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回到容恬身邊時,軍事會議已經結束。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容恬轉過身來,看見鳳鳴,露出微笑,“你回來了?容虎的傷勢怎樣?這邊事情已經處置完畢,等一下就要全軍出發,回營地過夜。那裏雖然被燒毀了,至少地形適宜駐兵。我們也要好好清查一下若言留下些什麽。”


    “嗯。”


    容恬停下動作,朝鳳鳴仔細打量,“出了什麽事?你連聲音都變調了。”深邃的眼眸射出精光。


    鳳鳴凝視著容恬,鼓起勇氣,深情款款地說,“我決定以後當世上最好的情人,永遠陪著你。”


    容恬啼笑皆非,皺眉道,“現在才下這個決定,不覺得太晚了點?你早就注定一輩子陪著我了,幾年前就沒了反悔的餘地。”


    鳳鳴舉起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把他扯到鼻子幾乎碰上鼻子的距離,異常認真地說,“那麽我們說好,如果你遇上憂煩的事情,不要為了考慮我的心情而瞞著我,還勉強自己裝出不在意的樣子。”


    容恬驟起警覺,眯起眼睛審視鳳鳴,半天,才在鳳鳴耳邊低歎了一聲,“看來是瞞不過你了。本來不想讓你知道的,怕你心煩憂愁。”轉過身,從臨時被當成軍事桌的大岩石上取了一個匣子遞給鳳鳴,道,“搖曳夫人已經帶著采鏘離開了,先生緊跟其後。臨走前,先生遣人送來了這個匣子,裏麵裝著三十三艘大航船的船契和詳細的江河航行圖。”


    “船契和航行圖?”


    鳳鳴愣住。


    他是經過再三考慮,以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心態,毅然過來,打算和容恬一起麵對媚姬慘死的悲痛的。


    關蕭縱什麽事?


    他抱著容恬遞給他的匣子,完全搞不清狀況,隻好暫時把媚姬問題擱置,問容恬道,“船契和航行圖有什麽好心煩憂慮的?”


    容恬苦笑,“先生的東西豈是這麽好到手的?雖然船契和航行圖送了過來,但是送東西過來的人,同時也帶來了先生的一個條件。”


    “條件?”想起那個高深莫測,動起手來沒有多少“父子情”的老爹,鳳鳴就頭皮發麻,“什麽條件?”


    不用說,一定不是什麽好搞定的事情。


    “先生說既然你有膽子繼承家傳的船運事業,就必須有繼承的能力。”


    鳳鳴隱隱覺得不詳,“怎麽才算有繼承的能力?”


    “一年之內,你必須在西雷和單林之間,開拓一條穩定的航線,可以運送單林珍貴的雙亮沙回來。”


    “單林?”鳳鳴再次懊悔當初聽課的時候沒有專心一致,絞盡腦汁地努力回憶,“是不是就是那個……嗯,除了這片大地上的十一個國家外,另處一地的第十二個國家?那個遙遠神秘的島國?”


    果然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記得當初容虎給他上課時,隱隱約約有過介紹。


    在海的另一邊,有一個極其美麗的島國,出產稀有珍貴的雙亮沙,糟了,那個沙子是幹什麽用的?全忘記了。


    不過單林和西雷相隔的海的名字倒是記得的,因為很好記,就叫單海。


    鳳鳴又開始習慣性地撓頭,“穩定的航線?還要運雙亮沙?一年的時間,要是做不到怎麽辦?”


    “先生會把你當成有辱門楣的無用子孫,親自了結你的性命。”容恬說到這裏,壓低聲音,“先生的人就像他的劍一樣,說要殺一個人,是絕不會手軟的。如果我們無法達到先生的要求,一年之後,我隻能把你安置在最嚴密的重重保衛中,直到先生死去或者我們兩個被殺。”他看著鳳鳴,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他要殺你,非要先殺了我不可。”


    鳳鳴聽了赫然一驚,卻隨即鎮定下來,露出雪白漂亮的牙齒,還容恬一個充滿勇氣的笑容,“別為我擔心。這是我西雷鳴王的任務,我會使盡渾身解數,完美解決這個難題。”流露出自信的雙眸堅定沉著,漾出懾人光彩,仿佛天下最耀眼的光芒,都被收集在這雙動人的瞳仁內。


    連容恬也為他從容不迫,屹然不懼的氣勢驚訝,眸光驟亮,“你對航行很有經驗?”


