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聽白老頭這麽說,我極度震驚,趕忙問,被什麽附身?問完又恨恨不平,如果不是胡門仙印被封,其實現在可以做很多事。


    白老頭搖搖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不要說話。


    酒鬼揮動鐵鍁,上下紛飛,土紛紛揚揚起來,動作很有力量。時間不長,剛剛埋好的墳包被挖開,酒鬼跳進葬坑扛出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放在裹屍袋裏,上下全是土。酒鬼扛著屍體出來,慢慢往外走。白老頭低喝一聲:“跟上!”


    我們兩人悄無聲息地在後麵跟著。


    屍體看著不大,應該就是那老太太,但看酒鬼的動作,能感覺到屍體的份量極沉。都說死沉死沉的。人死了之後,屍體因為腐爛等原因,在一定的時間會會變得很沉。


    而現在酒鬼扛在肩上,猶若無物,健步如飛,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中。我和白老頭這麽追,差點跟不上追丟了。走了很長時間,酒鬼來到一處懸崖,不遠處是夜色下的大海翻滾。


    “他不會是要把屍體扔下去吧?”我低聲問。


    白老頭眨眨眼,告訴我,看看再說。酒鬼扛著屍體繼續往前走,到了懸崖邊緣,這時候我們才看到,這裏還有一個人。


    靠近懸崖,有一塊臨崖石,一半在岸上,一半是懸空的。在前麵懸空的位置,坐著一個和尚。天空雷電隆隆作響,偶爾一道閃電劃過,紫色光芒照亮了這個和尚。


    他穿著一身黑衣,盤膝而坐,身材挺拔,麵朝大海背對著我們。如果不是頭上頂著戒疤,那一瞬間我還以為是李大民。


    酒鬼把屍體放在地上,雙手合十,麵朝夜空中的月亮。白老頭帶著我換了一個角度,藏在一塊大石頭後麵,能從側麵看到酒鬼。


    就看到酒鬼雙眼一片雪白,嘴裏念念有詞。


    “奇怪。”白老頭喃喃:“到底什麽東西上了他的身?感覺不到任何精怪的氣息。”


    “那和尚怎麽回事?”我壓低了聲音輕輕問。


    “還能怎麽樣,妖僧。”白老頭哼哼了一聲。


    酒鬼拜完之後,我碰碰白老頭,提醒他看天上。天空中環繞月亮的黑雲,形成了漩渦狀,仿佛一個深不可測的漏洞。


    “咦?難道是龍吸水?”白老頭驚奇地說:“這一趟可來值了。難道真的是聖人降世,出現如此奇特的天象。不對啊。”


    我趕緊問怎麽不對。


    白老頭道:“聖人降世應該是祥瑞漫天,但是現在卻邪氣凜然,黑暗無比。又是死屍複活,又是月下妖僧,怎麽可能是聖人出世?”


    我嘿嘿笑了笑:“或許大亂才能大治。聖人降世本來就是治理亂象。什麽叫聖人?平平安安舒舒服服的,要他幹什麽?”


    白老頭道:“你這話雖然沒良心,但也不無道理。看看再說。”


    酒鬼從地上扛起死屍,進入山林裏。我碰碰白老頭,示意跟上,白老頭想了想說:“咱倆得兵分兩路。我去盯著酒鬼,這人比較危險,而且腳程很快,我負責。你在這兒盯著妖僧。”


    還沒等我說什麽,他貓著腰從石頭後麵拐出去,跟著酒鬼下去了,進了山林沒了蹤影。


    那和尚坐在臨崖石上還是一動不動,像是泥胎木雕一般。


    時間不長,天空隆隆作響,開始飄起了毛毛細雨。我抹了一把臉,繼續盯著。雨開始越下越大,海風也大了起來,我身上很快就濕了。強風把雨滴摔在臉上,紮的臉生疼。


    狂風大雨之下,那和尚懸空於澎湃的海浪中,猶如一根黑色的釘子,緊緊紮在天地之間。我都看呆了。


    雨越來越大,我凍得渾身哆嗦,看看表已經不早了,心想不能這麽熬下去,這一晚上非感冒不可。正想撤,那和尚忽然動了,從石頭上站起來,轉過身,在大雨中緩步前行。


    黑暗中看不清相貌,隻有個模糊的輪廓,他從石頭上下來,走得很慢。我在黑暗中偷窺,都替他著急,心說這和尚夠缺德的,我是跟,還是不跟。這小子是不是故意走這麽慢的。


    和尚一步是一步,雖然步履很輕,但過程很慢,像是走慢動作。一隻腳抬起來,在空中平移一小段,再緩緩落下,踩得那叫一個結實。


    風大雨大,也改變不了他的行走節奏,仿佛天地一切自然災難,都是他的背景布,隻是他修行的工具。


    他走了二十分鍾還沒從懸崖走出去,手裏撚著佛珠,嘴裏似乎還在吟咒。我凍得實在不行了,全身上下就沒有幹淨地方。找了個相對幹燥的避雨地方,顫抖著掏出手機,手都凍木了。


    勉強給這個和尚拍了個照片,雨水很快淋濕了手機表麵,我來不及細看,揣回兜裏。對著遠處的和尚心說話,你慢慢走吧,我就不陪你了。


    我一貓腰鑽進林子,下雨了,山裏又黑,還沒個手電。我是叫苦不迭,東南西北難辨方向,好不容易來到一處山坡,手搭涼棚看過去,在隔著山很遠的地方,能看到海邊的農家樂居民區,燈火通明,仿佛隔世空靈。


    我真是恨不得插著翅膀飛回去。


    喘了兩口氣,認清現實,我是既不會飛也沒有雨傘,隻能朝著那個方向慢慢爬吧。我是一肚子怨氣,越走越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正滿肚子牢騷,突然腳下打滑,心說不好,但是晚了。


    我從一個土坡滾下去,重重摔在地上,渾身生疼,整個人都泡在水裏。我呻吟了一聲,努力想爬起來,就感覺腳腕疼得厲害。我是又憋屈又難受,這個時候真他麽想打人。


    我遭這個罪為了什麽?!我努力了幾次都站不起來,腳腕鑽心一樣疼,肯定是崴腳了。白老頭,我日你大爺的……


    正憋屈憤怒的時候,一個聲音柔柔的傳來:“不要怕,我來救你。”


    我嚇了一大跳,汗毛都豎起來了,手一鬆整個人又摔在水窪裏,抬頭去看。隱隱的月光下,站著一個黑色僧袍的僧人,光著腦袋,上麵有持戒的疤痕。雙手合十,中間掛著佛珠。


    我馬上認出來,正是懸崖邊的妖僧。


    “你……”我緊張的都快尿了,這和尚不會是要殺我滅口吧。


    “莫怕。”他一步走過來,抬起我的胳膊,不顧我渾身是髒水,把我架在他的脖子上。


    這時我下意識用右手去扶著他,就感覺右手儲存的大量情緒傾瀉而出,侵入和尚的身體。


    和尚馬上覺察,眉頭一挑,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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