


    “他是佛門弟子,以血繪經方可證佛法,你非佛門中人攙和什麽,別往了你是冥皇超脫三界,這三界中的事你還是少管的好。”


    “可他這樣……”


    太子對我搖搖頭示意他沒事,我不是真打算聽秦雁回的話,不過看的出秦雁回的意思是所有的事必須太子一己之力去完成,秦雁回既然是來幫我們,總不至於加害太子,我重重歎了口氣憂心忡忡的把手放了下去。


    秦雁回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雙手又枕在腦後睡去,我看著太子手腕的傷口凝固又被他割開,開始還不斷湧出的鮮血到最後完全要靠擠壓才能流淌出來。


    太子描繪完岩壁真經最後一個字整整用了一晚上的時間,他手中的筆掉落在地上,整個人奄奄一息虛弱的跌倒在地,太子用盡氣力盤坐於之前的岩石上,我看他麵若白紙氣息散亂精疲力竭。


    “他都這樣了,現在該怎麽辦?”我心急如焚的大聲問秦雁回。


    秦雁回慢慢站起身,並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看向洞外凝視東方,拂曉時分啟明星尚未墜落曙光初露,忽然間,一輪紅日從雲海的邊際慢慢升起,天地一片光明,山洞四周十王峰清晰可辨,如在眼前,置身其中。


    十王峰形態各異如同八部天龍,山峰的陰影在晨曦之中拱護朝聖般齊齊匯聚於山洞之中。


    一蓮峰簇萬花紅,百裏春陽滌曉風。九十蓮華一齊笑,天台人立寶光中。


    秦雁回極目遠眺感慨萬千的背對著我和太子喃喃自語,我看他不以為然的樣子,更是心急如焚。


    “他流了太多的血如今奄奄一息,你怎麽還有心情看風景。”


    秦雁回慢慢轉過身來,他的笑容沉穩厚重一言不發的看著太子,我順著他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先是一怔向後退了幾步站到秦雁回身邊,那山壁上被血重繪的經文在晨曦中莊嚴肅穆,閃耀出陣陣祥和的佛光把太子籠罩其中。


    天台人立寶光中……


    正如同這詩文說的那樣,太子盤膝坐在岩石上,他像一尊神佛般身後地藏十輪經佛光萬丈沐浴著他。


    秦雁回慢慢從身上拿出一樣東西交給我,讓我覆蓋在岩壁的經文上,我接過來一看是一件禪衣,也沒有多想把禪衣展開披在岩壁的經文上,然後震驚的發現經文透出的佛光映射在禪衣上,竟然完全印透在上麵,想必這就是秦雁回讓我們重抄經文的東西。


    我把印有經文的禪衣服打算交給秦雁回的時候這才仔細看了看手中的禪衣,紅色禪衣是由很多絹布縫綴在一起,像一塊塊方形的田,上繡有金線共二十五條的鑲金禪衣。


    開始的時候還沒留意,等我把鑲金禪衣完全展開仔細一看,頓時嘴角抽動一下,猛然抬頭看向秦雁回震驚的說。


    “這……這是袈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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