    “經驗不多。”鳳鳴搖頭。


    他對航行的經驗,僅限於上次被鹿丹俘虜帶去東凡,被關在船上走了一段行程。


    整個過程都是被關在房子裏,和鹿丹唇舌交鋒,與其說是航行的經驗,還不如說是當俘虜的經驗。


    話說回來,他當俘虜的經驗,倒是累積了不少――此類經驗,希望以後可免則免。


    容恬空歡喜一場,無可奈何地拉過他,低聲責道,“那你還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誰說我不在乎?我打出生還沒有這樣鬥誌昂揚過。”鳳鳴俊臉蒙上一層淡淡的神采,閉上雙眸,仿佛在對老天發誓一般,低聲喃喃道,“從今天開始,我拒絕再充當那個處處需要別人保護安慰擔心的鳴王。和天底下最偉大的君王做情人,人生怎麽可能不轟轟烈烈?不管遇上什麽難題,我都要像容恬一樣,以最佳的豪情壯誌,放手一搏。老天爺,你盡管考驗吧,鳳鳴我豁出去了。”


    他睜開雙眸,對上容恬驚喜交加的眼神,綻放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十倍的笑臉,主動抱著容恬脖子,對著容恬線條堅毅的唇熱吻起來。


    容恬還以暴風一般的熱情。


    天雷勾動了地火,無法抵擋的熱力以光速席卷四周山林。


    舌頭靈動熱潤,挾帶容恬獨有的氣息,一氣攻入鳳鳴齒間,橫掃每一個甜美的角落。


    從貝殼一樣潔白細密的牙齒到牙床,包括敏感的舌根,沒有一處遺漏。


    鳳鳴喉間泄出沉醉的低吟,宛如喝了世上最醇香的美酒,主動伸出舌頭,和容恬的舌尖共舞。


    口腔內的每一處都衝擊般強烈的**,隻是一個吻,卻充滿了仿佛已經被容恬徹底進入體內衝撞**的快感。


    “容恬……”


    戰栗似的聲音從交吻的唇傳出來,微不可聞得令人心跳加速。


    “我渾身……都在發燙。”鳳鳴喘息,指節蜷縮起來,用力抓緊容恬的前襟。


    舌尖像兩條急切尋求交換的蛇一樣交觸糾纏,帶著黏稠透明的**發出嘖嘖的聲音,在腦際異乎尋常響亮,淫靡得令人雙腿發軟。


    極度濃鬱的深吻。


    鳳鳴覺得血管快搏動得爆炸了。


    “再深一點……”他用迷蒙的眼睛看著容恬,口齒不清,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


    容恬被挑唆得無法自控。


    舌頭探入深處,更用力地抵住鳳鳴的舌根,驟重的壓力讓鳳鳴遏製呼吸,膽戰心驚地期待更猛烈的下一步到來。


    後方紛亂的腳步聲忽然響起,繼而吃驚似的猛然停止。


    容恬心下暗歎,完成這記驚天動地的深吻,摟著仍在微微喘息的鳳鳴轉過身來。


    天底下最不受歡迎的,就是不速之客。


    接觸到容恬的目光,眾將領連忙低頭,把視線從鳴王緋紅誘人的表情移到腳下的泥地上。


    不知誰在後麵很沒有義氣地推了子岩一把。


    子岩踉蹌了一步,被迫出列,片刻後,隻好忍住滿麵尷尬,硬著頭皮稟報,“大王,軍隊集合完畢。”


    當事者容恬的臉色還算恢複得比較快,從容地點點頭,“傳令,全軍出發,天黑前趕回營地。”


    遣走一群將領後,含笑看著丟臉到極點的鳳鳴,問,“要出發了,你腳軟成這樣,可以騎馬嗎?不如我們共乘一騎。”


    鳳鳴紅透耳根的表情可愛到了極點,眨眨眼睛,猛然挺起胸膛,嗤鼻道,“區區一個吻,怎麽可能讓堂堂西雷鳴王腳軟?不信的話,路上我們比一比,看誰先到營地。”


    容恬長笑一聲,問,“下個什麽賭注?”


    “我要是輸了,今晚任你處置。你要是輸了呢?”


    “當然也是任你處置了。”


    “好!”


    “一言為定!”


    啪!當場舉掌對擊。


    算是賭上了。


    大隊開拔。


    西雷王所屬的精銳騎兵在前,其他未受傷的士兵在中間,容虎和其他不宜動彈的傷兵坐在馬車上,落在後麵。永逸王子因為烈兒陪著容虎在傷兵隊列中,自動請纓領著他的一千人馬在隊伍的最後麵護送。


    容恬和鳳鳴各乘一馬,走在大隊的最前方,因為有賭約在身,兩人縱情策馬。


    “駕!”


