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叫徐林夕的女孩兒說話顛三倒四,行為舉止詭異非常,實在和常人不一樣。


    我為了確定她的身份,掏出手機悄悄偷拍了一張,發給陳經理。時間不長,陳經理回了信息,說這就是我女兒。


    我舒了口氣,這個女孩肯定不正常,不過跟我沒關係,我的任務就是把她送到單位。


    我發動車子,往目的地走。一邊開車,一邊透過後視鏡觀察她。徐林夕在低頭玩著手機,我的感覺裏,她就像是個火藥桶,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發作。


    還好,這一路平安,一直開到了單位。車停在外麵,陳經理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我把車門打開,招呼女孩下車。


    她一直坐在後座,就是玩著手機,頭都不抬一下。


    “閨女,媽媽在這兒,你都不看媽媽一眼啊。”陳經理跟哄小孩一樣,哄著女兒。


    我和陳經理認識時間不長,她這樣的女強人居然還有這一麵,有點看不下去,畢竟這是她和女兒的私事,我不便多問也不能多看。便借著抽煙,慢慢踱步到遠處。


    一根煙就沒抽完,就聽到激烈的吵架聲,回頭去看,陳經理上半身探在車裏,和自己的女兒爆發了激烈的口角。


    我猶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過去,就在這時洗浴中心裏出來好幾個女服務員,一起過來打圓場,這邊勸著陳經理,那邊安慰車裏的女孩。


    這麽多人在,我就別在旁邊湊熱鬧了,離著遠遠的抽煙。


    “小朱,你過來!”這時陳經理點手招呼我。我把煙頭踩滅走過去,陳經理應該是哭過,眼睛紅紅的嗓音沙啞:“把你們保安隊的叫來。”


    我點點頭,趕緊給隊長發信息,這時車裏傳來非人的聲音,我看過去的時候頓時呆住,如果剛才煙還在,肯定從手裏脫落。


    我看到兩個女服務員正在按著車裏的女孩,徐林夕在掙紮,嘴裏發出一種類似野獸的聲音,而且呼哧帶喘的,像是無意中落進陷阱的母狼,在費盡全力掙紮,哪怕頭破血流也得逃出去。


    兩個女服務員應該都是洗浴部的,類似搓澡的那種工種,五大三粗,膀大腰圓,在女人堆裏算是壯漢。就這樣兩個人,照樣壓不住一個瘦瘦弱弱的青春期女孩,能看出她們全身都在發抖,明顯是害怕的。


    這時,馬路上已經有不少人聽到聲音過來圍觀,大堂經理在維持秩序,跟熱心市民解釋發生的事。


    保安隊長張三哥帶著幾個保安隊的兄弟終於來了,張三哥應該是見怪不怪,衝我點點頭打過招呼,然後來到陳經理麵前,“陳姐,閨女來了。”


    “趕緊的,先弄到休息室再說。”陳經理滿臉疲憊,“我先上去。”


    張三哥懶洋洋地說:“哥幾個幹活了。”


    幾個保安上來勸退了那兩個女服務員,然後探進車裏,極為麻溜的把發了瘋一樣的徐林夕帶出來。


    徐林夕出來之後,就跟得了羊癲瘋差不多,挺漂亮一小姑娘,嘴歪眼斜,哈喇子流出來多長,一看就是有病。


    圍觀的吃瓜群眾本來對我們的作法頗有微詞,現在看到這女孩的模樣,都在議論紛紛,說我們也不容易。


    保安們卡住徐林夕的手臂,拽著她往洗浴中心裏走。她野蠻地大喊,完全不認人。她勾著身子,頭發披散,眼冒凶光,像個巨大凶猛的猛獸。在快要進門的時候,她的吼叫變成了一種哀嚎,極為淒慘,在高音區不歇氣地狂喊,在場的每一個人無不毛骨悚然。


    我都看傻了,等他們都進去了,都沒反應過來,好長時間才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在場的那些圍觀群眾都在看熱鬧,一個個受到了驚嚇。


    我聽到有人說,“這個女孩太可憐了。”另一個道:“你們知道什麽,這洗浴中心不幹淨。”


    聽到這裏,我心裏咯噔一下,剛來的時候保安隊長就這麽說過,說這裏不幹淨。


    我支棱起耳朵聽,果然有好事的問怎麽回事。那人道:“這裏以前死過很多人,總而言之,以後洗澡別上這裏就行了。”


    人群漸漸散去,我沒有急著進去,先是抽了根煙平複一下心情,抬頭看看四層樓高的洗浴中心,表麵看起來金碧輝煌,裏麵其實已經汙水橫流妖孽暗生。


    我把車開回車庫,心情很不舒服,胸口像是堵著塊石頭,非常壓抑。


    回到保安隊,剛坐著休息一會兒,隊長張三哥叼著煙進來:“你坐著真踏實,別閑著了,跟我來。”


    “咋了?”


    “還能咋了,陳姐她閨女唄,”張三哥又叫了兩個保安,一起往外走:“她閨女這塊不好。”他用手比劃了一下腦子:“一會兒來個心理醫生也不什麽精神科大夫,過來會診。咱們的職責是保證現場安全。”


    我跟在他後麵狐疑地說:“為什麽在這裏看病?單位也不是看病的地方啊。”


    張三哥道:“陳姐那閨女要麽死宅在家,除了她媽誰也不能進她的房間;要麽就到咱們洗浴中心。除此之外任何地方都不去。陳姐實在沒辦法,隻能在空閑的三樓休息室弄出一個大房間,專門給她閨女找大夫看病。”


    我咳嗽一聲,“我說句可能過分的話,這種情況幹脆送到精神病院得了。”


    張三哥停下腳步,側過頭看我,把煙頭熄滅:“你小子這句話千萬不能讓陳姐聽見。”他把我拉到樓梯拐角沒人地方,低聲說:“陳姐的丈夫早年離婚跟小三跑了,把家裏錢也都卷了,隻剩下她們娘倆,可以說相依為命。現在誰要提把陳姐的女兒送進精神病院,陳姐能跟誰玩命!這是大忌,寧可不說,也不能亂說。”


    我撓撓頭感覺沒意思,懶洋洋道:“知道了。”


    我們兩人來到三樓,進了休息室,裏麵有幾個女服務員在,陳經理坐在床頭守著,女兒徐林夕已經睡了,估計是折騰累了。蓋著淺黃色的被單,臉色慘白,劉海都粘在額頭上。


    陳經理拿著毛巾,輕輕擦拭女孩臉上的濃妝,一邊擦一邊噗嗤噗嗤掉眼淚。


    屋裏這麽多人鴉雀無聲看著。


    張三哥歎口氣,對我們幾個保安隊的做手勢,示意出去。


    大家剛從屋裏走出來,一個女服務員的對講機響了,她嗯嗯了幾聲,然後輕聲對陳經理說,“大夫來了,就在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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