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在馬車前麵的一共有三個人,兩個女人,一個男的。和車夫說話的,是個看著大概二十來歲的姑娘,對方可能是急著趕路,在這條道兒上又找不到車馬。恰好我們的馬車從這兒經過,對方就趕緊攔住了。


    我是覺得這個姑娘的聲音似乎有那麽一點耳熟,可是看著對方,卻一時又想不起來。老牛不敢擅自做主,一邊跟對方答話,一邊就扭頭說道:“貴客,您醒了麽?這邊有人想要搭咱們的車,你看方便不方便?”


    老牛這麽一說,擋在馬車前麵的姑娘知道車廂裏的人說話才算數,所以邁步朝著這邊走來,我恰好從車窗朝外張望,對方過來就看見了我。


    四目相對,我突然覺得,這個姑娘說話的聲音不僅有點耳熟,就連長相看著,也是有些眼熟。


    可我一下子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她。


    “咱們在這兒找不到別的車子,想趁趁你們的車,該多少車錢,我們照付……”這姑娘說了句話,陡然間話音一頓,死死的盯著我:“是你?”


    對方這麽一說,一下子又印證了我的想法。不僅我覺得她有些眼熟,她可能也覺得我有些眼熟。


    “你是?”


    “真是冤家路窄啊。”這姑娘突然就淡淡一笑,衝著馬車車頭前麵的兩個同伴說道:“你們瞧瞧,這可不是湊巧麽?”


    這個時候,我的腦子裏電光火石般的一閃,腦袋立刻大了一圈。我終於隱隱約約想起來,這個姑娘是誰了。


    當初我和青蘿在小鎮暫居下來,緊跟著就遇到了青衣樓的人。青衣樓的人把我給擄走,然後帶到了俏三月的船上。


    俏三月的船上有不少人,因為俏三月門下女人居多,所以上船之後,那麽多人,我一下子也不可能印象都那麽深。直到現在,我才回想起來,眼前這姑娘,當時好像就在俏三月的船上。


    我記不得人家,人家卻記得我。當時就我一個人被抓了過去,那麽多人盯著我,誰都能記住。


    “看你說的,什麽叫做冤家路窄?”我一肚子苦水,可是又不敢開口說出來,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你是哪位?咱們認識麽?”


    “裝傻充愣可沒有用。”這個姑娘搖搖頭,說道:“自己當傻子就算了,可別把我們也當傻子。”


    這姑娘的話一說出來,她的兩個同伴立刻警覺了,那個男人閃身就到了老牛身邊,手裏多了把明晃晃的刀子,對準了老牛。老牛就是個尋常的車夫,一看見刀子,覺得心慌,立刻動都不敢動了。


    說著話,這姑娘拉開車門鑽了進來,另一個女人也跟著上車,一左一右把我夾在中間。兩個人認出了我,臉色都有點不善。


    當時我唄俏三月抓走,最後恰好又遇到寅虎寨的人來報仇,把俏三月的船給打劫了,船上的人為了逃命,不得不紛紛跳水,狼狽不堪。這件事跟我沒關係,我也不是寅虎寨的人,但是這姑娘顯然把這筆賬也記到了我的頭上。


    我一看對方已經認出我,抵賴是抵不過的,隻能歎了口氣,說道:“當時跟俏三月的事兒,也不怪我啊,是她得罪了寅虎寨的人,我跟寅虎寨沒瓜葛,他們劫你們的船,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你跟寅虎寨沒瓜葛,又怎麽知道我們班主得罪過寅虎寨?”


    “這不是明擺著的?她要沒得罪寅虎寨,寅虎寨會好端端的上門來報複?”


    “我不和你說這麽多,先走,把你交給班主發落。”


    我一聽這個話,就產生了反抗的念頭,但是這兩個雖然是女人,身手卻一點都不弱,我剛剛一動,她們倆一左一右的扣住了我的手腕,力氣竟然也很大。


    “讓車夫趕車!”


    這姑娘一發話,呆在老牛身邊的男人就又把車子朝老牛腰間送了送。刀尖幾乎頂到了老牛的皮肉上,遇到這種事,也怪不得老牛,他沒法子,隻能按照對方說的,當即趕車向前。


    “車夫大叔,我們可不難為你,你隻要照我說的,到了該到的地方,你立刻就可以走,我這邊給你兩塊大洋。”這個姑娘又說了一句,想讓老牛寬心。老牛身邊的男人二話不說,從自己身上取了兩塊大洋,塞到了老牛的口袋裏。


    “你們這是……這是要去什麽地方?”


