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既然磨著帝冀來了,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走掉?她還沒有證實鳳九兒的身份!


    捏緊了掌心,冷月終於將胸臆間的怒火壓了下去。


    她冷聲道:“好!我出去,你若是看不好我義父,擔心我將你這家天機堂給拆了。”


    “你有這個本事嗎?”鳳九淺笑,這笑,還真是諷刺!


    “你……”冷月真的恨不得衝過去捏死她,她竟然敢取笑自己不自量力。


    “既然讓我看,那就出去候著,別再嚷嚷了。”帝冀的耐性實在是有限,要看就看,不看就走。


    冷月這丫頭死賴著不願意走,卻又非要和鳳九吵鬧起來,他也實在是煩透了!


    冷月知道今日自己的表現又糟糕了,其實她一直有控製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鳳九兒,就無法控製自己了。


    沒錯,她就是鳳九兒!冷月說什麽都不相信她不是這種鬼話!


    終於,冷月退了出去,並給他們將診室的門關上。


    鳳九臉色有點沉鬱,盯著帝冀的腿:“先生,可是來看腿?”


    帝冀其實還是有點為難,並不想將自己最醜陋最脆弱的一麵展示給旁人看。


    猶豫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那麽先生,還請不要亂動,我要先看看你腿上的筋脈骨肉。”


    鳳九將帝冀的褲腿卷了起來,依舊能感覺到帝冀不經意的抗拒。


    這條腿還算保持得不差,沒有宮中蒙麵娘娘那條腿保持得好,蒙麵娘娘身邊伺候的人太多,且個個都是盡心盡力的,但,帝冀不一樣。


    帝冀早些年恐怕沒少吃苦頭,創辦天尊門之初更是。


    鳳九甚至曾經一度對這位長輩有過幾分敬佩,那是在帝冀幫著夜羅刹想要弄死自己之前。


    至於現在,對於一個時刻想著弄死自己的人,她能做到沒有立即報仇,已經很了不起。


    現在,她的手指落在帝冀的腿上,順著肌肉的紋理下來。


    之所以說他的腿保持得好,是因為他腿上還有未曾完全枯萎的肌肉,看來也是又讓人長年做推拿按摩的。


    她檢查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一絲不苟,很認真,很負責,也很嚴謹,絲毫不帶個人情緒。


    檢查完肌肉,手指便在有可能還存在的經脈上行走,再之後,她以銀針試探。


    帝冀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腿並沒有半點反應。


    不過,就在鳳九的銀針紮入他足踝腳門穴之際,帝冀某個腳趾頭似乎微微抽了下。


    就那麽一下下,速度快得連帝冀都懷疑自己的感覺是不是有錯,可是,鳳九看的清清楚楚。


    他腿上的經脈,竟然還沒有完全壞死,竟然……還有那麽一點點好起來的可能性。


    “有感覺嗎?”她淡淡問道,聲音真的很淡,比起往常還要淡,甚至摻雜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邪魅氣息。


    帝冀也沒有注意到,因為,實在是太淡了,完全符合一個對自己沒有任何情感的大夫的身份。


    “方才……似有一點小抽動。”他啞聲道,開口才知道自己的聲音竟然也可以有這麽喑啞的時候。


    好像,並不是完全沒有期待的,就算心裏再怎麽平靜,可,被自身潛意識壓抑著的激動,依舊會浮現。


    嗬,這老家夥還是很想讓自己的腿好起來,是不是?


    這麽多年,竟然沒有大夫發現他這點殘存的經脈,如今被鳳九發現,也不知道是他的幸,還是不幸。


    因為,她還沒想好,沒想好到底是要救他,還是……徹底毀了他。


    銀針針尖落在另一個穴位上,鳳九卻風輕雲淡地道:“我再給你紮一下剛才的穴位,你仔細看看是否還有知覺?”


    針尖已經對準了帝冀的穴位,隻是這個穴位,並非剛才的腳門穴,那是……死門。


    離腳門穴也就這麽一點點的距離,連半截手指頭的距離都不到,但是帝冀不可能感覺得到,因為,他腿上這一塊是沒有知覺的。


    嗬,這一針下去,就永遠不會再有那點殘存的筋脈,就算他日被人發現,這筋脈也已經永無好起來之日了。


    隻要,這一針狠心紮進去!


    針尖就落在死門的脈尖兒上,鳳九下針的手法獨到,這麽多年,從未曾出錯。


    錯不了的,隻要下去,帝冀的腿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她想起了那日在戰場上,自己身負重傷的時候,遇到他和冷月。


    她想起了,自己天真地以為遇到盟軍之際,這個盟軍給了她幾乎致命的一擊。


    她想起了,為了救她中了箭的鳳一楠被冷月刺傷,想起來一楠到現在依舊隻能坐在輪椅上。


    這一切,都是拜他們所賜!


    她心裏有翻天的仇恨,不僅僅是自己的仇,還有一楠的仇。


    隻要這一針下去,這個仇,至少可以報一半!


    她要報仇!


    針尖刺入皮肉,帝冀一點感覺都沒有,隻是淡淡看著這一切。


    鳳九的額角甚至掌心,卻滿滿的全都是汗。


    她緊張,從未有過的緊張!


    她從來沒有如此害過人,她是醫生,她的責任是救人,可她現在卻用醫生的身份,在……害人!


    她拿著銀針對著病患,竟然不是要救治,而是要殘害!


    猛地,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鳳九的心尖兒淌過。


    她剛才好像忘了,她是醫生。


    而他,是九皇叔和慕牧在這世上,僅存不多的親人,他們的親叔叔……


    帝冀見她遲遲不動手,眉心已經皺了起來:“先生……”


    針尖一轉,就在離剛才不遠處的另一個穴位上,猛地紮了進去。


    痛!


    不知道是因為紮得太用力,還是因為紮得太深,就連帝冀這麽能忍的人,竟然也瞬間變了臉色。


    “先……”下一刹那,帝冀臉色變得更加厲害。


    他呼吸沉重,大很髒在一瞬間握緊,指尖甚至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


    痛!他剛才竟然感覺到痛!


    這兩條腿不是已經毫無知覺了嗎?可剛才,竟然覺得痛!


    他的腿……他的腿有知覺了!


    這麽說,他的腿還有救,還有救是不是?


    他還有機會離開這張輪椅,還有機會站起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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