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雷聽到陽家要辦喜事,就問的仔細了些。小孩兒說,明天就是陽家家主陽震的兒子成親的日子,陽家上上下下準備了很久,兩個佃戶村的人這是要把存在菜窖裏的菜送到陽家去,預備明天的宴席。


    “兩位,陽家可是大方人。”小孩兒笑嘻嘻的說道:“甭管是不是陽家的親戚朋友,隻要進門道個喜,就有喜酒喝。”


    “好,這杯喜酒,我一定去喝。”


    小孩兒拉著自己的平板車走了,陽雷帶著我到了村子的北邊,從這兒再朝前,就是陽家的莊園。


    “現在怎麽辦?他們在辦喜事,家裏家外忙的一片,不行的話,咱們再等等。”


    “還等什麽?走。”


    陽雷直接帶著我朝著陽家的莊園走去,一路上他的臉色陰沉,一言不發,我害怕他又想不開,在旁邊勸了一會兒。可能是嫌我囉嗦,陽雷直接就急了,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崩起,壓著嗓子說道:“什麽都別說!你要保住自己的命,就不要說三道四的!”


    他一發脾氣,我就不敢出聲了,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後。陽雷走的很快,不多久,就來到了陽家莊園的大門外。


    陽家不是普通的家族,莊園的大門每天都有人把守。我們到這兒的時候,莊園裏有不少人,看樣子都是提前來到這裏,打算明天參加婚宴的客人。


    “兩位,從哪兒來?是來道喜的?留個名兒吧。”


    莊園大門外,有個師爺模樣的人,正提著筆,把到這兒的客人姓名以及賀禮都記錄下來,方便陽家事後還禮。


    陽雷也不說話,直接就朝門裏走,守門的人一看陽雷不講規矩,而且我和陽雷這十幾天都在山洞裏窩著,渾身上下髒的要死,叫花子似的,所以人家上來就擋住了陽雷的去路。


    “叫你留下名字,你沒聽見?要是討喜酒喝的,在莊子外麵等著,明天自然有酒喝。”


    陽雷仍舊不說話,慢慢的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這幾個把門的,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陽雷當年失蹤的時候,他們的歲數都還不大,多半不認得陽雷。


    這邊一吵吵起來,那個提著筆的師爺不由自主抬著頭,朝這邊看了看。師爺大約得有四十多歲了,和陽雷的歲數差不多,等他看到陽雷的時候,先是一怔,隨後,整個人猛然一顫,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這……”師爺一時間失魂落魄,顛顛的跑到陽雷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吳三兒,認不得我了?”


    “是!是大爺!”這個小名兒叫吳三兒的師爺一下子像是被雷劈了一樣,陽雷失蹤了十來年,陽家的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可是,沒想到十年之後,陽雷又好端端的站到了陽家的大門外。吳三兒差點昏過去,自己使勁晃了晃頭,又揉了揉眼睛:“大爺,是您嗎?”


    “除了我,還能有誰?”陽雷冷哼了一聲,撥開前麵擋路的幾個人,抬腿就走:“我自己回我自己的家,難道還要留個名兒?”


    “哎喲我的大爺啊!”吳三兒確定了陽雷的身份,當時就哭天抹淚的跑到前頭,在陽雷麵前嘀嘀咕咕說了一堆。


    “讓我進去,看看這十來年,家裏變樣子了沒有。”


    “大爺……”吳三兒皺了皺眉,說道:“大爺,您這來的太倉促了,誰也料想不到,是不是……是不是先跟家主說一聲?”


    陽雷來到陽家的時候,肚子裏本來就有火氣,等到吳三兒說出這句話,他一下忍不住了,冷冰冰的瞪了吳三兒一眼。


    “你吃了豹子膽了!敢擋著我回家!”陽雷揪著吳三兒的衣領,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陽家,可不是隻有家主一個人,這是我的家,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是是是,大爺,您說的對,隻不過……”


    陽雷丟下吳三兒,也不想跟這些人廢話,徑直要朝裏麵走。幾個守門的人隻聽吳三兒說這是大爺,可是,這十來年間,陽家的人隻認家主,尤其是這些年輕人,不管陽雷是誰,堵著門就是不讓進。


    陽雷是什麽脾氣,炮仗一般,一點就著,他不耐煩跟人多說什麽廢話,看見幾個人又堵住了去路,直接揪住最前麵的一個,甩手一丟,丟到一旁。這人被陽雷抓著,絲毫沒有還手的餘地,一下子落在旁邊的桌子上,把桌子都砸塌了。


    這麽一動手,形式立刻緊張起來。所幸的是,莊子裏搭著戲台,正在唱戲,那些早來的賓客都興致勃勃的喝著熱茶看戲,沒人注意到這邊。


    “別打!別打!”吳三兒一看要打起來,急忙上前勸開。他做師爺,不僅會識文斷字,腦子也靈光,知道這時候要是陽雷鬧起來,丟的隻會是陽家的臉,所以,吳三兒勸住了陽雷,小聲說道:“大爺,這是您的家,誰也不能攔您,就是莊子明天要辦喜事,您的侄子成親了,家裏家外都忙的一團糟,大爺,我帶您進去,先去見見家主,如何?”


