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想坐起來,突然就被一個男人緊緊地抱住了。不,確切地說是個男孩。“舅舅!我還以為,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這個聲音跟剛才走廊裏的那個聲音是一個人,帶著點青澀,此刻他死死地抱著韓若水,哭得稀裏嘩啦。韓若水皺了皺眉,想用力推開這個小孩,可怎麽也使不上勁兒。“舅舅,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我再也不敢了。”男孩的語氣帶著濃濃的悲傷和後悔,他又嗚咽了一會兒,哽咽道,“你說的對,我都聽你的。是我太年輕,不夠穩重……你躺著的這三年,我想通了,沒有什麽比你的生命更重要,我……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但我不要你死!你怎麽能對我那麽狠心啊。舅舅,我不要你死……”“咳咳……咳咳!”韓若水被他勒得臉色通紅,險些喘不上氣,他完全聽不懂這小子在說什麽,隻是肩頭被他哭得濕噠噠的很難受,他擰著眉冷道,“鬆開我。”男孩的身子頓時一僵,聞言趕緊鬆開了韓若水。兩人對視的一瞬間,韓若水發現這個小子長得清逸俊朗,一雙眼睛好像藏著星星,他穿著一身運動服,背著一個阿迪的雙肩包,一副學生模樣。“你是誰?”韓若水問。男孩頓時一愣,眼底湧出一片濃濃的悲傷。良久,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舅舅,……你就這麽恨我嗎?”恨到不想認他了。“……”韓若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那個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智障,“我沒有外甥,也不認識你。”誰知,男孩一聽這話,情緒瞬間激動了。“慕秋言!你……你不能對我這麽狠心,我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可你,你卻狠心拋下了我!你知不知道這三年來,我是怎麽熬過來的?”男孩越說越委屈,不覺間眼中泛起了淚花:“我不知道你還會不會醒過來,也不知道自己下半輩子該怎麽度過,我從來沒有設想過沒有你的未來。我原本以為隻要我們不分開,擰在一起就沒有人會把我們分開,可是你……你卻自己放棄了!你投河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舅舅,你有一絲想過我嗎?”“你他媽嗶嗶什麽?我頭疼,出去!”韓若水揉了揉太陽穴,“護士!護士!這裏有個精神病人,麻煩把他趕出去!”“舅舅!你……你怎麽能這樣對我,你說過你會一輩子疼我,愛我,護我。慕秋言,你這個騙子!”楚淵帶著濃濃的鼻腔,喊得撕心裂肺。他想再多說些什麽,可幾位醫護人員卻把他推搡到門外:“病人需要靜養,噓。”“我……”楚淵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默默握緊了拳頭。慕秋言醒了,他終於醒了。他喜極而泣,可是卻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剛才終於問出了那句在他心中盤桓三年的話:“你投河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舅舅,你有一絲想過我嗎?”可是慕秋言並沒有給他答複,甚至根本不想見到他。耳邊終於清靜了,韓若水臉色蒼白地重新躺下了。剛才是什麽情況?那小子在叨叨什麽?他又不是慕秋言,朝他吼什麽吼?聽剛才那小子的話,好像跟這位叫慕秋言的人關係匪淺啊。又是舅舅,又是喜歡不喜歡的……韓若水隻覺得那小子認錯了人。實在太困了,韓若水閉上眼睛又想睡覺了。等等,他好像忽視了一個重點。他……他真的沒死?!韓若水猛然坐起,抬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皮膚細膩光滑,別說是槍孔,就連一絲劃痕都沒有。這不是他的身體,他的身體早就千瘡百孔,如同重新改造過一般,大大小小的傷疤無數。韓若水的心髒頓時劇烈地跳動起來,他四下環顧一圈,並沒有找到鏡子。於是,他踉踉蹌蹌得下床衝進了洗手間。當他看到鏡子裏的那張臉,如同五雷轟頂,整個人瞬間僵在了原地。鏡子裏的男人看上去跟他年紀相仿,隻是這人長得溫潤如玉,眉眼間看上去溫和極了,眼底更是看不出半分陰翳,簡直跟他判若兩人。不,這本來就是兩個人!這個男人難道就是剛才毛頭小子口中的慕秋言?所以,那個小子到底是他外甥還是他情人,又或者兩者兼之?韓若水看著鏡子裏的男人,突然彎腰笑了起來,笑得誇張,笑得肆無忌憚:“老天爺啊,你可真喜歡開玩笑,真不知該謝你還是該恨你。”“喂!那邊的,醫院裏禁止喧嘩!”一位頭發花白的老醫生推了推眼鏡,語氣冷硬地嗬斥道。韓若水不屑地一笑:“這是洗手間,我笑我的,關你屁事。”“洗手間也是醫院的一部分,我說不行就不行!”老醫生是個火爆脾氣,一點就著。“怎麽?來打我啊。”韓若水隨意地靠在洗手台,嘴角露出十分欠收拾的笑容。老醫生這次沒說話,韓若水還以為他要落荒而逃了。誰知,下一秒,老醫生突然揮動手中的聽診器,聽診器在半空中轉了幾圈,眼看著就要砸到韓若水的頭上了。這時,突然從他身後的隔間閃出一個身影,這人一把抓住了半空中的聽診器。韓若水的腦袋幸免於難。楚淵眼圈依舊紅通通的,他餘光瞄了一眼韓若水,然後乖乖地把聽診器還給了老醫生,還低眉順眼地跟老醫生說了好久的“對不起”。老醫生被他們氣得臉色發青,甩著袖子憤憤離去。韓若水看著眼前這個修長的背影,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一番,半晌開口問:“你剛才一直在裏邊兒?”楚淵轉過身,一雙發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對,我好久沒聽到你的笑聲了。雖然笑得有點徹底,但……但我,還是想聽,挺好聽的。”“你說什麽?”韓若水驀地臉上一陣發熱,他緩了幾秒,嗤笑一聲,“嗬嗬,那你剛才抽泣的聲音也挺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