    駿馬長嘶,飛起四蹄,破風而去。


    數不盡的樹影,在兩旁匆匆倒退。


    深夜奔襲,和陽光下馳騁,感覺完全不同。


    人和馬都沉浸在樹木古樸芬芳的氣味中,遠方翠峰峻峭挺拔,視線所及處,林木錯落有致,綠潤的葉片反射著日光,宛如林間灑滿耀眼的金片。


    汗水,從額頭痛快淌落。


    “駕!乖馬乖馬,你幫我贏了這場,我喂你吃大餐!”鳳鳴夾緊馬肚,一邊極力鼓勵胯下駿馬。


    可是用盡這些年學來的各種策馬技術,他仍然不得不承認,他的馬技和容恬相比,確實差了幾個等級。


    出發時本來是並肩的,未到中途,隻能遠遠看見容恬小小的黑色背影。他抬頭遠目,看著容恬的背影終於在眼前消失,用力咬牙,再度揮鞭,繼續追趕。


    全軍在傍晚前趕到了營地。


    鳳鳴是第二個到達的,他勒住韁繩,靜靜凝視了滿目蒼痍,四處焦黑的營地一眼,翻身下馬。


    容恬早就到達,他的馬在前麵的空地輕輕踏著蹄子,垂頭用鼻子嗅著大火後的灰堆。


    鳳鳴走過去,撫了撫馬匹的鬃毛,把韁繩拉在手裏,牽著自己和容恬的坐騎,慢慢走進完全變了模樣的營地。


    火焰的痕跡像醜惡的傷口,隨處可見,營地裏惟一保留下來的,隻有深埋地下的木樁和充當房舍地基的巨石。


    若言要想毀滅一樣東西,會做得很徹底。


    沉寂的營地仿佛已經死去,大地一片安靜,鳳鳴卻覺得自己在淒厲的鬼魂哭喊間遊走。


    他若有所覺地,朝印象中媚姬的小院走去。


    泥土似乎還帶著大火後的熱氣,火油燃燒後嗆鼻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鳳鳴放開韁繩,讓兩匹馬兒留在原地,獨自走進倒塌大半的院門。


    被燒得焦黑的骸骨密密麻麻,在已成灰燼的木屋前的空地上,整齊地鋪了一地。容恬站在這片灰燼中,背影凝重得仿佛已經嵌入這被大火肆虐過的天地。他彎腰,從灰燼中撿起又一截焦骨,轉身看見,靜了片刻。


    “到了?”他臉色如常地看著鳳鳴。


    “剛到。”


    容恬走下來,把焦骨放在空地前的骨堆之中。


    鳳鳴默默走過去,踏進仿佛猶帶溫熱的灰燼,低頭尋找。容恬過去,拉住他的肩膀,“幹什麽?”


    “和你一起找。”


    “人已經死了,找到有什麽用?”容恬淡淡笑著罵一句,“傻瓜。”


    鳳鳴沉默。


    “找到媚姬了嗎?”他低聲問。


    容恬不動如山的身軀微微震了震,一瞬間恢複過來,從懷裏掏出一枝殘缺的瑪瑙珠花,“這是她當日離開西雷王宮時,我送給她的。她一直貼身藏著。”


    鳳鳴雙手小心接過,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無聲端詳了一會,又雙手遞回給容恬,“你收好。”


    容恬果然貼身藏好了,長呼出一口氣,彷佛把肺中的鬱結都吐了出來,回


    複了幾分平常的從容若定,回頭掃視地上的骸骨一眼,沈聲道:“已經無法一一分辨了,讓這些無辜受害的人埋在一起吧。”


    兩人走出殘骸滿地的小院,後麵的人馬也陸續到達。


    將領們早有野戰經驗,被燒毀的營地裏隻剩倒塌大半的頹牆,大部分房子都不能再住人,眾人下馬後各自安頓自己的士兵,輪流站崗放哨,其餘的人用隨身帶著的剩餘的小量糧食升火煮飯,抓緊時間休息。


    容恬吩咐子岩派一隊士兵去後山挖墳,好好安葬慘死的人。


    所有骸骨被放入同一個墳中,黃褐色的泥土紛紛灑下,慢慢掩蓋上來。奴婢侍從也好,顯要權貴也好,無論公主王子或天下第一美人,生前狀況迵然有異的人,到了這一天,也終究看不出有什麽兩樣了。


    容恬由始至終不發一言,淡淡注視著。


    鳳鳴陪在容恬身邊,待墓已經埋好,問容恬道:“要不要立個墓碑?”


    “墓碑不合她淡泊閑逸的性子。”容恬默然片刻,露出一個深邃的笑容,


    “什麽也不用立。幾年之後,這裏會長滿青草和小花,讓那些青草和小花陪著她吧。”


    子岩領命,果然什麽也沒有立,按照鳳鳴吩咐,挪了山穀中一些連根的淺白小花過來,種在四周。


    希望來年,可以看見這些溫柔的小花興盛蔓延。


    永逸這個“地頭蛇”幫了大忙。他雖然不再是永殷的太子,畢竟還是王子身份,在永殷有自己的門道,料想人馬過夜需要東西,立即派了幾個心腹到最近的城鎮,緊急抽調一小批糧食和上好的營帳。


