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曉跟在林岫身後,回想方才,宋姨娘竟連自己的身子都敢哪來賭,是個狠角。不怪林岫攔住了自己,方才惱羞成怒,若一時衝動,隻怕會授人以柄。


    看著麵前的男人,青蓮直身,玉絛鉤,襯得他寬肩窄腰,脊背挺拔,身材好的不得了。清曉鬼使神差,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後腰。


    林岫一愣,猛然回首,故作驚態道:


    「你敢輕薄我!」


    清曉笑了。「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尾巴!」


    瞧她癡笑的模樣,林岫挑眉。「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啊?」


    「尚且未定,有待考查。」清曉眉眼笑彎,似柔柔弦月,然轉瞬疏雲遮月,黯然歎道:「希望你沒有,即便有,也不要讓我發現。」


    林岫駐足,深眸凝住,俊眉間籠起愁緒,絲絲縷縷,如小姑娘纏綿紛亂的心思。


    清曉確實亂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身處夢境不願醒,算不算是逃避。


    看著惘然失落的小姑娘,林岫忽而一笑,魅惑不羈,又俊朗無雙。他攬過清曉的肩,低聲道:「想知道,今晚便讓你查個清楚。」


    虧他說得出口!清曉又氣又窘,瞪了他一眼,然撲哧一聲,掩口笑了。


    這種感覺最好,永遠都不要變。


    說鬧間,巧笙跑來。見二人,上氣不接下氣急喘道:小姐,姑爺,小少爺吐了。


    ……


    清昱吐得不算嚴重,服過藥稍緩,唯是頭暈愈重。言氏一麵給清昱擦嘴角,一麵埋怨他胡吃亂塞,數落麽麽照顧不周。


    看著眉頭緊皺的常大夫,清曉覺得沒那麽簡單。


    清昱最近跟著自己,吃食都是一般,不比自己多食一樣,怎說病就病了。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喚常大夫出稍間詢問。


    常大夫躊躇。「小少爺嘔吐頭暈,脈搏延緩,呼吸大有趨弱之勢。加之舌尖指尖發麻,似……中毒之跡。」


    清曉心驚,強做鎮定問:「可知何毒?」


    「老夫懷疑是細辛。」


    果然不出所料。


    「細辛性溫小毒,少食無妨。但能嚴重至此,想必是接觸的藥量極大,且有段日子了。幸在發現得及時,若不然,待全身被麻痹便如何都難救了。」常大夫解釋道,語氣中帶著憂忡。這麽些年阮家大小姐的病都是他醫治的,老人家對清曉多少有了份親近。


    為免母親一時難以接受,二人商議,此事由清曉滲透給母親。


    送走了常大夫,清曉回到稍間。


    看著躺在床上的清昱,陣陣心疼。血緣至親,即便換了靈魂,這種本能感覺也不會褪,她見不得弟弟受罪。


    到底哪來的細辛。他的確整日和自己在一起,可巧笙身上的藥已經偷偷去掉了,況且根本沒有那麽大的量。


    母親給清昱擦拭下頜,露出了他頸脖間的紅線。清曉徑直走過去,抽出來。是一個靛藍色雙魚雲錦香囊。


    拿過來一嗅,她臉登時沉了下來,問道:「哪來的?」


    清昱眨著眼睛,「竹桃給的。」


    又是她。


    清曉恍然明白了


    這是瞧著自己身子恢複想要加大劑量,巧笙警覺性高,便打起了清昱的主意。


    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差點因此害了清昱。


    清曉捏著錦囊的手緊了緊,不管是為了弟弟還是自己,這一次絕不能姑息……


    終了清曉也沒讓母親知道,一來因父親的事已是傷神;二來她脾氣急躁,容易打草驚蛇。這事必須穩。


    ……


    傍晚,清曉坐在桌前發呆。


    這事和宋姨娘脫不了幹係,她歹心至此,必須尋到充份的證據,將她的惡行徹底揭穿,不然早晚是個禍害。


    可到底是什麽原因非要讓她至自己於死地呢?僅僅是為了清妤?隻這麽簡單?


    清曉凝神深思,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桌上的紙箋。


    「……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從「書房」歸來的林岫拿著巾帕,擦著手道。「《釵頭鳳》?字不錯,不該是你寫的吧。」


    清曉唇角微微一提便落下了,笑得甚不走心。


    「又在想謝程昀?」 林岫搖頭笑歎。「也不該,這是唐婉再嫁後回陸遊所作。從你這墨跡來看,所書日期定是早於與我相識。難不成你還有其它愛慕之人。」


    咱能不這麽酸不?清曉乜了他一眼。


    林岫不覺警,繼續道:「瞧這幾個字,‘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心裏揣著多大怨氣,尤其是這三個‘瞞’,墨枯仍不輟筆,更具情感。不過這情感可不似眷眷愛戀,滿滿的憤怒和壓抑。你是在瞞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可不正如他所言,這幾個「瞞」,筆鋒顫抖,淚痕隱隱。


    原主到底藏了什麽秘密。清曉疑惑,見林岫目光不錯的望著自己,她佯做不經心地把紙壓在了書下。「都是以前的事了,想不起來了。困了,我要睡了。」


    林岫微笑,隨她上床。


    清曉翻了個身,林岫胳膊一伸,她極自然地枕了上,窩在他懷裏。


    二人相倚,許久,他問道:


    「我若是離開清河了,你會隨我去嗎?」


    清曉猛抬頭,撞到了他下巴,林岫皺眉。


    她慌忙伸出小手給他揉揉,林岫順勢握住。細指纖纖,柔若無骨,綿綿的感覺讓人心癢,握在手裏便再不想撒開了。他不禁貼在了唇邊。清曉尷尬,窘然道:「你要離開?去哪?」


    林岫挑唇道:「我若中舉,自然要走。你兄長不也去京城應考了。我入京,你可隨我去?」


    清曉看著他不屑「咦」了一聲。心真高,科舉哪有那麽容易。有幾個像清讓那般,天資聰穎又勤奮刻苦,更重要的是自小生在書香世家,有氛圍,更有便利條件。聽聞他府試還沒參加,便被淮安知府一口要定了。


    「你還是等考上了再說吧!」


    「定不會讓你失望,沒準日後還能給你掙個誥命呢。」


    「喲,說你胖還喘上了。我可沒那命,也不享不起那‘福’。」清曉哼了聲便要抽手,卻被他攥緊了,一本正經問:「你這是對我沒信心?覺得我考不上?」


    清曉撲哧笑了。「信,信。那你便掙個給我瞧瞧,讓人家知道我夫君多厲害……」話未完,雙頰嫣紅。


    這話聊得,好似二人關係名副其實。是從何時起他們如此親近了,和真正的夫妻一般。


    可也是,天地已拜,洞房已入,連婚書手續都一應俱全,他們可不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再如何裝作若無其事,避而不談,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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