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郝正義的事。”我替孫胖子說道。當時在妖塜裏,郝文明聽到他哥哥名字的時候,就像換了個人一樣,竟然為了黃然去和尹白拚命。關於他大哥的事情,我和孫胖子都很好奇。問郝主任是絕對問不出來的。這個郝正義以前好像是民調局的人,但是我偷著去歐陽偏左那裏,翻遍了民調局以前的人事檔案,就是沒有郝正義的資料。現在趁著這個機會,當然要向蕭和尚問個清楚。


    “郝正義……”蕭和尚喃喃地重複了一遍這個人名,他好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當中。過了半晌,也不見蕭和尚回魂,我又說道:“老蕭,就是我們郝頭的哥哥,郝正義。”這句話算是把蕭和尚從回憶的思緒中帶了回來,他喘了口粗氣後,慢慢地說道:“郝正義和郝文明是一對孿生兄弟,他以前就是特別案件處理辦公室的人,比郝文明還要早來一年。把他招進特別辦的時候,還是我和肖……肖三達一起去審查的,最後拍板招人的是高亮。郝正義可以說是我們三個一起招進來的。”


    說到這裏,蕭和尚伸出兩個手指頭,反著擺出一個勝利的手勢。我愣了一下,孫胖子已經反應過來,他掏出香煙,抽出一根夾在蕭和尚的手指縫裏,又替他點著了火。蕭和尚抽了一口香煙,又接著說道:“當時郝正義的業務能力在他那批人當中是出類拔萃的,我們三個甚至是拿他當我們的接班人來培養的。要是他待到現在,差不多就應該是民調局的局長了。高亮的年紀也不小了,八成也要退下來,和我一起做個顧問。”


    這次沒等孫胖子,我先插話道:“什麽叫‘要是’他待到現在?他為什麽不幹了?”蕭和尚苦笑了一聲,對我說道:“他離開民調局的時候,我正在你老家開淩雲觀。他走的時候我沒趕上,不過聽高胖子的意思,郝正義是突然消失的。他和誰都沒說,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在國外了。高亮甚至為了他,曾經設了個局,特地去香港找他。沒想到最後一刻被郝正義看穿了,高亮撲了個空,還是被他跑掉了。現在高胖子都想不通,郝正義為什麽要突然離開民調局。”


    難怪黃然見了郝正義,都有把他拉進宗教委的衝動。想不到我們郝主任還有一個差點就要當成民調局局長的哥哥。關於郝正義的問題,蕭和尚真的就隻知道這麽多了。無論我和孫胖子再怎麽問,蕭和尚也說不出來什麽來了。


    蕭和尚再次鬧著要走,被孫胖子沒大沒小地按在椅子上。孫胖子說道:“老蕭大師,差不多了,還有一個小問題,你也說了這麽多,不差這一點了。最後一個,上午閩天緣來幹什麽?你說他不是為了黃然,那又為了什麽來的呢?”


    這個問題蕭和尚有點咬嘴了。占祖的事他剛才都說了,提起閩天緣來民調局的原因,他卻不說了。最後在我和孫胖子的一頓軟磨硬泡之下,蕭和尚終於猶猶豫豫地說道:“這件事事關重大,不能有一點兒消息走漏。否則別說咱們三個了,就連整個民調局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孫胖子聽了連忙點頭,他又給蕭和尚倒了一杯酒:“要不你再來一杯,放鬆點兒再說?”蕭和尚接過酒杯,一仰脖兒幹掉,又囑咐一邊千萬保密之後,才說道:“最近高亮在醞釀一次大的行動,要將這一年來,民調局收集來枉死的鬼魂送進陰世。枉死的人不能進鬼門關,陰司查得緊,這件事情千萬不能走漏風聲。之前特別辦時期,就辦過類似的事情,可惜就因為事情辦得不密,被陰司發現。就為了這件事,鬼門關關了整整一年。別說枉死的人了,就連壽終正寢的都進不了鬼門關。整整一年,陰世不收人,他們隻能待在陽世。好好的也變得怨氣十足,滿大街都是怨鬼,你們倆都有天眼,自己想想,一到天黑是什麽情況,我們特別辦的人都不敢自己單獨上街……”


    關於民調局的大行動,蕭和尚隻說了個開頭,就不再往下說了。無論我和孫胖子怎麽激將誘導,他都是搖頭,死活都不肯繼續剛才的話題。最後我和孫胖子也放棄了,蕭和尚又吃了幾口菜,就要起身離開,沒想到又被孫胖子攔住:“老蕭大師,這還剩這麽多的菜,那隻八寶鴨子動都沒動過,還有這盤子蝦仁,剛才都奔龍蝦去了,蝦仁也沒人動過,還有那隻肘子……不是我說,糟蹋糧食遭天譴啊。”