    二更時分,糧食和營帳都秘密送到,容恬立即分發下去,豎帳過夜。


    容恬和鳳鳴合用一頂最結實的牛皮軍帳,他們的帳篷,就紮在當初到逹營地第一天時,兩人曾經荒淫無度過的溫泉旁邊。


    勞累了一天,兩人都是筋疲力盡。烈兒在隔壁的帳篷裏照顧容虎,秋藍等三個進來伺候容恬和鳳鳴一番後,吹熄燭火,無聲退下。


    鳳鳴和容恬並肩睡下,半夜醒來,身邊空空如也。鳳鳴並不覺得詫異,點漆般的眼睛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帳篷中炯然一閃,抓過放軟席邊上的外衣披在肩上,鑽出營帳。


    他穿過幾個哨崗,擺手要他們不要跟隨,信步向東邊一條幽靜的彎曲小路走去。


    那條路,通往今天剛剛壘起的新墳。


    深黑的夜幕上星羅棋布。月牙兒高高懸掛,毫無唯我獨尊的囂張跋扈,收斂著亮度,與眾星謙和相處。


    月色如細霜,出奇地微弱而溫柔。


    柔和的光芒灑在小路兩旁點點朵朵開了小半的白花上,輕輕的,像是唯恐驚醒了長眠在盡頭的人們。


    山穀特有的濃鬱的青草味,飄蕩入鼻尖。周圍份外安靜,好像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已經自成一方天地,鳳鳴一路緩緩行來,靴下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響。


    快到小路盡頭時,鳳鳴停下腳步。


    容恬就站在墳前,一動不動,像一尊已靜默多年的雕像,月光描繪出他挺拔的身形輪廓。


    凜冽如風的背影,宛如出鞘的寶劍一樣鋒利直挺,卻又透出山巒般的凝重深沈。


    刹那間,一股難以抑製的悲傷,如洪流一樣衝擊入鳳鳴的肺腑。


    他不知道容恬一個看似從容的抉擇,必須背負這麽多的折磨和內疚。


    從不知道。


    灼熱的霧氣氤氳雙眸,視野中的容恬變得模糊而遙遠。在這樣模糊而遙遠的距離,鳳鳴卻深深感受到了容恬的痛苦。


    媚姬救過他們,卻因為他們的無情而死。


    恩將仇報,是一種噬咬心靈的痛苦。


    這本該是他的痛苦,現在卻由容恬為他背負。


    不給若言可趁之機,寧願放棄眾人,也不傷害鳳鳴。在鳳鳴尚未有所知覺之前,容恬代鳳鳴下了決定。


    他以任何人都不可違逆的跋扈,斬釘截鐵地發下這一道背叛媚姬,置媚姬於死地的王令。


    不是因為容恬樂於獨斷,而是因為容恬知道,做出抉擇的代價有多大。他把抉擇的機會從鳳鳴手上搶走,挺身而出抵擋了若言這一支暗箭。


    毒液入心人肺,痛不可言。


    深邃無邊的夜幕下,麵對容恬彷佛凝固住的背影,鳳鳴淚盈於睫,激動不可自持。


    他不知道該怎樣愛眼前這個雄偉深沈的男人。


    此時此刻,他真心地寧願容恬不要愛他這麽深,為他背負這麽多。


    媚姬芳魂未遠,鳳鳴站在寂靜無聲的曠野,卻在為容恬流淚。


    他無法壓抑洪流一樣湧入心窩的悲傷和感激,這些悲傷感激和他的愛沸騰著融化,宛如嚴冬裏最紛揚的大雪一樣滌蕩他的心靈,讓他在冷熱交擊的漩渦中渾身顫抖。


    “鳳鳴,你怎麽在這?”耳邊傳來熟悉溫柔的低語,“睡不著嗎?”


    他抬起頭,不知何時,容恬已經站在他麵前。


    他彷佛永遠都在他身邊。


    隻要目光所及,心之所思,就會出現,微笑著給予鳳鳴力量。


    鳳鳴凝視著眼前俊偉的男人,茫然點了點頭。


    容恬道:“我也睡不著。”他舉起衣袖,幫鳳鳴拭去淚水,“不要緊,我陪你慢慢走回去,說說話,很快就會有睡意。”


    握住鳳鳴的手腕,轉身,並肩向來路緩緩步行。


    “為什麽哭?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容恬看著前方營帳的篝火,一邊抬步, 一邊淡淡問。


    鳳鳴擦乾臉上淚痕,不答反問,“你在墳前許了什麽願?”語氣已經恢複了平靜。


    容恬停下腳步,側過臉,用他深不見底的黑瞳看了鳳鳴一眼,又重新無聲漫步。


    快到營帳的時候,容恬才道:“我對媚姬起誓,終有一日要將離國王族斬盡殺絕,不論男女,不論老幼,一個也不放過。”靜若止水的語氣,蘊含著堅定和恨意。


    鳳鳴簌然止步。


    容恬似乎料到他會如此反應,唇角浮現一絲苦意,“覺得我太殘忍,對嗎?”


