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到的是,閩天緣對蕭和尚是異常客氣,他微笑著對蕭顧問道:“嗬嗬,要是早知道你會親自上來,我就不來獻醜了。”要是論起來,蕭和尚、高亮他們應該比閩天緣小一輩,但是看現在的場麵卻正好相反,閩天緣對蕭和尚的態度都可以用謙卑來形容了。而蕭和尚更絕,他不冷不熱地看著閩天緣,口中淡淡地說道:“閩會長,當初你和高亮說好的,上了火車,就老老實實地待在車廂裏,車廂外麵無論出了什麽狀況,哪怕是天塌下來都是民調局自己的事,你都不能出來。當初是這麽答應的吧?”


    看著閩天緣越來越尷尬的表情,我忍不住說道:“老蕭大師,剛才是他們救了孫……”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孫胖子用胳膊肘輕輕地捅了我一下,他臉色蒼白地看著我,壓低了聲音說道:“辣子……你別管。”


    蕭和尚就像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他歎了口氣後,看著閩天緣繼續說道:“閩會長,回車廂吧。再過一會兒這次的目的地就要到了,你要是再出來就不是現在的結果了。”閩天緣低著頭也不說話,拄著拐杖慢慢從車頂下去,回到了自己的車廂之中。


    沒有了外人,我才指著肖三達的魂魄對著蕭和尚說道:“老蕭,它是怎麽回事?”


    蕭和尚看了一眼肖三達的魂魄,這個魂魄就像少了點什麽似的。它空洞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前方,沒有一點眼神可言。蕭和尚歎了口氣,目光轉到了我和孫胖子的身上:“三達的事情早晚會和你們說的,不過現在還是辦眼前的事吧。”說完,蕭顧問頓了一下,他看了看孫胖子的氣色,又看了看不遠處那幾塊瓷碗的碎片,無奈地說道,“小胖子,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的?偶爾你手不犯欠一次不行嗎?”


    聽見蕭和尚這麽說,孫胖子倒是不幹了,他緩了口氣說道:“老蕭大師,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手欠的?不是我說,我在民調局也待了大半年了,什麽能碰、什麽不敢碰我還是知道的。”孫胖子說得急了點,他喘了幾口粗氣,稍微緩過來一些,手指著地上的瓷碗碎片繼續說道:“當時辣子在給你打電話,我就是站在那裏看著,根本就沒敢碰那隻瓷碗。本來還好好的,突然就聽見一聲悶響,那下麵好像有一股氣流把瓷碗頂起來一米多高。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可想跑的時候已經晚了,那股氣流變了方向,撲到我臉上,我就這麽著中招了。”


    孫胖子邊說邊比畫,他說到瓷碗下麵氣流的時候,蕭和尚已經走到了暗藏瓷碗的內洞旁邊,他沒敢靠得太近,留了一米左右的空當就停住了。我跟在他的身旁(這次孫胖子死都不肯再靠前),看見原本扣著瓷碗的位置已經空出來巴掌大小的一塊地方,在暗洞的中心有一個小小的氣孔。蕭和尚好像是看出了點門道,他擺了擺手,示意我離暗洞遠一點。隨後從懷中掏出一根髒兮兮的短香和一枚已經磨得看不出年份的銅錢來。我看著短香眼熟,就是當初在清河地下,他拿出來探路的那根。這根香也不知道是用什麽做的,用了幾次,也不見這根香變得更短。


    蕭和尚將銅錢套在短香上,點燃了短香。短香冒出的白煙久聚不散,在車頂轉了一圈,竟然向下鑽進了暗洞裏麵的氣孔之中。看見白煙進了氣孔,蕭和尚的臉色反而難看起來,他沉著臉一句話不說,帶著肖三達的魂魄向後麵的車廂走過去。跳上了下一節的車廂之後,他直奔車頂中央。果然,在這個位置也發現了一個圓形的焊點。


    蕭和尚手裏短香冒出的白煙飄到圓形焊點的周圍,在上麵飄來飄去的,好像是要鑽進去卻找不到途徑。蕭和尚看著圓形焊點“哼”了一聲,隨後用口水陰滅了短香,回頭向我和孫胖子喊道:“你們倆都過來,誰是童男子,過來向這個圓圈撒尿。”我和孫胖子對視了一眼,不知道他這是要幹嗎,都沒有過去。蕭和尚有些不耐煩了,再一次向我們這邊喊道,“還害臊嗎?撒個尿你們哥兒倆客氣什麽?快點吧,沒時間了,這下麵是攝魂陣,這些車廂的攝魂陣都是連著的,一泡童子尿就能解決問題。快點別愣著了,脫褲子啊!”


    這個倒是不用和孫胖子謙讓,剛才路過斷陰閘的時候,他就嚷嚷著要去衛生間,好在剛才沒去,現在這泡尿算是用上了。孫胖子的小便澆在焊點上麵的時候,就聽見:“嘭”的一聲悶響,緊接著由近至遠,這一串車廂上麵都響起了一聲悶響。蕭和尚對這串悶響還算滿意。隨後蕭和尚撬開暗洞,才看見裏麵的紅色瓷碗已經粉碎,但是卻不見還有什麽魂魄從裏麵冒出來。


    看見小瓷碗粉碎,蕭和尚沒有繼續撬開其他車廂的意思,他對著我和孫胖子說道:“好了,整個攝魂陣都已經破了,我們回吧,再過一會兒差不多就要到這次的目的地了,你們也下去準備一下吧!”


    我和孫胖子先是跟著蕭和尚回到了第三節車廂,這時林楓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隻是他的臉色多少又恢複了一點血色,看起來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我眼看著蕭和尚將肖三達的魂魄安置在帷幔裏麵。等到蕭和尚出了帷幔,我才向他問道:“老蕭,現在說說吧,肖三達的魂魄怎麽會在你這裏,他的魂魄不是在清河地下的死路裏失蹤了嗎?吳仁荻都沒找著它,你是什麽時候找到它的?”


    提到了肖三達的魂魄,蕭和尚本來已經舒展開來的眉頭又一次地扭到了一起,他歎了口氣,才說道:“我前一陣子拉上歐陽偏左又去了一趟大清河。歐陽偏左知道一種尋魂的古法,最後在已經廢掉的死路裏麵找到了三達。我找到它的時候,它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說著,蕭和尚頓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身後帷幔的方向,皺著眉頭繼續說道,“我在這個圈子裏待了大半輩子,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人活的時候還好好的,死了變成鬼腦子就突然壞掉了,它的腦子裏就像是少了什麽東西似的……”


    我沒敢接蕭和尚的話,倒是知道肖三達腦子裏少的東西在哪兒,就怕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最後哪句話說得不對,被蕭和尚聽出來。我裝作聽不明白,轉眼看向車廂另一側沒有封堵的車窗。


    車窗外麵一輛大卡車逆行駛過,在卡車的車鬥裏麵擺放著一個黑漆漆的長條鐵疙瘩,沒等我看清車鬥裏的是什麽東西,卡車就一晃而過,我的心裏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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