    “去五裏坡,快著點。”


    老牛沒辦法,對方怎麽說,他隻能怎麽做,馬車朝著前方又走了大約兩三裏,然後拐上了一條岔路。


    這條岔路是通往五裏坡的,五裏坡這個地方,我隻聽說過,還沒有去過。在河灘西邊大約十五六裏的地方,我也不知道青衣樓的人跑到五裏坡去做什麽。不過,這個姑娘剛才已經把話說透了,說要把我交給他們的班主料理。班主就是俏三月,這麽一說,俏三月也在五裏坡。


    “你們去五裏坡幹什麽呢?”我不甘心,被對方扣的死死的,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隻能先跟對方交談交談,就算現在逃不走,至少也得知道他們的意圖。


    “這跟你沒關係。”


    “都把我抓了,還說跟我沒關係?”我心裏惱火,又有些急躁:“我又沒得罪過你們,你們現在就是仗著人多,把我給抓了,混江湖的,沒一點道義了?”


    “我隻是個女流之輩,你跟我講什麽江湖道義,不是白費麽?我勸你啊,還是少說兩句,省省力氣。”


    反正對方油鹽不進,不管我怎麽說,對方不再搭理。


    老牛估計心裏也嚇的不輕,隻想趕緊逃離,所以全力趕車,平時倆時辰才跑到的路,現在一個半時辰就跑到了。等到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到了五裏坡的附近。


    “好了,大叔,你就在這兒停下吧。”


    老牛停了車,兩個女人把我硬拉了下來。老牛看著我,一臉的無奈。


    等下了車之後,我們朝著西邊走了一段,老牛趕車著飛快的走了。那個男人從身上取了一條很細的繩子,把我的手反綁起來,三個人估計也是急著趕路,不斷的敦促我快點走。


    走了幾裏,就到了五裏坡,五裏坡這邊黑咕隆咚的,月光下看不到一個人,也看不到火光。他們打了個呼哨,過了一小會兒,立刻有了回應。


    有人從五裏坡下麵爬了上來,跟這三個人接上頭,對方看看我,問道:“這個人,怎麽又給抓回來了?”


    “說起來倒是很巧,我們急著朝這兒趕路,遇到輛馬車,本來想搭人家的車,誰知道這家夥就在車上。”


    “那先來吧,交給班主發落就是了。”


    他們把我從上麵帶到了坡下,燈到了坡下,我才看到,這裏聚集了好幾十個人。


    人群中,有一個女人,正坐在椅子上,望著月亮發呆,我認得出,這女人就是青衣樓三月班的班主俏三月。


    我不知道對方在這兒幹什麽,但是一看這個陣勢,就知道是有事。


    我被帶到了俏三月跟前,俏三月也沒有吃驚的神色,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隻是覺得頭疼。我現在得到了九變道人的消息,急著趕到懸空觀去,可是無意之間又被青衣樓的人給抓了,如此一來,我真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脫身。


    “俏三月,你好,好久沒見了。”我硬著頭皮望向俏三月,說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再說,咱們也沒有什麽仇,是不是?第一個,不是我讓寅虎寨半夜偷襲你們的,第二個,我確實……確實也沒有玉頂爐,你的人把我給抓過來,沒啥意思。”


    “你說沒有,就沒有了?”俏三月的臉色看著不大好,似乎不願跟我多說廢話,輕輕揮了揮手,說道:“先帶到一旁,等我們把正事料理完了,再說他的事兒。”


    這時候,我算是聽出些端倪,上次俏三月抓我,就是為了玉頂爐,一副得之而後快的樣子。可是這一次,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我被帶到了一旁,我商量著,想讓人把我身上的繩索先給解開,但是沒人搭理我。


    此時,五裏坡那邊依然有人絡繹趕來,青衣樓下頭究竟有多少人,這個誰也說不清楚,但是顯而易見,俏三月是把能招來的人全都招來了。


    我正在想辦法,想要從身邊的人嘴裏聽出些蛛絲馬跡,就看到五裏坡的坡頂下來了三個人。那邊一直有人守著,等著三個人一出現,立刻有人跑到俏三月這邊說道:“是七爺來了!”


    俏三月似乎等的就是這個七爺,立刻親自站起身去迎接。那三個人到了坡下,為首的跟俏三月寒暄了幾句。


    “七哥,勞煩你跑這麽遠,我先謝謝七哥了。”俏三月平時看著神情冷漠,但是見了這個叫做七哥的男人,一下子就熱情了起來,忙不迭的把七哥給讓到了身旁的椅子上。


    我暗中打量了一下,這個被俏三月稱作七哥的人,大約四十歲上下的年紀,瞧著想個讀書人,文質彬彬,天已經這麽冷了,他手裏卻還捏著一把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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