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滾滾。


    被巨大的仇恨驅使,同國大軍頃刻追來。


    行至分岔口前大概五百來步時,前方探子快馬回報,“將軍,前麵路上有人倒斃!”


    “是蕭家小賊那邊的人重傷不支嗎?”


    “那人身上並無曾經打頭過的痕跡,一劍斃命,不像屬於敵方的人。”


    追殺弑君要犯時間緊迫,莊濮無暇為了小小意外浪費時間,連馬也不下,一邊踢馬肚策馬前行,一邊冷然下令。“無關緊要的屍體就先挪到路邊,不要礙著道路。”


    武謙心事重重,策馬跟在隊伍中。


    路過大道時,剛好兩個同國兵正搬動著路上屍體,打算移動到一旁方便大軍行進。


    武謙不在意地掠過一眼,瞬間猛然大震。


    “鴻羽!”


    武謙高叫一聲,毫不顧忌身後正搬動著路上屍體,打算移動到一旁方便大軍行進。


    武謙不在意地掠過一眼,瞬間猛然大震。


    “鴻羽!”


    武謙高叫一聲,毫不估計身後正在前進可能會踩上自己的馬匹,猛然翻身下馬,衝往路旁。


    “鴻羽?鴻羽!”


    從同國士兵手中奪過屍身,武謙不敢相信地用袖子拭去懷裏人被塵土弄髒的麵目。


    鴻羽清修的臉龐,漸漸呈現出來。


    雙目瞪大,熟悉麵容上,不滿鎮靜和怨怒。


    身體已經僵硬了。


    “不不,鴻羽,你醒一醒,醒一醒……”


    不甘心地搖晃幾下。


    咚。


    鴻羽懷裏,掉出一個黑色鐵鑄的小盒子。


    這是他早前告訴武謙,用新窯第一次試用燒出的將送給武謙的禮物。


    怔怔看著地上閃爍黑色亮光的隨身小盒,武謙失去呼吸的力氣。


    渾身上下,好像掉進冰天雪地一樣冰冷。


    不可能。


    昨日還笑著分別的,鴻羽送他到路口,遠遠揚手說要他等著試用新窯的大禮。


    不可能!


    有人伸手過來,似要觸碰杯裏的鴻羽。


    武謙驀地一動,霍然抬頭,“你想對他幹什麽?”


    猙獰至扭曲的俊榮,讓來者心裏一寒。


    “武公子,我隻是想看看死者胸前的凶器。”


    “凶器?”武謙怔怔喃喃兩字,低頭去看奪去鴻羽性命的凶器。


    利劍插在心窩上,直透背部。


    可知鴻羽被這個刺中的時候,會痛的多厲害。


    他恨這利劍,刺疼他的鴻羽,想把它拔出來丟掉,五指握上劍柄,卻顫栗著無法繼續。


    這樣抽出來,鋒刃拉過血肉心窩,鴻羽他……他豈不會疼?


    “為什麽……為什麽……”


    “武公子,你看。”


    一芳邊有人輕輕向他說話。


    武謙跪在地上抱著鴻羽,一手顫抖地握劍,聽到聲音,癡癡地朝那人指引方向看去,瞳孔驀然放大。


    蕭!


    龍飛鳳舞的蕭家印記,刻在劍柄下方。


    活生生,像能刺瞎雙眼的毒焰,把全部悲傷燙刷成一能一能仇恨。


    武謙眼眶欲裂。


    磨著牙,在齒間擠出充滿恨意的四字,“蕭家鳳鳴!”


    他抬起頭,燃燒複仇火焰的雙眸利箭一樣射向通往江邊的大道。


    溫柔的,萬般小心的把鴻羽平放在茵茵青草上,讓風拂過他似乎永遠充滿活力的身軀。


    “鴻羽,武謙一定為你報仇。”


    對鴻羽鄭重許下承諾,武謙轉頭吩咐士兵,“留下三個人,好好照顧他的遺體,絕不許有絲毫損傷。”


    說罷轉身,上馬,狠狠一記馬鞭,寒意凜然地馳到莊濮身邊。


    莊濮已經知道發生何事,發覺他緊跟上來,目視前方繼續前進,開口問:“是那小賊幹的好事?”


    武謙狠狠抽動喉結,沙啞著咬牙,“若能活捉此賊,我定要他受盡天下酷刑而死!”


    莊濮猛然點頭,語氣既感傷又欣慰,“你總算認清他的真麵目了。好!讓我們追上蕭小賊,把他千刀萬剮!”


    眾人一輪疾馳,終於到達江邊,等得心急如焚的羅登大喜過望,命令船工以最快速度把鳳鳴等迎上大船,其餘普通侍衛高手,分別安排在其他船上。


    鳳鳴剛剛艱難地從小艇爬上甲板,羅登趕前一步扶住他,“少主如果再晚片刻回來,我羅登可差點就要率領剩餘的所有人手衝去同澤找你了。”


    鳳鳴連喘口氣在答話的工夫都沒有,兩道身影鳥兒一樣飛撲入懷,哭成一片。


    當然是秋藍、秋星這兩個擔憂了整個晚上,根本沒能合眼的侍女。


    “鳴王下次絕對不能這樣了!”


    “闖城門這麽危險的事,鳴王居然也去幹!”


    連哭帶訓,弄得鳳鳴頓時頭大。


    容虎和尚再思等一起隨著鳳鳴上了主船,聞言奇道:“我們剛剛到達,你們怎麽知道城門的事?”


