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揉了揉眼睛,一頭霧水。


    “哎呦,還要裝作一問三不知?”二嬸伸頭朝著院子裏麵望了望,繼續叉著腰在那裏噴唾沫星子。


    她的嘴巴很毒,一句正經話不說,開口就是罵,什麽難聽罵什麽,到了後來,站在他身後的劉二叔都聽不下去了,拽著二嬸的胳膊,說道:“有話你好好說,都是村裏的鄉親,低頭不見抬頭見,你罵什麽?”


    “你這個殺千刀的!”二嬸一挺身子,把劉二叔給推到一旁,指著他鼻子罵道:“你是瞧上那狐狸精了?一句二叔把你叫的神魂顛倒?你是開心快活了,家裏日子還要不要過!你可瞧清楚了,你那兩個兒子可都等著娶媳婦!”


    我越聽越是迷茫,倆人在這裏亂七八糟爭了一堆,我還不知道他們到底說的什麽事情。


    “有什麽話,你跟我說,老是這樣罵,誰能聽的明白?”我很厭惡二嬸那張嘴,言語也就沒那麽客氣。這深更半夜的,堵著家門口被人一通臭罵,換了誰也受不了。


    二嬸還是罵罵咧咧的,劉二叔估計有點發火,把她扯到一旁,跟我說了說。


    我平時很少跟村子裏的人打交道,基本也不會出去拋頭露麵,每天早出晚歸,村裏的人我不怎麽熟,村裏的事我也不知道。劉二叔說,就從三兩個月之前,村裏家戶養的雞鴨,老是半夜被什麽東西咬死,村民沒怎麽在意,因為河灘上的灰獾,黃皮子很多,出了這事,隻能自認倒黴。


    前幾天,劉二嬸家裏一隻下蛋的老母雞死了,她過日子精細,不肯吃這個虧。到了今天夜裏,她家屋後的羊圈有動靜,窸窸窣窣的動靜響了半天,把劉二嬸給驚醒了。鄉下農家平時養了豬羊之類的牲畜,就很愛惜,養到年底,能拿出去賣了,補貼家用。劉二嬸叫劉二叔起床去羊圈看看,這一看,就發現一隻養了一年的羊死掉了。


    羊脖子上有個傷口,那種狀態,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咬著脖子吸走了很多血。劉二嬸一下就毛了,又急又氣,這隻羊養了一年,還沒完全長成,一死掉,家裏損失就大了。


    最開始,劉二叔以為是這些日子下了大雪,一些野物餓極了,跑到村裏來找食物,這才咬死了家裏的羊。但劉二嬸看見,積雪上留下了腳印。


    腳印稍稍淩亂,從鞋底子看,明顯就是一個人的。留下腳印的人從別的地方溜進羊圈,又從羊圈溜出去。因為積雪很深,所以腳印非常清晰。劉二嬸一看見是有人禍害自家的羊,頓時按耐不住,把兩個正在熟睡的兒子都喊起來,順著腳印找。


    這一找,就找到了我家。


    “別說我血口噴人!你自己瞅瞅!”二嬸得理不饒人,硬拽著我的胳膊,把我拽到院子外麵,指著地上的腳印,說道:“我們一家找過來,專門避開了這腳印,免得你們不認賬!你自己瞧!”


    地麵上的腳印,果然很清晰,劉二嬸叫兩個兒子守住我家的院門,自己一口氣拽著我,把腳印完完整整的看了一遍。她嘴巴毒,卻沒有說謊,地上的腳印,從我家這邊延伸到她家屋後的羊圈,又從羊圈,延伸回了我家門口。


    看著看著,我心裏就咯噔一聲,因為大夥兒都在家裏貓冬,很少有人出門,下了雪之後,外麵的積雪幾乎就沒人動過。雪地裏的腳印,我大概能分辨出來,腳印不大,顯然是女人的腳印。


