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天空的圓月被雲朵遮擋,光線頓時昏沉下來。我和陽雷躲在崖頂,也看不到陽藩帶人拉來了什麽東西,不過,看到這一幕,我已經感覺不妙。我和陽雷固守在崖頂,對方強攻不上來,肯定要想什麽辦法。


    半空的雲一片接著一片,把月光遮擋完了,陽雷全神貫注的守著通往崖頂的小路路口,我眯著眼睛觀察很久,對下麵的情景也看的不是很清楚。


    至少過了有一刻半,這連綿的雲朵終於被風吹散,等月光重新灑落下來的時候,我看到從大車上運來的東西,已經被推到了距離山崖腳下不遠的地方。


    猛然看上去,那好像是兩具用木頭做的巨大的木架子,但是等我再看兩眼,心裏頓時一涼。


    我是河灘長大的,對河灘的民俗風情很熟悉,我辨認的出來,那兩個木架子,其實是用來撒網的。


    河灘上小家小戶的漁民,用不著那麽大的網,一般都是人把網撒出去,已經足夠。但有些河道地勢特殊,而且捕魚的漁船也大,漁網大且沉重,這個時候,就會用到撒網機。這種東西,和古代攻城略地時所用的拋石機是一個道理,兩架撒網機並排,同時發力,就能將一張沉重的大網完全鋪開,撒到遠處去。


    一看見這幫人弄來了兩架撒網機,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他們要幹什麽。


    “糟了!”我定了定神,急忙對陽雷說道:“他們要玩兒陰的!”


    果不其然,我這句話剛剛落地,兩架被稍稍改製的撒網機嗡的一聲,拍杆陡然一震,兩塊和臉盆大小的石頭呼嘯著飛上半空。朝山崖這邊飛了過來。


    隻不過撒網機的位置力道不對,兩塊大石頭勁頭兒猛了一些,直接越過山崖,落到了後麵的河裏。我眼睜睜看著兩塊那麽大的石頭從頭頂呼嘯而過,劃過一道弧線,然後噗通落入水中,腦袋頓時大了一圈。


    下頭那幫人卡著距離,把撒網機又朝後拖了拖。不多久,拍杆再次立起,三四塊石頭飛上半空。


    這一次,他們是把力道拿捏準了,石頭直奔崖頂而來,我和陽雷眼明手快,各自朝旁邊躲了躲。


    石頭不止一塊,我躲都不知道怎麽躲,連滾帶爬,狼狽不堪,一塊石頭幾乎是貼著我的胳膊落在崖頂的。


    我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不等有多餘的反應,下麵的人又開始挪動撒網機,這一次,他們用了十幾塊和碗口大小差不多的石頭,石頭飛過來的時候,黑壓壓的一片。


    崖頂沒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隻能靠自己的眼神和身手去躲開石頭。這完全是在刀尖上行走,哪怕成功躲過一百次,隻要有一次失手,就會被活活砸死。我的腦子微微有些紊亂,不顧一切的左右亂跑,躲開橫飛過來的石塊。


    “不行!這樣咱們撐不住了!”我大聲對陽雷說道:“想別的辦法吧!”


    “能有別的辦法,還會讓他們堵在這兒嗎!”陽雷也惱怒不堪,我們現在要是衝下山崖,就正中了對方的詭計,幾個手持火銃的人巴不得我們衝下來,然後伺機將我們射殺。


    前衝是個死,後退又無路,這方寸崖頂,化作了人間煉獄,多呆片刻,就有可能丟命。我們倆束手無策,誰也想不出辦法。


    可下麵的人卻毫不手軟,十幾塊碗口大小的石頭又呼嘯飛來,這一次,我躲的很吃力,躲過一塊,卻躲不過第二塊,心裏一慌,不由自主的連連倒退。


    這一退,直接退到了崖邊。山崖的崖頂常年風吹日曬,邊緣的石頭都鬆散了,我一腳踩下去,石塊哢哢的崩裂,我一下子失去平衡,手舞足蹈的要掉落下去。陽雷一個箭步衝上前,伸出手中的長棍。


    情急之下,我一把抓住長棍,但是卻依然把持不住,整個人後仰著摔了下去。陽雷本身就是朝前奔跑的架勢,等我掉下去,他還是不肯鬆開手中的棍子,被我牽帶著,踉蹌兩步,竟然也跟著掉了下來。


    山崖有十多丈高,我心裏再清楚不過了,盡管山崖下麵就是臨河的水麵,然而,若是掉落的姿勢不對,人落在水上,跟落在地上其實沒有太大區別,都會被摔死。尤其是山崖下麵的河水很淺,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我們落下的力道。