    陽雷冷哼一聲,慢慢的拍拍手上沾染的一點塵土。吳三兒叫人把門口這邊收拾一下,然後帶著我們兩個人,貼著莊子的牆根,來到了後頭。


    莊子很大,至少走了有一裏路,才到了陽家人所居住的一片院落跟前。這些院子裏,其中有一個,是家主陽震的居所,等陽雷走到跟前的時候,抬頭看看院子外麵那棵棗樹,說道:“真快啊,什麽都變了,隻有這棵樹,還是原來的老樣子。”


    “大爺,咱們陽家可是什麽都沒有變。家主要是知道您回來了,不定得高興成什麽樣子呢。”


    吳三兒嘴上說的好聽,但是到了院子門口的時候,還是讓我們在外麵等一等,他親自進去報信。


    等吳三兒一進去,我趕緊對陽雷說道:“能不惹事,最好別惹事,明天不是辦喜事嗎?再怎麽說,那也是你侄子啊。”


    “我從來沒想惹事,可是我不惹人家,人家惹了我,我該怎麽辦?”


    “反正都過去十年了,當時也事出有因,能說開,還是說開的好,一筆寫不出兩個陽字。”


    我正喝陽雷嘀咕,從院子裏匆匆忙忙走過來一個人,這個人大概就是四十一二歲的年紀,精悍結實,盡管身上穿著緞子麵的夾襖,掛著懷表,手上還戴著兩枚翠綠的玉扳指,渾身珠光寶氣,但他行走之間,我還是能看出來,這人功夫很好,是個練家子。


    這人走在前頭,吳三兒在後麵小跑著追趕,看到這兒,我心裏就明白了,這一定是陽家現在的家主,陽雷的親弟弟陽震。


    “大哥!”陽震來到院門前,上下看了陽雷一眼,連吳三兒都能認出這是陽雷,陽震自然也認得出,盡管十年之間,陽雷的模樣肯定是變了,但陽震還是能瞧的出,這的確就是自己嫡親的哥哥。


    “家主,十年不見,你好啊。”陽雷背著手,站在院門外,冷冷的望著陽震,可能這一刻,陽雷腦子裏全都是當年陽震臨危把他給推到魚嘴裏的往事,因而,陽雷的話語不僅冰冷,而且透出了一股隱隱的敵意。


    “大哥!十年了!十年了……”陽震不知道陽雷心裏在想什麽,但是在看到陽雷的時候,陽震的眼圈就紅了,站在麵前,嘴唇上下哆嗦,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外頭天寒地凍的,家主,還是請大爺進屋說話吧。”吳三兒在旁邊小聲的說道:“大爺穿的也單薄,外麵太冷。”


    “大哥,進屋,進屋說話,進屋……”陽震聽到吳三兒的話,回過神,急急忙忙拉著陽雷的手:“大哥,咱們先進屋去……”


    “不勞你的大駕。”陽雷陡然一甩手,陽震沒有防備,被甩了個趔趄,險些摔倒。


    “大哥……”陽震跌跌撞撞的站到一旁,眼圈裏氤氳著一片淚水,哆哆嗦嗦的說道:“大哥……”


    陽雷也站在原地,沒有再動手。因為他剛才這一甩,就試探出來,陽震沒有動手的意思,也壓根就沒有任何防備。


    陽震也不管陽雷是什麽臉色,被甩到一邊之後,又跑過來,抓著陽雷的胳膊,把他朝院子裏領。


    畢竟,這還是親兄弟,從小一起長大,世上的人再親,也總親不過一家人。陽雷被拽了半天,吳三兒也在旁邊說好話,最後,我們還是跟著陽震一起到了屋裏。


    “你先出去吧。”陽震把我們帶到屋裏之後,對吳三兒擺了擺手:“有事我再叫你。”


    吳三兒很識趣,立刻轉身走了出來。這時候,陽震看了看我,我知道,他們兄弟之間肯定有話要說,所以,我也跟著吳三兒朝外走。


    “你別走。”陽雷一把拉住我,衝陽震說道:“這是我的朋友,你自己的下人,你怎麽使喚都行,別拖著我的朋友。”


    陽震不言語,等到吳三兒小心帶上屋門,走遠了之後。陽震的嘴唇又是一陣顫抖,突然雙腿一彎,直接就跪在了陽雷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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