    “還有什麽可說的?”劉二嬸看見我沉默不語,就開始老天爺王母娘娘的一通亂嚎,哭天抹淚,好像死了一隻羊,她們家就要家破人亡一樣。


    劉二嬸正在哭,劉二叔帶著兩個兒子過來了,估計也是害怕二嬸大半夜的在這裏哭鬧,會驚動別的鄰居。


    我性子有一點倔,如果不是我的錯,想叫我認錯很難。然而,雪地裏的腳印,我全都看在眼裏,一時間便有些吃不準了。


    “劉二叔,你要是信得過我,就先回家去。我回去問問家人,看看究竟怎麽回事,若真是我家裏人的過錯,這隻羊,我一文不少的賠給你們。”


    “說的輕巧啊,把我們支走,你回去收拾行李趁夜溜了,我們找誰要羊去?”二嬸哭了半天,一滴眼淚都不見,一聽我的話,當時就不願意了:“不成!我們得跟著!”


    “你哭夠沒有!”劉二叔脾氣比較柔和,但被二嬸哭鬧半天,可能也真的發火了:“一隻羊而已,值當連家都不要了!”


    二嬸蠻橫,劉二叔倒還講理,叫兩個人兒子把二嬸先扶回家。


    “劉二叔,你回家等等,我這邊有了消息就去找你。”


    我先勸走了這家人,然後急匆匆的往家趕。我的心神不穩,劉二嬸雖然出口傷人,可有的話,真印到我的心裏去了。


    我一口氣跑回家,去喊青蘿,青蘿沒吱聲。我又喊了幾聲,青蘿才回應。


    “青蘿,開門,我有話問你。”


    過了一會兒,青蘿打開屋門,迷迷糊糊的看了我一眼:“怎麽了?”


    “你……”我剛想開口詢問,目光一掃,心頓時就沉到了腳底板。


    我清清楚楚的看到,青蘿的嘴邊沾著一點血跡,血跡上麵,還有幾根絨絨的羊毛。血跡已經幹了,一點暗紅色的血跡,在她嘴角顯得那麽刺目。


    這一瞬間,我的腦海裏陡然閃現出了之前遇到的那個老道士的身影。


    兩個月前,我遇見了老道士,當時雖然心裏納悶,可時間一久,自己倒先把這事給忘記了。一直到了這時候,我才想起老道士諱莫如深對我說的那些話。


    你家裏,有妖,妖氣很重,連你都沾染了……


    “青蘿,你剛才出門了?到哪兒去了?”


    青蘿沒言語,怯怯的看了我一眼。一看見她這個舉動,我心裏就知道,這事必有蹊蹺。和青蘿接觸了這麽久,我多少算是了解她。她心地淳樸,不會撒謊,真有什麽事當著麵問出來,青蘿就會畏懼遲疑。


    “你跟我說,出門去幹什麽了?”我越看她的表情,越是覺得要把事情問清楚,這已經不僅僅是一隻羊的問題。


    “我沒做……沒做什麽……”


    我二話不說,一下推開她,去屋子裏拿了一麵小鏡子出來,舉到她跟前,說道:“你嘴角沾的是什麽?”


    青蘿一看見折射在鏡中的自己,立刻慌了,匆忙就用袖子去擦嘴。


    我的腦袋瞬間就大了一圈,仔細一回想,我真的了解她嗎?在師傅出事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個叫青蘿的人,就因為是魚伯把她給送來的,再加上跟師傅沾那麽一點親,我才沒有細想她的來曆。


    此時此刻,我的心跌宕起伏,兩個月之前,遇見那個老道士的時候,我就覺得對方是個江湖老騙子。然而現在,我突然察覺到,老道士那些話,似乎並非一派胡言。


    “青蘿。”我定了定心神,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還是先問清楚的好。說實話,青蘿平日裏對我照顧有加,無微不至,讓我跟她發火,我真的發不起來:“有什麽話,你不妨跟我說說。”


    “你……不信我了嗎?”青蘿聽到我的話,抬起頭,望著我說道:“我隻是個河灘上的普通女人,你……你不要疑心……”


    我沒有答話,不過,心裏大概有數了。幾年前,青蘿估計真是一個河灘鄉下的普通女人,但自從她遇到了河神收人,遇到了那具三眼浮屍之後,可能就出現了一些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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