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斷斷續續有不少“口供”,都是說小孩兒挺可憐的,不怎麽會說話,多虧人家心好,不然指不定早死外邊兒了之類。司延安看得心驚膽戰,幾乎不敢往後翻。“他不是……有個養父麽。”司延安一出口,發現嗓子啞得厲害。周凱源聽見,歎了口氣,給他倒了杯溫水:“那不是個好人,聽說打孩子。你沒看見麽?有人說看見小孩兒渾身是血的敲小吃店的門。”“……”司延安狠狠閉了閉眼,久違的感覺到心髒跳得太厲害,厲害到手都在抖。“算了,我跟你說吧。”周凱源見他這樣,拉了張凳子來:“那個養父,倒是通過正規途徑收養的明宸。不過不是在崇市,是在茶市。”“……”司延安看向他。“明宸以前是被茶市福利院接收的孤兒。我特地找人去查了檔案,‘陳明’是養父陳國棟給他該的名字,在那之前他連個名字都沒有。最神奇的是,你猜他到福利院的時候幾歲?”周凱源說罷就覺得不妥,自己這與其跟說什麽八卦似的,司延安大概率接受不了,趕緊迅速給了答案:“八歲了。”司延安沒說話。“再往前的記錄真的找不到了。最早就是在茶市某區派出所,被人報案送過去。說小孩兒在外麵流浪沒得吃,跟隻貓搶包子。唉。”第96章 “謔?你怎麽了?”周凱源看到司延安的臉色, 恐怖得嚇人,打給120都不為過了。不至於吧,雖然的確是挺可憐的, 但也平平安安長到這麽大了啊?世界上比他苦命的小孩兒多了去了……難道是情侶聽不得?周凱源暗暗想,我不懂啊!司延安右手握著杯子,水麵微微顫動。等了好久, 周凱源感覺自己都要睡著了,才看見他動了一下。“你……唉, 算了,你坐著吧。”周凱源回身蹲下,繼續理酒瓶:“要是不舒服就叫我。”司延安完全沒聽見周凱源在說什麽。頭疼得快炸開了。茶城, 八歲,被送到警局的小孩子, 跟貓搶包子。幾個關鍵詞合在一起, 他根本想不到第二種可能性。周凱源不會給他不可靠的調查報告,況且裏麵有很多正式的文件。也就是說,當年那個黑乎乎的, 怯生生的小孩兒, 就是明宸。但怎麽可能呢?他從沒往這方麵想過。髒小孩兒和明宸, 他們差得太遠了。當年那次“旅行”他記得非常清楚。他那時候也還小,多少有點中二的毛病, 學校裏日子過得不順, 情緒上來了就想到沒有任何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去。他拿了錢,踹了點隨身物品就走了。嚴格意義上說, 那該叫逃學,反正父母也沒擔心他的安全,甚至沒有大張旗鼓的找。他搭了火車一路向北, 前後走了十天,到了茶城。茶城並不是他的目的地,他沒有目的地,隻有“經過”而已。這個城市和之前經過的幾個沒什麽不同,小吃店都是來來回回那幾種排列組合。商場長得差不多,綠化帶的樹種的是同一種,髒亂差的破舊城區,看起來也沒什麽區別。仿佛是複製而來的無聊景色。那時他滿心厭煩,已經在想著要不要下一站坐得更遠些,比如跨三個省出去……就在錯綜複雜的巷子裏看到了小髒孩兒。這趟旅程終於出現了第一個值得紀念的,有趣的節點。警惕,凶狠,沒有表情,不太會說話。這是司延安記住的關鍵詞。很有趣的小孩兒,像個野生動物,那雙眼睛看著他,好像在罵人。就是在罵人,罵他矯情,罵他腦子不好使,罵他你懂什麽人間疾苦,罵他不被人喜歡的人多了去了就你事兒多。司延安已經不太記得自己當初具體是怎麽安慰小孩兒的,但他記得大概的意思。因為不可愛是在那時候撿的,即使過去了十幾年,他偶爾還會想起來。那些話或許是對小髒孩兒說的,也或許是對自己說的。——你很可愛。你值得被人喜歡。“靠,司延安!”周凱源一扭頭嚇一跳,髒話都蹦出來了:“別別別,別擱我這兒哭我求求你。”司延安用力深呼吸,瞪他一眼,周凱源才鬆口氣:“沒哭就好,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怎麽了……”可怎麽會是明宸呢?司延安用力掐住眉心。明宸能說會道,給他一段空閑可以叭叭地說到睡著。和誰都能相處得很好,表情也很豐富,笑起來甜到誰見到他都會愛上。就像他想象中的幸福模板能夠刻畫出的樣貌。事實給了他狠狠一巴掌。“我勸你兩句。”周凱源看著他不忍心:“這事兒呢,他不告訴你,肯定就是不想說,不想被你可憐。反正都過去了,什麽流浪小孩兒人渣養父的都不存在了,人家正正經經娛樂圈小流量,跟全國人民比就是成功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