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達吾提,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沒看出他有什麽問題,這一路走來,他有很多機會可以對我們不利,他並沒有那麽做,反而一次次的幫我們渡過難關。


    我一時間覺得達吾提應該是可以信賴的,但是我的腦子裏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那就是才讓多吉,這個時候,我竟然想到了他,也許是因為當年在祁連山的那件事上,他也是我們的向導,可是後來......


    我覺得還是不要去想那麽多,這次進沙漠我的一個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二叔,而此時我已經和二叔匯合,我的主要目的也達到了。餘下的我隻有一個期望,那就是我們幾個人能夠平安的走出沙漠。


    我忽然感到有人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回頭一看,竟然是達吾提,“他們都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達吾提頓了頓,“明天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我苦笑了一下,是啊,在這種地方誰知道明天會怎麽樣。我站起身來走向帳篷,卻看到達吾提走到火堆旁邊又坐了下來。


    我好奇的問道:“達吾提大叔,你不休息嗎?”


    達吾提擺了擺手,“我不困,年紀大了覺也少了。而且還要提防那些從海子裏出來的怪物。”


    我點了點頭,“晚點我起來替你。”沒等他回到,我就轉身進了帳篷。


    帳篷裏麵的幾個人都已經睡了,我悄悄的找個一個位置,蓋上毯子躺了下來。


    其實人在逆境中成長的真的很快,想想最開始在祁連山的那段經曆,那個時候,我每次休息不是無法入睡就是噩夢連連。再看現在,今天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我躺下之後,還是能夠一下子把它們全都拋到腦後,不去想。不知道這算是破怪破摔還是沒心沒肺,總之我很快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色已亮,我猛然坐起來,心說糟了,我還說晚上替達吾提守夜呢!沒想到一覺睡到了現在。


    我趕緊悄悄的起身,可我一轉頭,就發現達吾提正趟在帳篷的一側。看來是有人已經接替了他,我一想就知道誰。


    我慢慢的鑽出了帳篷,果然,火堆旁邊,石濤一邊看著遠方,一邊在抽煙。


    我走過去,“濤哥,再去歇會吧,我守著就行。”


    石濤吐了口煙,擺了擺手,“沒關係,我也睡不著了。”


    我在他旁邊坐下,用木棍撥了撥碳火,紅色的火苗跳動了起來。


    石濤仍舊看著遠方的天空,開口說道:“卓然,你有理想嗎?”


    我一下有點意外,不知道石濤想起什麽來了,這種時候跟我談理想,不過我還是笑了笑說道:“理想,當然有啊,小的時候想當科學家,大了想當有錢人。你呢,濤哥?”


    石濤苦笑了一下,“你相信嗎,從小到大,我從沒想過我的理想是什麽。”


    我的心裏當然是不信的,我總覺得理想這種東西就像是頭發,它會自然而然的從你的心裏滋生出來。而且你內心真正的理想其實一直是固定的,有的時候人們會根據現實,把自己的理想燙彎或者拉直,但是這都隻是暫時的,它最終還是回到原來的樣子。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你對自己理想的不斷改變,原本的理想就會變得“幹枯毛躁”,最終慢慢褪去。但是不管怎樣的理想,都是會不自覺的出現在你的心裏。


    但是這隻是我內心的想法,我並沒有說出來,隻是靜靜的看著石濤。


    石濤深吸了一口煙,“我的母親是到新疆下鄉的知青,母親本來家境不錯,但是隨著十年浩劫,我的姥爺姥姥都被戴上了反壞右的帽子,本想參軍的母親,沒辦法通過政審,於是也隻能選擇下鄉這條路。剛來到新疆的時候,母親內心是絕望的,但是慢慢的也就認命了。後來她就認識了我的父親,再後來就有了我。”


    其實對於當年的那段特殊時期,我也聽父輩們說過,像石濤母親這樣經曆的人,實在是有很多,“當時的特殊時期,有這樣的經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石濤卻笑了笑,“其實我母親也是幸運的,我父親對她很照顧,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很好。如果我們能就那樣過下去,也許我的經曆會完全不同。”


    我問道:“後來發生了什麽嗎?”