    還沒等蕭和尚反應過來,孫胖子站了起來說道:“老蕭大師,我讓老金把這些菜打包,給你晚上消夜。”話說完的時候,孫胖子已經推開門走了出去,就聽見他在門外喊道,“老金,給裏麵沒動的菜打包,再來一瓶五糧液給蕭顧問帶走……”


    我和蕭和尚坐在包間裏,我又給他倒了一杯酒,蕭和尚擺擺手,說道:“真的不行了,不敢再喝了。最近事兒忙,別喝多誤了事兒。”說著,蕭和尚打了個酒嗝,緩了一會兒,突然看著我說道,“小辣子,前一陣子我去看你爺爺了,在你爺爺家住了一晚上,嘮嗑的時候他還說到你了,說你們老沈家出了你這麽一個大處長。讓我以後在首都遇到什麽事就去找你,你一定拿我就當是你爺爺照顧的。你是沒看見你爺爺說到你那時候的樣子,樂得眼睛都成了一道縫了。”


    蕭和尚這麽一說,再想想他和我爺爺的交情,我的心裏開始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了。套他的話也就算了,還要騙他過來結賬,蕭和尚不是一個大方的人,今晚之後還不一定氣成什麽樣。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蕭和尚的雙手突然捂住了嘴巴,他的喉頭一抖一抖的,好像是正在壓製吐意,過了一會兒,他勉強壓製住了上湧的酒意,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向我說道:“我去廁所吐一下,吐完了就回來。”看我要起來扶他,蕭和尚硬生生將我推回到椅子上,說道,“我去吐酒,又不是什麽好事,你跟著幹嗎?坐著等我回來就行了。小胖子回來告訴他一聲,五糧液讓他退了,菜打包給我就行了,酒就不要了,我自己喝沒什麽意思。”說著,他的酒意上湧,蕭和尚來不及說話了,捂住嘴巴就向衛生間的方向跑去。包間裏隻剩了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坐著,在等蕭和尚和孫胖子回來。


    過了沒多一會兒,包間的門再次被打開,進來的不是孫胖子和蕭和尚,而是食堂的廚師長老金:“別等了,那兩個貨都走了。”說到這裏,他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我,繼續說道,“我明白是怎麽回事,不過也隻能心裏同情一下。這賬還是要結的。”


    ……我的腦袋空白了幾秒鍾,明白過來之後說道:“孫……孫大聖呢?他……也走了?”老金的鼻子孔發出一陣不屑的聲音:“他出了包間就一直胡說八道的,還做手勢不讓我說話,直接就順樓梯下去了。蕭顧問是坐的電梯。算了,別說他們了,我們要下班了,你先把賬結了吧,加了兩瓶五糧液,還有百分之十五的服務費,一共是九千二……”


    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蕭和尚也就算了,嚴格說起來他這算是自衛。可恨的是孫胖子,你撤的時候起碼也給我一個暗示啊,再說下午明明說好的是我先撤,他殿後的。當下馬上掏出電話給孫胖子打過去,電話裏麵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看著老金越來越不善的眼神,我隻能生生咽下這一口氣,掏出錢包說道:“你這裏能刷卡嗎?……”


    回到宿舍的時候,才發現孫胖子正蹲在門口,沒等我發作,他先一把拉住我,說道:“我就知道你一準能跑出來……”


    “廢話,我結了賬,誰還敢攔我?孫大聖,我算看出來了,你今天是和蕭和尚一起坑我!”


    孫胖子問明情況,當時就賭咒發誓是趕巧了,還要分擔一半的賬單。看著他的樣子,我又猶豫了,難不成真的錯怪他了?雖然萬兒八塊錢現在對我來說,不算是什麽大數字,但是一頓飯就吃了這麽多,還是讓我心疼不已。不過看著孫胖子真的掏出錢包,開始數錢的樣子,我曾經的軍人習氣又豪邁了一把:“算了吧,我也不差這點錢,今天就算咱倆代我爺爺請蕭和尚吃飯了吧。”但是看他孫胖子利索地將點好的鈔票裝回錢包的時候,我的心裏又開始後悔,一時衝動了……


    就在這頓飯吃完的第二天,蕭和尚在民調局裏好像突然消失了,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五室主任歐陽偏左。他倆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差不多一個禮拜之後的事情了,這兩人就像是從土裏麵鑽出來的一樣,滿身滿臉的黃泥,走路的時候,不停地從他倆身上掉泥土末子。他倆一回到民調局就直奔高亮的辦公室,關上門,三人在裏麵談了三個多小時,直到午飯的時候,都不見他們三個人出來。


    蕭和尚和歐陽偏左回來的消息傳遍民調局之後,我還以為緊接著會發生什麽大事,可能會和蕭和尚嘴裏民調局的大動作有關。但是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高亮那裏反而一點動靜都沒有。眼看著就要過小年了,就在蕭和尚嘴裏的大動作快被我遺忘的時候,今年年末最大的一次事件終於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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