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為人最孝,見到這幅場景隻得點頭同意再婚。我爺爺大喜,開始操辦起三叔的再婚事宜。雖說三叔是二婚,可營長的身份在那兒擺著。十裏八鄉哪見過那麽大的官?三叔剛提副營長回家探親那會兒,還是縣武裝部長親自陪著,在周圍幾個鄉轉了一圈才回的我爺爺家,當地誰不知道老沈家有個當營長的三兒子?


    三叔要再婚的消息一傳出,十裏八鄉跑媒拉纖的都往我爺爺家匯集。以致後來還有老光棍在埋怨:“那年我和那老誰家的姑娘都對上眼了,眼瞅著就要成親了,可就是死活找不著保媒的去提親。一打聽才知道全縣的媒婆都到老沈家去了,哎,事情一拖,親事就黃了。要不然現在我兒子都小學畢業了。”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的婚事辦得順利得多。新三嬸還是我爺爺替三叔相中的。三叔隻是探親時相看了一下走走過場。結婚那天辦得相當的隆重,我爺爺是出了老本兒的。光新娘的進門鞭就放了兩百萬響(90年代初,兩百萬的鞭炮已經很是驚天動地了)。


    那時我已經記事了,還能依稀想起當時新三嬸進門時的模樣。她細高挑的身材,瓜子臉上鑲嵌著兩個小酒窩,大大的眼睛就是和電影明星比也差不了哪兒去。


    婚後不久,就傳來兩個好消息,先是部隊政委已經找了三叔談話,準備要提升他為正職營長,還要保送到軍事學院進行深造。好事成雙,不久之後老家那兒又傳來喜訊,三嬸已經懷孕兩個月了。


    比起三叔,最高興的就是我爺爺了,知道了三叔有後的消息後樂得合不攏嘴。(當時我已經七八歲了,二叔家生的也是兒子,不過是多了一個孫子或孫女,也不知道老爺子高興個什麽勁兒?)為這,爺爺還跑到我太爺爺的墳上燒了紙,念念叨叨地說什麽有了接官印的人了。


    又過了兩個月,三叔在部隊上請了假,要帶新三嬸去市裏的大醫院作孕期檢查。當三叔坐的長途汽車進站時(當時的長途汽車開得飛快,司機的工資和趟次掛鉤),就看見了新三嬸已經站在站台前。


    突然汽車下麵傳來“嘭”的一聲,三叔就感到汽車向右側一偏。司機猛打方向盤,“媽的,都抓穩了,爆胎了!”慌亂中司機踩錯了刹車。失控的汽車向站台的方向撞去。當時新三嬸已經嚇傻了,忘了躲閃,被汽車擠到了站台後的牆上。


    當眾人七手八腳地將新三嬸抬上車送往醫院時,她還有意識,緊緊抓住三叔的手喊著三叔的名字。半路途中,新三嬸停止了呼吸,她留的最後一句話是:“援朝,別走,我害怕……”


    三叔當時已經氣瘋了,返回到長途車站,把那個肇事司機打了個半死。還覺得氣出不來,找了個鐵棍子,將車站內停的幾輛車砸了。車站的工作人員看著我三叔連砸了四五輛車都不敢上前製止。不多時,我爺爺得到了消息,帶著沈氏宗族的人馬到了,他老人家做得更絕,一把火將車站點了,


    這時醫院傳來的消息,新三嬸懷的是男孩,我爺爺當場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最後縣長、縣委書記帶著縣公安局長趕到。看著滿車站姓沈的人越來越多,最後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事態平息。


    公安局的處置結果是我爺爺因違反治安條例,被拘留十五天(考慮到老人的身體條件,由我親爹帶他受罰,其實就是每天到拘留所裏簽個名)。放火燒長途車站的凶手沒有找到(沒人敢指認我爺爺),損失由車站自己處理。車站賠償三叔二十萬。因為三叔是軍職武警幹部,地方政府沒有處罰權力,隻能將事件通報給三叔所在的武警駐軍。


    一個月後,部隊下達了對三叔的處罰決定:沈援朝同誌記大過一次,收回晉升沈援朝同誌正營職幹部的任命,並取消其進入軍事學院學習的資格。


    等到這樣的結果,三叔自己都不敢相信。這個處罰看起來挺厲害,可仔細品品也就那麽回事。收回正營職任命,三叔本來就不是營長。取消軍事學院學習資格,那就更有意思了,三叔從來沒有主動申請過要去學習,再說了,學院每年都招生,今年去不了,過幾年再去嘛。


    稍微有點殺傷力的是記大過那一條。根據部隊處罰條例規定,一年之內,累計兩次大過者,將自動解除軍職退伍回家。話說回來,兩次大過――哪有那麽容易?


    三叔本來都打好包袱準備走人了,老家政府給定性是沈援朝毆打了無辜司機(那孫子是不是無辜見仁見智),砸毀了四輛長途公交汽車,縱火燒了長途車站(這罪名落三叔頭上了,反正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況且還是父子倆)。就算有新三嬸慘死的前因,但這些罪名別說提前退伍了,都夠進軍事法院的門檻了。現在能有這樣的結局,真是阿彌陀佛,祖先保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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