    鳳鳴在黑夜中彷佛會發亮的瞳仁凝視著他,半晌低聲道:“我現在很想喝酒,你會陪我的,對嗎?”


    掀開帳簾,率先走了進去,點亮燭火,拿起擺放在帳幕下方的銅酒罐,打開酒罐,雙手捧著大喝了一口,辛辣味直衝鼻腔,嗆得他滿臉通紅。


    “你陪不陪我?”鳳鳴緋紅著臉,帶著微醉的肆意轉頭用掃視容恬。


    容恬毫不猶豫地道:“陪。”大步走過來,接過鳳鳴手裏的酒罐,和鳳鳴一樣雙手捧起,仰頭就倒,咕嚕咕嚕,竟狂喝起來。


    醇香烈酒,香溢四周。


    容恬酒量驚人,一點也不怕酒辣,彷佛喝水一樣,一口接一口,不一會,痛痛快快得罐空酒淨,倒覺得滿懷抑鬱被衝頭而上的酒力趕走十之八九,笑道:“果然好酒,可惜隻有一罐。”腕上一用力,酒罐扔到身後,砸在鋪了薄氈的地上,發出沈悶的聲音。


    那酒是永逸命人去運帳篷糧食時,順便弄來的永殷極品,總共隻有這麽幾罐,不但性烈,而且後勁又快又強。容恬借酒澆愁,醉意來得更快,不過半晌,身子猛然一轉,重重坐在軟席邊緣,抬眼去瞅鳳鳴,沈聲道:“這酒很厲害。”聲音雖仍清醒,但瞳孔周圍一圈圈隱隱發紅,卻有點怕人了。


    鳳鳴走前兩步。


    容恬低喝道:“不要過來。”頓了頓,彷佛極力忍著快醉迷糊的感覺,柔聲道:“你要是還睡不著,不如到隔壁去要秋藍她們陪你聊天。”


    “何必吵醒她們?”鳳鳴不聽容恬喝止,逕自走過來,和容恬腿靠著腿坐了,偏過臉笑道:“再說了,願賭服輸,我說過今冕任你處置。”


    喝了酒的俊臉透出淡淡淺紅,燭光映照下,肌膚宛如上佳的玉石般光澤晶瑩,容恬感受到他不經意呼到脖子上的微微熱氣,轉頭一眼看去,近在咫尺間,鳳鳴眉目彷佛是大師一筆一劃細致刻出來的,一點瑕疵也沒有,竟比平日更俊逸誘人十倍。


    淡笑的秀眉,挺直驕傲的鼻梁,形狀極優美的淡淡紅唇,天鵝般動人的細長項頸,沒有一處不惹人遐想。


    容恬凝神,看入鳳鳴清澈的眼眸,閃亮機敏的瞳仁裏猶帶一分天真,純粹得直引人生出徹底**占有的欲望。


    驀然一股本能的衝動,波濤洶湧直襲下腹。


    容恬呼吸驟粗,“你真的不走?”


    鳳鳴視線往他腰間兩腿之中一掃,已經了然於心,搖了搖頭,耳根騰然紅透了。


    容恬簡直咬著牙了,一臉難以自持的焦躁,警告道:“我心情不好,耐性盡失,會傷到你的。”


    鳳鳴竟然還貼近了點,表情既堅決又驕傲,“今非昔比,我壯多了,你以為那麽容易可以傷得了嗎?”


    一句未完,宛如山洪爆發般的力量狂湧而來。


    鳳鳴驚呼一聲,已經被兩眼畜滿欲望的容恬壓在床上。半截的驚呼被完全封閉在喉間,唇上被容恬濃鬱的氣息覆蓋,壓迫……


    神誌迷亂的他忘記了今夜到達了頂峰多少次。


    每一次都那麽激烈,不留一絲餘地。


    容恬那樣深深地進入他,給他一種錯覺,彷佛容恬會永遠和他這樣激烈地結合在一起,一生一世。


    或者,永生永世。


    鳳鳴隱隱約約,有一點帶著甜意的期望。


    這種錯覺,也許還不錯吧。


    次日清晨。


    陽光從交錯的參天大樹的枝葉間斜射下來,山穀歡快的鳥鳴吵醒了鳳鳴。


    “疼……”醒來之後,鳳鳴才懊喪地發現,讓自己醒來的,也許不是鳥鳴。


    而應該是渾身像被幾十個大漢毆打過的難忍痠痛。


    每一根骨頭都彷佛斷過又被接起來一樣,所有的神經一致對昨晚極端的縱欲發出抗議。


    “疼嗎?”


    “疼死了……”鳳鳴睜開無神的眼睛,一臉打算投訴的表情。


    尤其是身後那個一直被容恬用盡各種方法**的地方,從內到外,每一寸都在哭訴著瘋狂的虐待。


    為什麽縱欲過後,殘留的大半都是討厭的疼痛?