    石濤點了點頭,“多年之後,政策變了,母親有了回城的機會。盡管母親一直絕口不提,但是父親還是看出了她內心的渴望。這種事情如果沒有機會也就死心了,但是一旦有了可能,再壓抑住內心的感受,實在是一個十分痛苦的事情。父親不忍心看到母親的飽受思鄉之苦,於是勸說她先回城,慢慢的再想辦法一家團聚。最終父親幫母親辦理了回城手續,把我們送上了火車,從此我們一家人天涯分隔。”


    不知道是火光的映照,還是真的,我看到了石濤眼中的閃動的亮光。這樣的鐵漢動情,更容易讓人動容,我的心裏也不是個滋味。“你們一家人後來沒再團聚?”


    石濤深吸了一口氣,“從那次一走,我們就和父親成了永別。回城之後,母親才發現自己的家早就沒有了,姥姥和姥爺都沒能熬過那場動亂,雙雙去世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好不容易才安頓下來,等再聯係父親的時候,卻再也聯係不上了。寄出去的信,從來沒收到過回複,最終的回信卻是查無此人的退信。母親經曆了這樣一場劇變的打擊,就病倒了,沒出兩年就不幸也撒手人寰,隻留下了年少的我。”


    我不禁感慨,沒想到石濤的經曆竟然是如此的艱辛,也許正是這樣的經曆,才養成了他這種堅毅、細心、勇敢的性格。


    石濤接著說道:“後來,不到二十歲的我就到新疆尋找我的父親,一晃尋找了快十年,能想的辦法我都想過了,可是卻杳無音信,我想他也可能早就不在了。為了生存,我當起了二道販子,也幹過一些走私的生意。直到後來在甘肅倒石料的時候,認識了孔國生孔爺,從那時起,我就跟在了他的身邊,也算是穩定了下來。這些年,古董生意我做過,也隨著孔爺倒過幾次鬥。這一晃又是十年。”說著,石濤長長的歎了口氣。


    跟石濤一比,我才發現我真的算是幸運的,雖然最近的經曆比較匪夷所思,但至少我還算是幸福的。而對於石濤來說,如今孔叔去世了,他又該何去何從。我問石濤:“濤哥,那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石濤又深吸了一口煙,把剩下的一截彈入了火堆,“這件事處理完了之後,我打算離開了,活了幾十年,都為了別人而活,剩下的時間我想過自己的日子。”


    說實話,聽到他這麽說,我莫名的為他感到高興。甚至還有些羨慕,石濤能夠瀟灑的抽身離開,我呢?這件事完了之後,我也能夠真的做到抽身離去嗎?我記得這個念頭我在海島古墓的時候就想過,但是看看如今的我,我真是不由得為自己歎口氣!


    我對石濤笑了笑,說道:“這是好事!到那個時候,別忘了把地址告訴我,回頭我處理完這些破事,去找你喝酒!”


    “當然!一言為定!”石濤也笑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不好意思,讓你聽我矯情了半天。”


    我擺了擺手,“濤哥見外了,你願意跟我說這些,是沒拿我當外人,真把我當兄弟了,我巴不得呢。”


    石濤點了點頭,漸漸的表情變得嚴肅,“其實,這次來這裏,我也有我的一個私心。”


    “哦?”我聽到他這麽一說,心裏一動。


    石濤想了想說道,“早年在新疆的時候,我就聽過一些上年紀的老人說起過生命之泉的傳說。沒想到,這件事竟然和孔家的馬踏蛇雕像有關,最關鍵是這個傳說很可能是真的。我希望能夠找到它,我想見見我的父親!”


    我聽了石濤的話,楞了一下,他的想法似乎和孔雪的想法差不多,但是我突然出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如果這些死去的人,能夠通過泉水複活,那麽複活的人能不能算作真正意義上的活人!從情理上,我是希望他們能夠達成心願,但是從理智上,我又不得不產生了這樣的擔憂,違背天道法則,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見我很久沒有說話,石濤看了看我,“卓然,既然你剛才說咱們是兄弟,那我就想多說幾句,希望你不要介意。”


    “啊,”我回過神來,“濤哥,你說,沒關係。”


    石濤點了點頭,“我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從祁連山的時候就有,我總覺得有人在拉你下水。”


    石濤的話猶如一把錘子砸在了我的胸口,讓我的心頭巨震,“濤哥,你為什麽會這麽說?”


    石濤皺著眉搖了搖頭,“其實我也說不清楚,但是就是覺得每件事似乎都有你的參與,不管你是主動還是被動。”說著,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所以一切要小心點。聽我一句話,這次回去之後,自己離開一段時間吧,去遠點的地方旅遊或者幹脆去國外,總之避一避這些事情!”


    我點了點頭,可是心裏想著,真的能避得開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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