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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夫人,您……您是有喜了?」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正好小廝通報大夫來了。


    一番望聞問切下來,李大夫捋著他的山羊胡子麵露喜色道:「老夫,恭喜少夫人。」


    月婉羞澀地淺笑,陳氏則十分有眼力見地遞上了問診紅包。


    李大夫笑眯眯地接下紅包,拿起毛筆忖度著藥方。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步伐雖快,卻並不顯雜亂。


    「大夫,」林慕拱手施禮,「月兒這兩日身子不爽利,還請您細細診脈。」


    「哎喲喲,林少爺,」李大夫笑出聲來,調侃道:「您這可是不相信老夫的醫術?讓我再診一次?」


    林慕聞言,定神看了一圈,才發現李大夫已在開方子了,他不禁大窘,「抱歉,是我唐突了。」


    「無妨無妨,」李大夫口中說著,手下也不停歇,很快開出了藥方。他抬手將藥方遞給陳氏後,接著對林慕說:「莫要叫少夫人勞累了,尤其是心事,別放太多。老夫預祝少爺和少夫人三年抱倆。」


    說完,李大夫瀟灑地轉身離去,陳氏也借口煎藥快步離開,留下了看不出是喜是憂的林慕和雙眼迷蒙等著林慕反應的月婉。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慕才終於收回神來,他聲音裏有些細微的顫抖,夾雜著難以置信的情緒:「月兒,李大夫的意思是……?」


    月婉含著笑意頷首,「嗯。」


    「真的是?」


    月婉唇角揚得更高:「真的是。」


    連續得到兩次確定的答複,林慕覺得自己兩世以來前所未有地慌張失措。上一世,月婉有孕,於他而言是屈辱至極的事情,今生卻是天大的喜事。可他眼下卻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想開懷大笑,想告訴月婉他心中的喜悅,可他內心又有藏不住的擔憂。他清清楚楚地記得上一世月婉在那破廟內,渾身泥汙、生不如死的模樣,他擔心萬一自己護她不周,又將她置於險境,回天乏術。


    敏銳如月婉,自然察覺了自己夫君的情緒不對。她不免也擔憂起來,問道:「夫君,難道你不欣喜麽?」


    欣喜……自然是欣喜。林慕下意識咽下了喉嚨,收起心中的憂慮,將月婉小小的身子裹進懷中:「我隻是高興得不知所措了。」


    「夫君還有不知所措的時候呢?」月婉故意玩笑,想要舒緩些氣氛,「在月婉心裏,夫君一直都是臨危不亂、鎮定自若,沒想到卻因為這個好消息手足無措了!」


    林慕輕輕勾起唇角,垂眸看著月婉烏黑的發頂,輕輕印上一吻,「是啊,總是小月兒才能讓我方寸大亂。」


    月婉感受到頭頂傳來的溫熱,心底好受了不少。不能怪林慕如此慌亂,前幾日她發現月事來遲的時候,也是不敢相信,所以才不願提前知會林慕。就連剛才李大夫確診之後,她還恍惚覺得自己沉在夢裏,飄忽不定。


    月婉有孕之事,很快便傳遍了林家大宅。在林老爺和林慕的安排下,管家和陳氏收緊了前後院的各個進出關口,不論是吃食、用品,還是丫鬟、小廝,都要由他們監督,親自過目才可。


    授課之事自然要停下了,不過那些民婦們熱情健談,聽說月婉有喜了,時常三五個結伴而來陪月婉聊天。


    可月婉還是總覺得有些惆悵和惘然。她不太明白,為什麽一向待她寬厚有禮的夫君突然禁了她的足,讓她不經他陪伴決不能踏出後院一步。


    陳氏曾勸她,說是林慕擔憂她初孕,怕胎像不穩。可眼看著過去了頭三個月,林慕還是不放人。這不免令月婉更加疑惑。


    到了第四個月頭上,顧家突然傳來消息,說顧青翎早產還引起了血崩,當天就撒手人寰了,孩子也沒保住。顧家老爺和婦人的意思是想請月婉和林慕去一下,也算是送顧青翎和孩子一程。林慕聽說後,並未做什麽反應,直接讓陳氏問月婉的意思。


    陳氏本以為以月婉溫吞大度的性子定會答應前往,於是她預先準備了一大堆奉勸月婉的話。可萬萬沒想到,這一番話一句沒用上。反倒是月婉輕輕撫著肚子,淡淡地說:「人各有命,各走各的路,何必相送。」


    陳氏將月婉的這句話轉達給林慕時,林慕罕見地露出了放鬆的神色。要知道,自知道月婉懷孕以來,他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每日都要三番五次地確認月婉是否安好地待在別院。好在月婉願意順著林慕的意,從未僭越過。


    雖然各有各的擔憂,但日子還是過得飛快。孕中期的幾個月,林慕忙著貢品采辦事宜甚少回家,月婉也整日與腹中的胎兒說話,感受著胎兒在腹中活動的神奇感受。


    不知不覺間,孕期臨近終了。林慕手頭的事告一段落,專心陪月婉待產。


    先前林慕忙著也就罷了,他這一閑下來,月婉才真真發現自己夫君是個多麽謹慎細致的人。他幾乎每時每刻守在自己身邊,吃食都要先嚐過。而且聽陳氏說,連她睡著後,他都許久不肯睡,硬是坐在床側許久,第二日天不亮,他又起來,張羅著準備早膳。


    月婉擔心林慕的身子,想勸他莫要太過憂心,可看著林慕為自己忙前忙後的模樣,又實在不忍苛責他。好在已經臨產了,他也不至於操勞太久。


    月婉生產的那天,恰好是李大夫算好的日子。他們早已請來了洛陽城裏最好的穩婆,各項物件也一應備齊了。胎兒不大,生得十分順利,林慕一聽到孩子的哭聲,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抬腳就衝進了產房。


    穩婆喜滋滋地抱著孩子,連聲說:「恭喜少爺,賀喜少爺,少夫人生了個俊俏的小少爺!」


    可林慕隻看了孩子一眼,就往床邊跑去。


    月婉此時虛弱得緊,滿頭的汗,臉色亦泛著力竭的蒼白。林慕心疼得皺起了眉頭,反倒是月婉硬撐著笑了笑。


    「夫君,你答應我的餘杭,可還沒有帶我去過呢……」


    小劇場:


    林家小少爺一周歲生辰那天,抓了個周。筆墨紙硯都不要,吃食算盤也不看,竟然直接去抓了她娘親不小心落在地上的小絲帕,還把口水「啪嗒」滴上了一灘。


    林慕扶額:「以後這事要欠胭脂債麽。」


    當晚,林慕做了個夢。夢裏有個嬌小的身影,對他說:「一切都過去了,你的所有秘密已歸塵土,務必好好珍惜眼前人。」


    他睡醒後,看著身側睡顏甜美的妻子,輕輕印上了一吻。


    待他轉身過去,月婉悄悄眯著眼睛,其實她剛才也醒了。隻是她一直在回憶,似乎夢中夢到了一個人對她說:「你的所有秘密已歸塵土,務必好好珍惜眼前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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