    快感短暫露麵,第二天總是不翼而飛。


    為了經常和快感見見麵,又害人不得不縱欲一下,再次把某個地方弄得很疼……


    惡性循環。


    容恬的大掌覆在他額上。


    “還好,沒有發燒。”這個一向耐力驚人的西雷王總算也嚐到了毫無節製的後果,臉上帶著不辭勞苦運動了整晚的疲累。他沈吟片刻,忽然發問,


    “藥是從哪裏弄的?”


    鳳鳴臉色不自然地問,“什麽藥?”


    “放在酒裏麵的藥。”


    “嗯……”


    “誰給的?”容恬居高臨下盯著他。


    在這樣的目光下,沒多少人有膽量狡辯。


    鳳鳴猶豫了一會,歎了口氣,似乎下了決心,坦白道:“是我問永逸王子要的。”


    “為什麽?”


    鳳鳴驀地沈默下來。


    在昨天容虎到逹營地的時候,他悄悄問永逸要了強烈的春藥,並且放進酒裏


    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變得敏銳,彷佛就在看著容恬從灰燼中撿拾骸骨的瞬間,預感到他必須做些什麽。


    容恬和他並肩睡下時,他還以為是自己太多慮了。直到半夜醒來,看見身邊空空的位置,才知道,那並不是多慮。


    鳳鳴很高興,他可以及時醒來,找到默默壓抑悲傷的容恬,雖然代價是不知道要持續多久的渾身痠痛。


    非常高興。


    “為什麽那麽傻?你隻能想出這一個傻辦法嗎?”容恬令人心安的大掌輕輕覆在他額上,暖意近乎灼人。


    鳳鳴清晰地回想起昨日月光下的情景,容恬在月下,站在埋葬了媚姬的地方,那個沈重堅強的背影宛如被刻在記憶中,永遠不會褪去。


    此刻,感受著容恬的關愛,和他幾乎是責備的眼神,沒什麽比這更令人感動欣喜。


    鳳鳴痠軟無力地躺在床上,抬起眼睛。


    “是有點傻,倉促之間,我……”像在忍受身體的痛楚,他蹙起眉,斷斷續續,結結巴巴地說,“我想不到其他的辦法……”緩緩轉過臉,避開容恬的視線。


    容恬伸出指尖,挑住他的下巴,不容他逃避地轉了回來。


    “說下去。”他溫柔地命令。


    “隻要讓時間走快一點,把昨晚熬過去就好。”鳳鳴和他對視了一會,才移開視線。


    歎息一聲,“對不起,我承認這個法子又蠢又老土。”


    而且……**。


    像你這樣的君王,寧願背負十倍的傷痛,也不屑於自欺欺人,我明白。


    原諒我。


    用春藥為引,用身體做餌,用激烈的交歡換取短暫的遺忘,當成驅逐理智的良藥,掩蓋失去的傷慘痛。


    這,是傻瓜的念頭,笨笨的鳴王才會忍不住去想的念頭。


    因為沒辦法看著你,裝出不在乎的樣子,靜靜度過那個月色如霜的夜晚。


    在媚姬死去的那一夜,讓悔恨和內疚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你,折磨著你。這樣的煎熬,不用一個晚上,隻要半個晚上,已足以讓我為你心碎而死。


    陽光越發燦爛,從山穀東邊遠射進來。


    人們都起來了,傳來了嘩啦啦的取水聲,煽火做飯聲,還有年輕的士兵們充滿活力的談笑聲。


    更襯得帳內份外安靜。


    鳳鳴躺在床上,忽然身子顫動一下。有東西觸到他的腰,暖熱的,擠入後腰和軟席之間,把他的腰環繞起來。


    他以為容恬要抱他起來,但容恬並沒有這樣做。


    容恬一手環著他的腰,彷佛隻是為了感受他的存在。這個懷著統一天下的男人輕輕伏下頭,把耳朵貼在鳳鳴的胸膛。


    “你幹什麽?”鳳鳴問。


    “聽你的心說話。”


    容恬偶爾的稚氣讓鳳鳴笑起來,“它說什麽?”


    “它說,鳴王很傻,鳴王很傻,鳴王很傻……”


    鳳鳴氣結。


    容恬還在認真聽著,一會,又低聲道:“它還說,鳴王是為了另外一個傻瓜變傻的,那個傻瓜比鳴王還要傻一百倍。”鎖起濃密的眉,一臉大事不妙的樣子,“糟了,兩個傻瓜碰在一起,那可怎麽辦才好?”


