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不掉她那時的語氣和神情,惆悵又失落,她說那不是她的,她留不住。


    他走了,餘妃也離開她,她被遺留下來,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每每想到這裏,心總是泛疼,想要為她做點什麽。


    「它多大了?」好小一隻喔。


    「六個月。」之前沒有人養過。「它是你的,你可以養它,叫它餘妃,它會視你為唯一的主人,信任你、依賴你,沒人搶得走。」


    明亮笑意才揚起,又遲疑了一下。「可是——你會過敏耶。」


    「不會了,現在不會了。」他後來試過各種方法,食補、芳療、藥浴、針炙……也不曉得是哪道偏方奏效,總之現在體質有稍微改善,至少不會再接觸到毛小孩就噴嚏打不停。


    她看起來好開心,直拿臉去蹭小兔子,蹭到一半,很小人地抬眼瞄他。「說好不討回去的喔!」


    「我有這麽沒品嗎?」人格被貶低至此,忍不住白眼她。


    「大家先小人後君子嘛。」再被討回一次,她一定會心碎,這輩子再也不敢養寵物。


    「那你盡管放心,給你的就是給你了,分手我也不會討回來。」心都不討了,討一隻兔子做什麽?


    「這種保證聽起來並沒有比較開心……」她低噥。「分手」二字聽著,比「討回來」更刺耳。


    不過算了,這無損她的好心情。


    她帶笑拍拍身旁的位置,他起身坐到她指定的地方,她隨後窩了過來,蜷臥在他臂彎,閑適慵懶地逗兔,有一搭沒一搭閑聊。


    「我有預感,它現在雖然小小一隻,但以後一定還是會被你養成巨兔。」他就是有那個本事,讓所有生物在他手中,被養得圓滾滾、肥滋滋,


    「是嗎?」長指撩癢著她披泄住滿掌的青絲,漫應了聲,聽不出半分檢討意味。


    「你知道跟你交往那一年,我胖了多少嗎?」


    「不知道。」


    「三點七。」追加補充:「單位是公斤,公、斤!不是台斤。」


    他失笑。「我知道是公斤。」又不是豬肉,算什麽台斤。


    「你都沒聽到嗎?那時我哥每次看到我,第一句話都是——『你又肥了』!」可是分手之後,哥每次看到她,變成歎氣,回她是不是又瘦了?


    「會嗎?」指掌揉揉她不複豐潤的頰。「我覺得還可以再養點肉。」


    他喜歡她以前雙頰紅潤水嫩的模樣,笑起來很甜,頰畔漾著淺淺的小梨渦,讓人看著,也神清氣爽,心情大好。


    她挪了挪身軀,往他懷裏鑽,碎語般的模糊音浪自他胸口傳岀。「那你就不要隨隨便便棄養啊……」


    掌心一滯,複又輕緩拍撫,低低應了聲:「嗯。」


    雖說是她要養兔,但大部分時間,餘妃——嗯,對,它依然叫餘妃——都是邵雲開在顧,喂食、梳毛、陪伴、照看……而她就是那種隻負責陪小孩玩的不象話媽媽類型。


    他們一同整治了一個和以前差不多的寵物房,把冷宮搬到這兒來。


    假日清晨,從床上醒來,男主人還在睡,她輕手輕腳離開房間,梳洗完,將長發盤在腦後,先到廚房為自己衝了杯咖啡,也為他打了果汁,做好早餐再到書房找本書,預備用來打發今天的假日時光。


    視線掃過排架,定在其中一本。


    她記得這血紅色的書封,印象太深刻了,想忘記也難——是他謊稱有約、放鳥她的那天,看了整晚都看不完的那本書。


    從書封推測,是一本恐怖推理小說,但氛圍應該營造得很失敗,他整晚閃神,根本沒有融入過劇情。


    她順手翻了一下,不經意掃到書末蝴蝶頁上的字痕。有些人看書時,會在書頁前後注記當時的閱讀心情,她哥也會。


    意遲遲無語憑闌


    情切切欲說還休


    在一本刺激的恐怖推理小說上,寫這種文藝愛情對白,你有考慮過作者的感受嗎?


    她有些想笑,又莫名想哭。


    原來這就是他當時的心情,是他數度擱了書,怔忡失神望著窗外夜色,真正的心情。將書擺回書架,她步履輕巧地回到房內,就著床畔席地而坐,以臂為枕趴靠在床邊,無聲無息、目不轉睛地瞧著他寧逸睡容,數著他一起一落的呼吸頻率。


    留意到男人呼吸頻率的改變,清醒前一刻,先是探向身旁的位置撲了個空後醒來,偏首對上她專注凝視。


    「早安。」她給了他一記甜甜微笑。


    「早。」他牽動嘴角,本能地起上揚弧線,一醒來便有好心情。


    「我有沒有說過,你長得很好看。」揚起纖指,輕輕描繪他的眉、他的眼、他每一寸五官容韻。


    「……沒有。」初醒的嗓,微啞,不知是因為她綿綿溫存的眼神凝視,還是無盡多情的舉動,心房一陣緊窒。


    「那我有沒有說過,我這輩子最美好的兩件事,一是我二哥,另一個,就是生命中出現了你。」


    「還有嗎?」


    「有,我說了很多,但是你都沒聽到。」


    「什麽時候?」


    「我不要告訴你!」誰教他要走!誰教他不理她!她說了那麽多,一邊哭一邊說,他還是走了,活該沒聽到。


    如果玫瑰是愛情,那女人的小任性,就是被愛情嬌養出來的、小小的刺,會讓男人疼一下,但不會致命,隻會讓對方更專注地捧好它,不再將目光移開,輕忽大意。


    「好,那就別說了。」他探手壓下她,給了她一個早安吻。


    不急,他們有的是時間,他會用長長的一生,來聽她究竟想對他說些什麽。


    雲開說,晚上要回家陪她吃晚飯。


    於是,她心情很好地買了水煎包和貢丸湯回去等他。


    他看到,大概心裏又會os:又吃些有的沒的!但也隻會掃一眼桌上的食物,再睨她一眼,永遠不會讓os說出口。


    她其實看得懂別人的眼色,隻是賴皮裝傻,反正現在半夜肚子餓,有人會幫她買消夜了,不怕。


    她哼著歌,把食物裝盤端出來,看到客廳桌上的傳真機啟動,於是順便幫他收傳真,順勢瞄了眼。


    嘴角笑意僵凝。


    稍晚,邵雲開回到家來,用鑰匙開了門,有些意外一室靜寂。


    通常她如果在,聽到開門聲就會吱吱喳喳一路喊著「雲開、雲開」地撲抱上來,有時候他都會錯覺自己也養了隻小寵物。


    她很喜歡喊他的名字,說他的名字很好聽,有事沒事就喊一聲,他也每聽一次,就會應上一聲。


    將匙擱在玄關,緩步入內,見她呆坐在客廳,失神失神地,也不知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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