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字眼一出現在我腦海裏,我自己都覺得有點臉紅。從小到大,無論是我爹,還是我師傅,都和我說過,人窮點沒什麽,隻要肯幹,勤快,將來也有過好日子的機會,但歪門邪道的事情,不能碰,偷搶拐騙,隻要沾了,就會汙了良心。


    他們的話,我一直都記在心裏。可我終究不是個聖人,在麵臨生死的時候,我也會自私。


    我在百草園附近整整轉悠了一天,觀察周圍的地形,順便觀察一下百草園裏麵的動靜。百草園有一大塊藥田,這些藥田裏,多半種的是一些沙土地裏能長的藥材。實話實說,這樣的藥材,不算是多麽珍貴,所以一大片藥田,才有一個平時供看守居住的小窩棚。


    在藥田的西邊,有兩座很大的院子,一個院子是百草堂的藥庫,另一個院子,則是平時負責炮製藥材,配製成藥的地方。我在藥庫附近看了很久,從外麵看,似乎看不出什麽,但藥庫的大門偶爾打開時,我能看見院子裏養了好幾條狗。


    雖然打定了偷藥的主意,但是等我觀察了一圈之後,又覺得犯難。我的肺受了損傷,加快速度走幾步,就會氣喘籲籲,更不要說翻牆越壁去偷藥,如果被人或者被護院的狗給發現,鐵定逃不掉。


    剛出生來的念頭,一下子又被澆滅了。我覺得很無奈,身上又沒力氣,卻不想放棄,就在藥庫的附近找了個地方,小心的躲藏起來,一邊休息,一邊想主意。


    可是從半下午想到天黑,我都沒有想出什麽可行之計。


    入夜之後,藥庫裏靜悄悄的,偶爾能聽到幾聲狗叫。我站起身,剛想朝藥庫那邊走一走,藥庫的門突然吱呀打開了,我嚇了一跳,趕緊躲到了一旁。


    藥庫的大門隻打開一條縫隙,緊跟著,一個看上去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探頭探腦的從裏麵鑽了出來。年輕人長的賊眉鼠眼,又鬼鬼祟祟,我看到他的時候,心想著難道這也是個來偷藥的?


    年輕人一出來,後麵立刻又走出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年輕人衝著對方擠了擠眼,嘿嘿一笑,說道:“我可走了啊。”


    “少爺……”那個五十多歲的人麵有難色,一把抓住年輕人的胳膊,說道:“少爺,你這事兒弄的……你騙老爺說,到藥庫來守庫,可下午來,晚上又要走,老爺真的問起來,我該怎麽交代……”


    “老頭子怎麽會大半夜的跑到藥庫裏?我就是到縣城裏去玩玩兒,天亮之前一定回來。”年輕人從對方手裏掙脫出來,齜牙咧嘴的笑道:“放心,放心,我不會叫你們跟著我受連累,要是我爹真的半夜來藥庫,我一個人兜著,還不行?”


    “唉,少爺,你說是這麽說,可當家的什麽時候饒過我們?隻要你出了事兒,最多受頓責罵管束,可我們可就遭殃了。”


    “天亮前一準兒回來,誰要是不回來,誰是王八蛋。”


    年輕人不跟對方囉嗦,嬉皮笑臉的走了。五十多歲的男人沒辦法,歎了口氣,自己鑽進大門,哐當把門給關的嚴嚴實實。


    這一幕,我全都看在眼裏,兩個人的對話,我也聽到了。我不知道這年輕人叫什麽,不過,從他們的對話之中,已經能分辨出來,這估計是百草園當家的兒子。


    經營百草園的家族姓白,族長也就是百草園的大當家,看著年輕人的背影,我心裏一動,悄悄的跟了上去。


    我在江湖也闖蕩了一段時間,大大小小的人物見識過不少,跟著年輕人走了一會兒,我就看出來,這是個二世祖,腳步虛浮,一定沒有練過功夫。此時此刻,我突然產生了個想法,要是把這個年輕人給製住,能不能找百草園去換一點血黃芪?


    思來想去,我總覺得這個法子,比直接去偷要強那麽一點,盡管也是風險重重,可我別無選擇。


    打定主意之後,我馬上加快腳步。從百草園到縣城,大約三裏路,中間是一片荒地,白天都不見個人煙,最適合下手。


    可我一加快腳步,就覺得喘不上氣,但為了救命,還是硬著頭皮強忍。我沒有時間和精力跟對方一直耗下去,所以,等距離拉近了之後,我猛然拚盡全身上下的力氣,朝前躥出去幾步,一把拽住了年輕人的後衣領。


    “幹啥嘛,我不是說了天亮前一準兒回去,還跟來幹啥?”年輕人還以為是藥庫的人過來找他,一邊說話,一邊回頭,等他一回頭,看見是我,立刻一愣:“老兄,你這是……”


    “想活命,你就老實點……”我隻覺得力氣跟不上了,喘著氣,伸手就要去腰裏拔刀。


    “我老實!絕對老實!”年輕人倒是實誠,膽子比綠豆都小,我這邊刀子還沒拔出來,他已經抱頭蹲到了地上,央求道:“要多少錢,老兄,都好說,好說……”