    鳳鳴渾身發疼,哪裏這麽容易被他輕易逗笑,喃喃道:“如果你也算傻瓜,


    那麽天下就沒有聰明人了。”木著臉瞪視容恬半晌,艱難的提起手,無力地一掌拍在容恬後腦,“聰明人,下次輪到我在上你在下,記住了。”


    下次誰上誰下的重要問題還沒有爭出結果,嬌媚的聲音從外麵出來。帳簾忽然被抓起,傾進滿帳暖光,兩個嬌小玲瓏的身影出現光影裏。


    “鳴王醒了?大王也起來了。”


    秋星秋月各端著一盆剛剛從溫泉打回來的溫水,笑著走進來,把水盆和乾淨的毛巾放下,對著容恬和鳳鳴屈膝施禮。


    “秋藍呢?”鳳鳴奇道。


    秋月一邊伺候容恬洗臉,一邊答道:“秋藍去幫容虎換藥了。烈兒笨手笨腳的,換藥這種事秋藍不放心。”


    剛剛說完,又一個人影忽然從簾外現身出來,嚷道:“哈!一早過來就聽見有人說我壞話!背後說壞話的小人,這次被我抓個正著吧?”卻是精神奕奕的烈兒。


    秋星和秋月姐妹同心,沒好氣地橫他一眼,“什麽背後說壞話,我們當著你的麵也這麽說,笨手笨腳,烈兒笨手……”


    “啊!好疼!”


    床上被她伺候著拿著熱濕毛巾擦手肘的鳳鳴忽然慘叫了一聲,倒唬得說到一半的秋星差點摔倒,回頭急問,“怎麽了?怎麽了?鳴王那裏疼?”連秋月也扔下正在抺臉的容恬趕過來,和秋星一同捧著鳳鳴的手,再三端詳,“沒有受傷啊?是身上別的地方疼嗎?”


    鳳鳴一臉說不出的尷尬。


    其實,因為剛才秋星分神和烈兒說話,拉著他的手扯了一下,恰好讓沒有防備的鳳鳴半坐的身子歪了一歪。


    要放在平時,這樣歪一歪當然沒有什麽,但是現在這個身後某個地方深受“重傷”的時候,歪一歪剛好壓到被**得頗慘的**,當即就疼得大叫出來。


    秋星秋月不得要領,一臉困惑,“鳴王到底哪裏不舒服?剛才哪裏好疼,到底告訴我們一聲啊。也要叫大夫來看看,說不定生病了。”


    “仔細看看,好像臉色很不好……”


    “沒……沒事……”鳳鳴擺手阻止兩個侍女繼續查究原因,打個哈久掩飾,“我好困,還要繼續睡一會,你們不要吵我。”躺下閉上眼睛裝睡,免得繼續被秋星秋月問東問西。


    容恬見他這樣,暗暗心疼。


    昨天晚上喝了放藥的烈酒,情欲狂湧,喪失理智,做事完全不分輕重,竟把鳳鳴傷得重了。完事後總算清醒,親自幫他洗滌敷藥時,才驚覺自己有多粗魯。


    以鳳鳴害羞的個性,在秋月等人前死要麵子,絕不肯透露昨晚的事,與其要鳳鳴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還不如把秋月等打發出去,好讓鳳鳴自在點。


    容恬尚當即道:“你們都出去,讓鳳鳴安安靜靜睡一會。”


    遺退三人,才過去坐在床上,“那麽疼睡得著嗎?你不要挪動,我幫你擦擦臉。”挽起袖子,親自取了毛巾。


    鳳鳴聽他的話,睜開眼睛乖乖不動,大模大樣接受西雷王的伺候。擦了臉,又吩咐道:“還有脖子後麵,要仔細擦,輕輕地擦上兩三遍才舒服。”


    容恬甘之如飴,朝他微笑,果然細心幫他擦了擦脖子。


    兩人正享受這份甜蜜,烈兒忽然又溜了回來,見容恬在伺候鳳鳴,一愕之後道“大王怎麽親自手了?這種事讓我來伺候。”


    容恬掃他一眼,“你怎麽過來了?”


    烈兒走過來,恭恭敬敬取過容恬手中毛巾,熟練地搓洗擰乾,繼續幫鳳鳴擦拭小臂,一邊答道:“我是過來請示大王的。伏擊中活擒到的瞳劍憫現在捆在營帳後麵的馬車裏,大王要不要再審問一次,把瞳小子那狗屁大王的底細問清楚?”


    鳳鳴皺眉責道:“烈兒你長得這麽斯文,怎麽開口說話亂七八糟的?”


    烈兒吐舌道:“鳴王恕罪,我一想起那個小子現在是西雷的大王就生氣。”


    正巧外麵有將領前來稟報軍務,容恬不想再有人進來騷擾鳳鳴,走到帳外和將領交談。


    烈兒趁著這個空檔,歪著臉蛋看了鳳鳴一會,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壓低聲音道:“鳴王不用擔心,昨晚的事我都知道了。”


    鳳鳴猛地一僵,“你知道什麽……”


    “嘻嘻,鳴王的春藥是問永逸要的,你說我怎麽可能不知道?我們的帳篷就在附近,我守著大哥一夜沒睡夜深人靜,聲音很容易就聽到了。嗬,所以這幾天由我伺候鳴王吧,不需要隱瞞什麽。放心,我不告訴秋星她們。”


    鳳鳴大窘,耳根猛然紅透,“你你你……你聽到什麽?”