    話音未落,眼前一個龐大身影閃出來,得意洋洋笑道:“我說的!我說的!瞧她們立即就嚇哭了,如果不是你們立即回來了,八成會哭成兩個水娃娃。”


    鳳鳴瞧見烈中石,才猛然想起他和烈鬥被自己派去召喚救兵。


    對哦!


    他那無敵爹娘很應該從天而降,及時搭救他這唯一寶貝親生兒子的救兵,怎麽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呢?


    “烈中石?”鳳鳴一邊安撫懷裏兩個哭得梨花帶雨的侍女,一邊還要騰出功夫向烈中石發問:“我娘和我爹呢?他們不會聽見我有難,還臉色不變地繼續打情罵俏兼種花植草吧?”


    那麽無情?


    提及任務,烈中石縮縮脖子,片刻又露出大笑臉打哈哈,“鳴王的爹娘不見了,哈哈。”


    “什麽?”


    “他們不在,哈哈,不過,我有帶苦瓜臉給鳴王哦,哈哈哈哈。”


    鳳鳴愕然,剛想再問,船舷那邊有人喊道:“洛總管回來了。”


    羅登趕緊派人劃小船過去接上主船。


    洛寧上船,跨上甲板,更叫人想不到的是,同船的還有一個跑得滿臉灰的烈鬥。


    “後麵敵人即將趕到,快點開船。”洛寧一站定就開口說道。


    鳳鳴大為感動,“原來洛總管是幫我們斷後和查看敵情去了。不過目前不能開船,我已經和鴻羽說好了,他會盡量說動武謙,促使同國大軍給予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如果不顧而去,隻能讓彼此仇怨越結越深。”


    洛寧狠狠一握拳,幾乎欲出內傷。


    鳳鳴等人都對鴻羽抱有希望。


    因為以鴻羽對武謙的影響力,還有時局變化下武謙所被賦予的新身份,要扭轉局勢,並非沒有希望。


    問題在於,隻有洛寧心裏清楚,那個被寄托希望的鴻羽已經一命嗚呼,成了自己劍下亡魂。


    唉,若不是該死的烈中石及烈鬥把雲兒擅自送到船上,此刻正是他悠哉遊哉看眾人和同國軍拚個你死我活的時候,又何必為追來的同國大軍頭疼?


    難道是天意?


    “少主,請聽我一言。”洛寧滿腹秘密,不能泄露一字,隻能咬著牙,耐心找借口,“同國現在死的不是尋常人,大王慶鼎、王叔慶彰、王子慶離、有孕的王子妃長柳,都是同國王族非同小可的人物。同國將領已經認定你是殺害他們的犯人,即使武謙一力勸阻,如此深仇大恨,他們也決不可能與少主和解。趁現在追兵未到,請少主下令立即啟航,否則晚了會更危險。”


    羅登秋藍等一直留在船上的人聽得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


    烈中石也是剛剛背著洛雲趕到,隻來得及剛剛說出鳳鳴被困城門的同國守衛開打的事,還沒有詳說原因,所以他們都不知道來龍去脈。


    現在聽洛寧一說,才嚇出一身冷汗。


    這樣說來,豈不是給絕了?


    洛寧雖然說的也有道理,鳳鳴這一次去毫不猶豫地搖頭,“鴻對我信任有加,願意為我親自向武謙爭取機會。我既然的他越好了,怎麽可以臨時反悔?”


    “少主?”


    “洛總管不必再說了,做人要講義氣,還要講信用。”鳳鳴斷然道:“無義無信就算苟活又有什麽意思?”


    他剛剛經過一場血戰,渾身傷痕累累,臉上隱約泛出令人不敢小看的勇悍之色。


    洛寧想不到這個小東西會變得如此強硬,帶怒回頭,問眾人道:“你們也這麽覺得嗎?”


    容虎當即揚聲答道:“我等隻聽鳴王號令行事。”


    “我問的不是你!”洛寧把目光掃向蕭家眾人,冷冷道:“不趁機會逃出重重包圍,反而空包希望等待敵人追至,如此行為和自/殺有什麽兩樣,你們都是蕭家精銳,深悉死中求生之道,少主這樣的決定,你們就一個字都不敢吭嗎?”


    甲板上一陣詭異的沉默。


    洛寧身為蕭家殺手團的總管,一向在蕭家高手中具有極高的威望和震懾力。


    但曲邁剛剛才和鳳鳴並肩作戰,廝殺出一條血路,冉青因為之前存在和洛寧的衝突,在洛雲缺席的情況下,曲邁和冉青的沉默,帶領其它年輕高手也以沉默姿態表示對鳳鳴的支持。


    這種情況,令洛寧震怒,也令鳳鳴大感高興和驚訝。


    他還以為蕭家高手們都隻聽洛寧的話呢。


    回想從前剛剛當蕭家少主的時候,真是受盡白眼和冷漠,不堪回首啊不堪回首。


    咦?現在好像不是得意的時候吧?


    鳳鳴在心底小小的做個鬼臉。


    “羅總管,”洛寧竟在自己屬下那裏得不到支持,隻能壓抑心中怒火,望向和自己同樣老資曆,比較理性的羅登,“你怎麽看?”


    “這個……”羅登歎了一口氣,“洛總管,你的看法謹慎小心,確實有你的道理,但……”


    “嗯?”


    “但少主已經說了,做事要以義信為先,所以少主的作為雖然有些冒險,卻不失身為蕭家少主的風度氣魄。”


    洛寧一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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