    “站起來!”我覺得這裏雖然沒人經過,可距離百草園太近,還是不妥當,一手提著他的衣領,另隻手握著刀子,在對方眼前一晃:“到那邊去!你不老實的話,我一刀……”


    “別!”年輕人一看我手裏雪亮的刀子,差點尿了,根本不用我推搡,自己調頭就朝旁邊走:“老兄……你別莽撞……刀子離我遠些……我對這裏熟,認得路,那邊人少……”


    我也不知道年輕人是被嚇暈了,還是打著別的主意,總讓我心裏有點不踏實。我懷疑是自己看走眼了?這年輕人其實深藏不漏?但想想又覺得不應該,他要真的深藏不漏,這會兒早該出手把我給打倒在地了。


    年輕人果然很老實,帶著我朝旁邊走了半裏路,這邊遠離了從百草園到縣城之間的路,估計一年都不會有人來。


    “老兄……”


    “別出聲!”我走了這麽遠,覺得真的有些撐不住,喘了幾口氣,說道:“你隻要按我說的做……我不會傷你性命……”


    “我知道,我知道,老兄,你不容易,我知道。”年輕人朝我手裏的刀子看了一眼,說道:“你病成這樣,路都走不動,仍要出來劫道兒,若不是真的難了,何苦如此?老兄,你缺多少錢,我盡量接濟你。”


    “那就……”這年輕人一番話直接把我說暈了,我聽的頭暈腦脹,正想道謝,陡然又想起自己的來意:“我不要錢!”


    “那你……”年輕人不由自主的一愣,又朝後縮了縮身子:“那你要怎樣……”


    “明人麵前不說暗話,我知道你的底細,你是百草園白族長的兒子。”我裝著一副老江湖的樣子,借機蹲下來歇歇氣,一邊對年輕人說道:“先給我報個號,你叫什麽名字?”


    “我就是姓白。”年輕人長的歪瓜裂棗,似乎還有點鬥雞眼,看得出,他應該沒有什麽經驗,我一說知道他的底細,他直接把自己的家門給報了出來:“我叫白樂。”


    “白樂,好,我不要錢,隻是想弄點藥材。”


    “哎喲,我以為多大的事兒,想弄點藥材?弄啥,弄多少,你說,藥庫就在那邊,我現在給你拿。”白樂一聽我隻是想搞一點藥材,立刻就鬆了口氣:“老兄,你弄藥材,何必動刀子,說句話的事兒。不是我給你吹牛,百草園的藥庫,號稱集盡天下百藥,我們百草園沒有的藥,那可真的不多。”


    “是嗎?”我眼睛一亮,急忙問道:“我想要一點血黃芪,不用太多,一兩足以。”


    “血黃芪?”白樂一聽,咕咚咽了口唾沫:“老兄,我剛才說,我們百草園沒有的藥,真的不多,可就是這麽不巧,血黃芪,沒有……”


    “你看都沒看!怎麽知道沒有!”我覺得白樂好像是在糊弄我,當時又把刀子一橫,舉到對方眼前。


    “血黃芪那樣的天靈地寶,我們百草園至少十年都沒有收到過一株了,藥庫裏怎麽可能會有。”白樂唯恐我的手一哆嗦,刀子就會落到他臉上,趕緊小心翼翼的推了推我的胳膊,說道:“老兄,小心著點,刀子真落到臉上,那我可就……可就破相了……”


    “你哪兒有相可破?”我也不知道白樂說的是真是假,不過,白發老人也說過,血黃芪那種寶藥,是需要緣分才能找到的,極其珍稀罕見。白發老人叫我來百草園,也隻是碰碰運氣而已。


    “老兄,你要血黃芪,是不是……是不是治自己的病?”白樂看著我陷入沉思,竟然沒有想著法子逃走,反而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說道:“你的肺,有傷?”


    “你看的出來?”


    白樂是白族長的獨生兒子,自幼也曾經被寓意厚望。百草廳經營藥草,就不可能不通藥理,通藥理,自然也懂醫理。白樂小時候經過名師指點,隻不過長大之後不爭氣,白族長又舍不得責罰,便開始到處胡混。但幼年時打下的根基猶在,跟我交談了這麽久,他已經看得出,我的肺有傷,要血黃芪就是為了治自己的傷。


    可是,白樂能看得出這些,也沒有什麽用處。再精妙的醫術,沒有寶藥,都是白搭。


    “老兄,我和你說,我們百草園真的沒有血黃芪,若是有,我白樂這麽講義氣的人,一定偷出來雙手奉上。血黃芪,不好找,真存心去找,找個十年八年都不一定有結果。”白樂撓著頭想了想,說道:“老兄,你現在隻能碰碰運氣了。”


    “怎麽碰運氣?”


    “到縣城裏去。”白樂轉身朝遠處的縣城指了指,說道:“去縣城碰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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