    烈兒不以為然地說,“也沒有什麽,就是什麽夠不夠深之類的。”


    鳳鳴羞得差點暈過去。


    “上次審問時間緊迫,隻問了若言的去向,對西雷目前狀況還沒有問清楚。我今天要再親自審問他一次。”容恬走回來,忽然停下,盯著鳳鳴的臉,“怎麽了?臉變得這麽紅?”


    “沒什麽……”鳳鳴半晌才回複臉色,想到太後的事,打起精神道:“瞳劍憫說了太後的事沒有?”


    “這個我問了。和我們當時猜測的一樣。他說他們隻聽見一些太後潛回都城的風聲,但是無法抓到太後的人,目前隻能監視那些有可能暗中向我效忠的文武大臣而已。”


    鳳鳴擔憂地道:“如果他疑心加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那忠心於西雷王室,隻是暫時不作聲的老臣子殺掉大半,豈不是很麻煩?等你回去以後,會重新擁護你的力量也被削弱了。”


    容恬篤定道:“瞳兒登基沒幾天,還不敢毫無證據就擅殺大臣,否則不用等到我回去,他的王位已經坐不穩了。我去審問瞳劍憫,你不舒服,今天乖乖躺著別動。”


    鳳鳴想了想道:“瞳劍憫對西雷都城的情況了若指掌,通過他我們可以得到很多情報,你審問,我也在旁監聽,多一個人總比較周到些。我身上不舒服,腦子還是可以使的。”


    容恬聽他說得有道理,點頭道:“也對, 你不要亂動,一邊聽著就好。”


    走到床邊,扶著鳳鳴靠在床頭,往他腰下墊個枕頭。


    容恬把鳳鳴伺候得舒舒服服後,才轉身吩咐烈兒把瞳劍憫帶過來。


    鳳鳴隻道是烈兒把瞳劍憫帶過來了,目光移去,薕外燦爛陽光中,端立著一道莊嚴沈肅的身影。


    等看清楚來人後,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為之一愕。


    “太後,你老人家從都城回來了?”鳳鳴又驚又喜。


    容恬也露出詑容,趕上前去行禮,一手扶著太後進來,“太後路上辛苦了,快請坐下休息。”


    太後穿著簡單的西雷尋常婦人服飾,一副剛剛到逹的樣子,鬢邊發絲有些許紛亂。


    她任容恬恭恭敬敬扶著手肘,在軍帳中央最厚重的椅子上坐下,臉色沈鬱,似在思索什麽。


    “聽說大王活擒了瞳劍憫?”


    “是的。”


    “很好。”太後挺直著腰,端坐得像雕像一樣,聲音卻有幾分冷冽,忽然又問,“那大王有沒有問過瞳劍憫,瞳兒一個子孩子,憑什麽可以策反西雷這些貴族臣子,登基為王?”


    這個問題對於如何取回西雷十分關鍵。


    帳內頓時安靜。


    鳳鳴忍不住虛心請教,“難道瞳兒除了西雷王族的血統和瞳家的軍權支持外,還有其他憑藉?”


    “當然有。”


    太後的臉色和平日大為不同,鳳鳴隱隱覺得不妙,“他憑什麽?”


    這些全西雷最至高無上的貴婦目光轉向鳳鳴,華貴端莊的唇邊浮起一絲苦笑:“憑鳴天對大王提出的,一個足以動搖我西雷根基的國策。”


    “我?”鳳鳴驚大叫一聲,滿臉不敢相信。


    太後歎道:“坦白來說,就連哀家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項國策,確實足以動搖我西雷根基,也確實足以使百年來一直效忠擁護西雷王族的臣子們,生出憤懣不安之心。現在回想起來,瞳兒倉促猝發動政變後,在西雷得以正式登基,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太後不必指責鳴王。”容恬沈聲道:“這建議雖是鳴王提出,國策卻由本王一人獨定,即使有錯,也在本王身上。”


    鳳鳴滿腦子漿糊,乖乖靠在床頭,看看太後,又轉頭看看容恬,一臉的大惑不解,囁嚅道:“這個什麽國策……可以給我詳細解釋一下嗎?”


    真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這幾年來,憑著半生不熟,記得三分忘了兩分的古代知識,他向容恬提出來的大大小小建議不下千條。有的異想天開,有的囫圇吞棗,有的提過就忘,哪能一一記得清楚。


    天啊!


    到底是哪一個天外飛來的建議,居然嚴重到可以動搖西雷的根基?


    那他豈不是禍國殃民了?


    正在此刻,烈兒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大王,叛將瞳劍憫帶過來了。”


    ——咫尺危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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