    隻不過,現在想什麽都已經遲了,我隻覺得急速墜落的身軀猛然一震,掉到了水裏。


    我這邊一落下,陽雷跟著也落了下來。河邊的水淺,好在河底積淤的泥沙很厚,兩個人一落入水中,整片水麵立刻被攪混了。我從來沒有從那麽高的地方墜落河裏的經曆,感覺整個人的骨頭幾乎快要散架,腦子也徹底被震昏了。


    好在陽雷比我清醒一些,我們原本就是想要下河逃走,隻是迫於形勢,不得已登上山崖,現在總算是落到了河裏,陽雷抓住這個機會,不顧一切的拽著我,使勁朝深水遊去。


    我在冰涼的河水裏一泡,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腦子也清醒了一點。我很明白,如果現在不抓住這個機會逃掉,那麽等對方再追過來,就會在淺水這邊把我們擒獲或者殺掉。


    我勉強伸展四肢,跟著陽雷一塊兒遊動,我們遊的很快,一個猛子從淺水遊到深水處,然後靜靜的隨波逐流。


    “別亂動,就這樣隨著水漂。”陽雷小聲囑咐道:“我們不出聲,他們很難看到我們。”


    我聽了陽雷的話,整個人徹底放鬆下來,就在冰涼刺骨的河水中順流而下。


    果然,沒過多久,一群陽家人就跑到了河邊,左右尋找。在這麽昏沉的夜裏,想要在河麵上尋找兩個靜靜不動的人,幾乎沒有可能。對方亂哄哄的找了一陣,我和陽雷已經順水漂遠了。


    “不能一直順著水走,他們若乘船追來,我們還是跑不掉的。”陽雷對這附近的地勢很熟,我們漂下去大約有三裏,陽雷立刻帶著我登上了東岸。


    我渾身上下被河水浸泡透了,一上岸,陣陣寒風吹來,那感覺就和被凍在了冰裏一樣,手腳幾乎都沒有知覺了。陽雷帶著我朝東邊又走了一段,然後尋了個地方,立刻燃起一堆火,把衣服先烘幹再說。


    我們倆手腳麻利,等衣服烘幹的差不多了,立刻把火滅掉。這時候,陽雷又帶著我從這兒朝北邊走。陽家人一定覺得我們是順水朝南邊跑了,他們要找,也會一路沿河岸向南。我們背道而馳,逃脫的機會會更大一些。


    這一口氣走了好幾裏,在之前落水的河道附近,陽雷停了下來。他望著對麵的山崖,久久不語。我知道他心裏悲憤難當,也不知道該怎麽勸,默默的在身邊等了很久。


    “現在,該怎麽辦?”陽雷歎了口氣,現下的情形,等於他已經被逐出了陽家,若是以後陽震得知了他的下落,肯定還得派人追殺。陽家莊園,看起來是回不去了。


    “沒法子,先躲過去再說吧。”我心頭一陣苦澀,自己的血咒,看起來是沒有指望化解了,血咒發作的不快也不慢,關鍵是胸膛潰爛的那一塊兒,始終都長不好,敷藥也無濟於事。我也說不清楚,離開陽家之後,我還能支撐多久。


    “躲,永遠不是辦法,躲了容易,讓我咽下這口氣,我咽不下。”陽雷轉頭看看我,說道:“你身上的血咒,因我而起,不給你化解血咒,你一樣會死。”


    “那不是現在完全無計可施嗎?”


    “你不用管,我自己有打算。”陽雷頓了頓,說道:“我四叔以前跟我過從甚密,我這次回來的事情,他多半還不知道。你悄悄去找我四叔,帶我的話過去,叫他想法子把你的血咒給化解掉。”


    陽雷的四叔,現在也算是家族裏的老輩人了,而且過去和陽雷的關係一直很好,陽雷琢磨著,四叔還不至於把我給賣了去向陽震邀功。


    我想了想,這可能也是如今唯一可行的辦法了,陽震逼的那麽緊,我和陽雷都沒法露麵,也隻能巴望著陽雷的四叔能念在當年的情分上,幫這個忙。


    我自己想了想,又覺得不對頭,趕忙問道:“你叫我自己去找你四叔?那你呢?”


    “我有我的事。”


    “啥事?我跟你說,你可別犯傻啊。”我知道陽雷的脾氣,也知道他肯定眼不下這口氣,急忙勸道:“今天的事兒,你自己也看見了,對方人那麽多,你自己功夫再好,又能有什麽用?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現在一定得淡定,把心穩下來,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還有什麽可計議的?難道一直等,等,等到自己頭發胡子全白了,沒有力氣了?”陽雷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你到底要怎麽樣啊!”


    “我要回陽家去。”陽雷似乎在心裏已經做好了盤算,忍著火氣,說道:“就在明天,我那位侄子辦喜事的時候,回陽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黃河撈屍二十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龍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龍飛並收藏黃河撈屍二十年最新章節